文_俞佳鋮

石頭瘋狂人更狂

文_俞佳鋮

倪發(fā)科受審

9年前的2006年，國產電影《瘋狂的石頭》著實火了一把，這是一部帶點黑色幽默風格的影片，它講述的是兩伙賊同時盯上一塊名貴翡翠的故事，在經過一系列明爭暗斗和各種啼笑皆非的巧合之后，兩撥盜賊被徹底“黑色幽默”了……

如今，卻上演了一出現(xiàn)實版的“瘋狂的石頭”，講的是一名高官與玉石的故事，他因為玉而“提升”了修養(yǎng)，也同樣因為玉而淪為階下囚，他就是嗜玉如命的安徽省原副省長倪發(fā)科。

2015年2月28日上午，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對倪發(fā)科做出一審宣判：倪發(fā)科犯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有期徒刑17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100萬元。

礦業(yè)老板投其所好

嗜玉如命的倪發(fā)科在見到辦案人員時，不無感觸地說道：“如果我從沒有過這種愛好，有也僅僅是像普通人一樣的愛好而已，或許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無法想象到底是玉害了我，還是我糟蹋了這一塊塊原本潔白無瑕的玉！”

如果要說倪發(fā)科收受玉石和玉器的不堪歷史，河北人吉立昌是個絕對無法繞開的人物，他數(shù)年前帶著自己的團隊來到安徽，成立大昌礦業(yè)集團。在一些介紹吉立昌的文章中曾對他有過這樣一番描述：“他，2001年來到安徽霍邱縣，他艱苦創(chuàng)業(yè)，積極探取著沉睡千年的寶藏……”此番話說的是他探礦的工作，其實用在他“探人”的方面亦同樣管用。他當時通過朋友找到霍邱縣的主要領導，為自己廣鋪財路?；羟窨h屬于六安市的管轄范圍，而當時的安徽省副省長倪發(fā)科曾在六安市當過市委書記，就這樣，吉立昌終于找到了倪發(fā)科這座“富礦”。吉立昌打聽到倪發(fā)科很喜歡玉石之類的物件，這又恰好是吉的一個強項。

2012年5月17日，吉立昌去烏魯木齊辦事，他專程去了一趟和田，購置了一批禮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塊價值95萬元的籽料（玉石的原始材料）?；氐胶戏屎螅R上把禮物給倪發(fā)科送去。倪發(fā)科見到這塊價值95萬元的玉石，兩眼放光，愛不釋手，邊欣賞邊拍著吉立昌的肩說：“老兄有眼光，好眼力啊?！蹦且淮?，他從吉立昌送來的禮物中，挑選了總價達350萬元的玉石。也正是這個吉立昌，在與倪發(fā)科交往的數(shù)年時間里，先后11次給倪發(fā)科送去了玉石、玉器、黃金制品等物品共計143件，總價值超過743萬元。

收了錢，就要辦事。為了審批吉立昌公司的創(chuàng)辦資質，倪發(fā)科甘愿放下副省長的“架子”，專門抽出時間與吉立昌一起去跑環(huán)評、項目審批手續(xù)，同時還為吉立昌實際控制的公司挪用了國家下達的保障房用地指標，幫助吉立昌以低價購買鐵礦探礦權。

2014年秋天，倪發(fā)科在受審期間，曾不止一次地感慨，其實他有很多次機會可以不去與那些老板們同流合污，做一個清白的人。但后來，“面對利欲，還有所謂的喜好，我其實已是在‘自覺’地走向迷失的深淵?！?/p>

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判決書顯示，自2000年到2012年間，倪發(fā)科利用其擔任安徽省六安地區(qū)行政公署專員，六安市長、市委書記，安徽省副省長等職務便利，為有關單位謀取利益，其本人或通過特定關系人（如連襟、兄弟、妻子等）或與他人共謀，先后49次非法收受有關單位負責人丁勁松、黃勁松、吉立昌等9人給予的現(xiàn)金、玉石、玉器等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1296萬余元。倪發(fā)科還對其家庭財產、支出明顯超出合法收入的578萬余元財產不能說明其來源。

古人常把君子之德和玉石品質相提并論，然而，對于倪發(fā)科來說，玉石照出的不是他的君子之德，照出的是他無窮的欲望、墮落的軌跡。

開庭之日，旁聽席上有人如此感慨：那原本一塊塊精美的玉石被呈上法庭時，竟成為倪發(fā)科的一筆筆受賄鐵證，這實在太可惜了。用古人說的“玩物喪志”來形容倪發(fā)科，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

兩個“勁松”輪番送

丁勁松和黃勁松同樣是倪發(fā)科人生路上兩個繞不開的人物，巧合的是，兩個叫“勁松”的人，送起錢來，也是同樣不“松勁”。

黃勁松是安徽明珠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的董事長，他同樣知道倪發(fā)科喜歡什么。而倪發(fā)科管的就是國土與礦產及科技等領域，這對黃勁松來說太有用了。

黃勁松花高價買來名人字畫，假裝不懂，送到倪發(fā)科這邊，說是要請倪省長把把脈、講講道。倪發(fā)科一看就明白這些字畫的分量。黃勁松看出倪發(fā)科臉上放光，知道有戲，于是撂下一句：“那就好，我們做企業(yè)的人不懂文化，那這個就放在領導這邊吧，這比存在我那更有作用，文化應該是跟著有文化的領導走?！彪x開了倪的住所。

