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波
嚴彬詩歌的情感張力與精神活力
◎沈浩波
嚴彬是一位個人氣質(zhì)明顯的詩人,他的詩歌有很強的辨識度。這很可貴,說明他寫的是有自我的詩,也說明他有能力創(chuàng)造一種自己的詩歌,而不僅僅是在摹寫經(jīng)典。
大部分詩人的寫作,都是對傳統(tǒng)和經(jīng)典的仿寫,很難達到詩歌的原創(chuàng)力。有鮮明個人氣質(zhì)和寫作特點的詩人并不太多,而這正是嚴彬?qū)懽髦姓滟F的一面。嚴彬詩歌中的個人氣質(zhì),來自情感,來自心靈,是從內(nèi)心深處往外寫的詩。他是有心靈的詩人,并因此形成了獨特氣質(zhì)。
《太宰治和我》可能揭示了嚴彬詩歌氣質(zhì)的某種隱秘特點,熟悉太宰治小說的讀者對此可能都有會心之感。太宰治的小說,呈現(xiàn)出一種"弱"的氣質(zhì),被很多人評論為"頹廢",但我不覺得那是一種頹廢,也不是真正的"弱",而是一種廢墟般的美學,他理解人性中的空虛、寂寞、無力、散漫、脆弱,他在靈魂的廢墟上寫作,并且塑造出一種奇異的美感。嚴彬顯然是意識到自己與太宰治有某種內(nèi)心的親近感,才有了這首《太宰治和我》。嚴彬的詩中,確實也有這種"脆弱"之美,但又并非耽于脆弱,而是對脆弱的接受,是一種反向的對生命的熱愛。在脆弱、無力、失敗中,建構(gòu)對生命的希望。太宰治的小說也好,嚴彬的詩歌也好,都是特別有心靈活力的,所以才能體會、接受并且呈現(xiàn)這種脆弱、無力和失敗。心靈的活力與情感的脆弱之間,構(gòu)成了一種強大的張力,這種張力,就是嚴彬詩歌獨特的氣質(zhì)所在。
能把詩歌寫得與眾不同,寫出獨屬于自己的詩,這樣的詩人,就很值得期待。
我還很欣賞嚴彬詩歌中的那種樸素感。樸素是一種天分,很難完全靠追求而獲得。如果說追求的話我反而看到,嚴彬在詩歌中很努力得在追求寫得"巧",寫出"智性",寫出"技術(shù)",并且痕跡很重,證明不夠"巧",技術(shù)不夠嫻熟精妙,但很值得注意的是他天賦中的樸素感,與他努力營造的巧妙、智性和技藝之間,竟然呈現(xiàn)出了一種很"拙"的感覺,這種感覺與他的詩歌中那種無力的、脆弱的情緒一結(jié)合,就顯出一種特別的力量。這是嚴彬詩歌氣質(zhì)的又一個來源。所以,正是因為他天賦中的樸素,情感中的脆弱所以他往"巧"里寫就寫對了,往智性寫就對了,露出技術(shù)的痕跡就對了,就能把情感壓進現(xiàn)代詩歌的美學原則,并且形成一種寫作與內(nèi)心互相拉扯的張力。所以我們讀嚴彬的詩歌,能夠強烈的感受到其中的情感,但這種情感呈現(xiàn)的形態(tài)卻很淡、很輕,像青煙在柳葉間飄渺。能把有重量的情感處理得這么淡,這么輕,也是一種可貴的能力。
我和嚴彬都居住在北京,但也沒有經(jīng)常見面的機會。上次見面時,我曾經(jīng)對他說,我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特別大的可能性。我當時指的是,他的詩歌中空間大、包容感強,是那種能把詩寫寬闊的詩人。這次集中讀他的詩,又有了更深的體會,他是那種脆弱中有活力,悲觀中有欲望,陷入狹窄的情感卻又能在詩歌中形成空間,追求巧思卻又自成拙樸,并不陷入過于熟練和油滑的那種詩人,因此他確實有巨大的可能性。我覺得他能成為一名特別好的詩人。當然前提是要保重身體,多思多寫。他本質(zhì)上是很有精神活力的詩人,不必在詩歌中耽于病痛。
祝他長命百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