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
薄暮時分的紅山果,暗含少年的羞澀。
一隊隊人馬從遠古走進史冊。酒旗
懸掛于高高的楊樹上,不再隨風飄曳。
草香彌漫,土墻也沒有阻攔的意思。
晚霞灑落余暉,試圖照見干枯的竹簡。
他們前往的是一個不多不少的年代。
需要洗心革面,更需要清心寡欲。
茶已老,風嫌淡,曠野安好如初。
不遠不近的紅山果,擦過馬蹄的冷。
一個嘮嘮叨叨的塵世,色彩也分明。
溪水流不流出聲響,取決于跌宕的巖石。
我們言語,卻發(fā)不出有節(jié)奏的表達。
已是薄暮了,心中還放不下寂寥江山。
你再看看溝里的植物,一株比一株緊湊,
仿佛秋風會送她們回到故鄉(xiāng)。
柵欄里舔犢的羊群,月光一會兒會來。
總有一束光,透過葦席像累累的傷痕。
這要命的年頭,糧草總在途中。
我們總是身在遠山想念近水,在大漠望月。
那是中年的又一次踉蹌,連骨骼也融進夜色。
瞧瞧我吧,燈籠一樣的紅山果暗含卑微。
在秋風乍起的官道梁,我不說出豐收
是怕我話音未落,一場秋雨就連綿而至
眼看著田野有骨有肉,谷穗已低下頭顱
抬眼望去,山水草木皆是清爽的樣子
仿佛春天時的祈禱給我們帶來了好運
需要蹲下來,你才會嗅到甜甜的谷香
需要坐在我們的田埂,你才會心安理得
父親的一袋老旱煙,在黃昏或明或暗
這時候如果誰突然喊出回家這兩個字
一定有人一眼就望見遠方升起的炊煙
泥土原本深不可測,而且不動聲色
我們像是徹夜趕考的落魄書生
書簡經過田疇,卻又掉頭遠走他鄉(xiāng)
我們疲累的天涯以功名為首都
眼看著失去也不會承認它的殘缺
這是被我一再驚喜不停嘮叨的地方
云來雨往,總有精彩的事情發(fā)生
快要見底的中年,想見早年的糧倉
而吵鬧的遠方,讓我們一邊書聲瑯瑯
一邊俯首撿拾人間閃爍的注腳
我是說不出豐收又喃喃自語的人
路過秋天的門檻時,總是一路小跑
擔心這秋雨太連綿,怕說好的收成
因這場雨,摻進太多的水分。我們
盡管不為人知,卻能做到心中有數
今夜,一朵荷花將夢見家鄉(xiāng)的山水
請給她讓出一條小路吧,并且灌滿涼爽的秋風
再把陪伴她的荷塘、她深陷的污泥呵護好
從今以后,她要靠剩余的名聲活著
因為一個夏天的綻放,她的純潔已疲憊
她五彩的嫁妝就要擁有奪目的光芒
瓷器一般的女兒,有著溪水的清冽
就說她懷抱清凈,在漸冷的風中不忘含首
就說她踮起腳尖,就說她看到遠方的炊煙
這是一抹由遠而近漫過來的絢爛
其中的藍,更接近一塊小小的麥田
接近塵世上那一顆顆不再安穩(wěn)的心靈
請給她明亮的、遼闊的,寧靜的夢鄉(xiāng)
讓世間的遠山和近水一樣地攜帶云煙
讓這駐足的開放,緩慢趟過青春的美好
我們從早晨就走向田野
燥熱的六月,連蟬聲也躲在樹葉下
昨夜的雨水斜掛在草葉上
一路上,被我們的腳步不斷碰落
遠方濃霧彌漫,日頭漸漸升高
水塘里的漚麥秸散發(fā)去年的氣息
新麥一片比一片熟了
在緩緩的坡上,在小風的吹拂中
要么搖曳,要么交換著芒上的痛
那是蜻蜓的翅膀嗎?透著單純
我們坐在田埂上,說著收獲
說著薄薄的年景里那一抹金黃
我們一遍遍念叨的美好就是:
一朵朵野花開滿腳下,恣肆的美!
已經不管身前身后的苦了
在官道梁,我們沒有過矯情
甚至永遠不會有什么嗜好
我們在不多的彩虹里安慰自己
安頓泥土和草根攪和的日子
實際上也沒有多少功夫凝望遠方
這是麥芒閃爍的官道梁
這是我們丟不下的幸福時光
我看見父親的臉龐,凝重而無怨
在割麥的日子里享受著孤獨
拼湊著人間一閃而過的安靜
我來過,攜帶的是塵埃,不是閃電
心靈深處一遍遍漫過的不是憂傷
是我們常常說起的變幻的風和云
城磚一層比一層高,支撐著邊關的輝煌
晚霞覆蓋的骨骼,有大風稀釋的恩怨
野花不大。我是叫不出她們名字的人
已是五月了,山澗的冰凌還不見消融
面對微小的事物,比如低于露水的花萼
我也匆匆深陷其中的高潔。有時候
貼心的蒼茫是那份薄暮時分的無言
瞧瞧我吧,細數山坡上不多的山榆樹
在石頭的夾縫里遇見光芒和青草
我知道的,此生還沒有把贊美的力氣用光
為了拓展更大的寂寞,在歲月的風口
風暴藏于心尖,誰點燃的閃電清晰可見?
十月的北武當山,風光清麗得像早年的課本。
云彩有令人心碎的輕盈,樹葉比詩句更絢爛。
我注意到一只畫眉鳥,它的翅膀正好被一
片陽光分開明暗。
適合對弈,兩個人的峰頂。
各懷河山之事。得有點古意,
把心中深藏的青銅不叫箭矢。
仿佛萬物收回來頂多就是指尖的一枚棋子。
但是,松濤得有始有終,
山中的臺階要么錯落有致,
要么犬牙依舊。大風逼退汁液,
你看那石縫里的松,風也拿它沒辦法。
或遠或近的,似有似無的美,
像不像一幅古畫里不再蒼勁的墨跡?
這么冷了,松濤還吹得這樣不緊不慢。
也許峰頂之上的事物總是孤寂的。
離泥土遠了,事物會向著內心扎根。
或者像生僻的詞語,渴望回到斑駁的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