這番話讓倪發(fā)科放下了顧慮，“不就是一幅畫嘛，有什么的啦，又不是錢?！边@樣一想，倪發(fā)科做到了如此這般的“自我調節(jié)”“自我安慰”，頓感輕松，拿了就拿了，放好后，就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黃勁松先后9次給倪發(fā)科送去了30多件總價值129.98萬元的玉石、字畫等物品。當然，沒有利益驅動，商人不會貿然投資，黃勁松由此獲得了諸多減免和優(yōu)惠政策，他所賺取的利益不言自明。

丁勁松是安徽金鼎工程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他與倪發(fā)科的交往似乎時間更長。從2000年到2011年的11年里，倪發(fā)科從丁勁松手里拿錢就像從自己口袋拿一樣。有時，丁勁松還會抽空親自陪倪發(fā)科前往祖國的名山大川進行一番旅游，或者說是“考察”，此項費用當然由丁勁松全部負責。旅游途中，兩人不忘談工作和開發(fā)，在別人看來是難于上青天的跑審批、跑項目等工作，這兩人一趟旅游下來，就談得妥妥的了。

除此之外，倪發(fā)科平日里還非常喜歡“斗玉”，有事沒事，他會約上一些玩家來到他家，他們各自帶幾塊好玉，一起欣賞，比一比誰的玉好。丁勁松、黃勁松等人也會適時地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當然，他們帶來的玉自然“斗不過”倪發(fā)科的玉，這讓倪發(fā)科感覺相當有面子。后來，倪發(fā)科在懺悔錄里寫道：“玩著玩著，已全然忘了自己是高級領導干部的身份和該有的自我警醒！自我約束！漸漸地越玩越出格，越玩越放縱……”

倪發(fā)科對丁勁松等人說過，好的玉石玉器資源稀缺，不可再生，物以稀為貴，給后代留些有文化藝術品位的東西，遠比留其他錢財更安全，也更有價值和意義。這番話在老板看來，就一句話有用——“你喜歡文化與玉石，那就讓玉石與文化來給我們造錢吧！”

倪發(fā)科就是面鏡子

“我的政治生命已經終止，生理生命等待著判決，無論什么結果，我都接受，絕不上訴，我將在我的有生之年，好好地接受思想改造，以實際行動向黨和人民贖罪，向家人贖罪?！贝朔捠悄甙l(fā)科在2015年2月28日等待最后判決前的一段話，這段話的背后是倪發(fā)科由玩到墮落的真實寫照。

倪發(fā)科曾多次對辦案人員說起，自己“愛玉成癡”，說起玉石會“頓感精神、眼睛發(fā)光”。他說，平時看電視、看書，玉不離手，脖子上還要戴上一個玉石掛件。到了周末，他還把喜歡的玉石玉器鋪開，一件一件欣賞，每隔10多天他還要給精品玉石玉器逐一打蠟、上油；到外地出差，再忙也要擠時間到當?shù)氐挠衿魇袌隹匆豢?，隨身攜帶小電筒、放大鏡，檢驗自己的賞玉水平，享受著當?shù)貙＜覍W者們“認同”的快感?！岸也恢赖氖牵麄儯ɡ习澹┠脺实木褪俏疫@個特點，在給我送玉石前，他們會找到一些國內有影響的玉石專家讓我認識，然后在不知不覺中，由玉石與專家來搞定我，專家只是為他們開道作鋪墊用的?！?/p>

在倪發(fā)科的懺悔錄中他這樣寫道：“人生不求飛得多高多遠，但愿平安著陸就好，既要有作為，又不要亂作為，慎獨、慎行、慎交，要以我為戒，不要讓我的悲劇再在他們身上重演。”在法庭上，針對公訴人的訴訟證據，倪發(fā)科大多承認，他還剖析自己的犯罪原因，“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多年來，我沒有學會抽煙、喝酒、打牌、玩麻將，但我偏偏癡迷上了玉石玉器，讓瘋狂的石頭把我絆倒，摔下萬丈的深淵?！苯浵嚓P司法部門鑒定，倪發(fā)科收受的玉石的價值竟達1000多萬元，“到這個時候，我大吃一驚！醒了，卻晚了！”

“法律是無情的，我悔之已晚，這次指控我的受賄總額1348萬元，其中近千萬的玉石、玉器和奇石，占到我的受賄額的70%。除此以外，我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的580萬，其中玉石、玉器也占了一定高的比例?！痹谕ド?，他交代清晰，思路完整，同時交代了不少連司法機關都沒有掌握的其他犯罪事實。對法庭做出的有期徒刑17年的判決，他表示不上訴。

上級紀檢領導針對倪發(fā)科一案如是說：倪發(fā)科深知好的玉石玉器是高消費、奢侈品，而且“遠比其他錢財更安全，也更有價值和意義”，而他的這種想法，一些有著特殊喜好的官員們至今還樂此不疲，仍在“不放棄”地積極行動著，實在可怕至極！倪發(fā)科就是面鏡子，如果還有這樣那樣想法的人，倪發(fā)科的下場可以給他們做個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