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霞
入口(外二首)
張鳳霞
每天我從小區(qū)門口出發(fā)。回家。
大門兩側(cè),坐著一群陳舊的肉體,
他們閑聊回憶,聲音發(fā)黃。
每隔一段時間,他們中間就會丟失一位。
我比他們年輕,還沒有退休,
在他們退光的眼神后,我不必插隊。
只是在晚上,我要抓住夜的一角,
把一塊黑布拉向胸口,蓋住心跳。
有時,我仿佛站在神廟門口,
那里安放著一大堆火焰,
每一個人,都必須排隊進入,
祈求神讓自己的靈魂好看些。
印象中一直在搬家,一直在搬。
從東到西,每搬一次,
我身上穿的衣服就小一寸。
每更改一次門牌號,我就衰老一次。
它等待著我,
用一個白天和一個黑夜注視我,
兩只眼睛的背后,相遇了
另一個我。
我獨自講故事,講到
僅剩下一把骨頭,一個符號,
講到另一個講故事的人的結(jié)局,
他們曾經(jīng)來不及說再見。
我推開夜晚的窗戶,
在漂移的門牌號下,
繼續(xù)養(yǎng)我體內(nèi)的烏鴉。我看見月亮
把我和烏鴉的影子暈淡,越來越淡。
整個下午,我在家中攪拌一杯
呆滯的眼神,杯中混雜著窗外知了的聲音,
我飲下,它們流經(jīng)我的身體時,
龐大的聲音包圍了我。
我一直等著樹上的聲音熟透,
它如果再大聲一點就能掉下來,
它懸在我的喉部,
我說不出話來。
一條路從窗下伸展到小區(qū)大門口,
百米之后拐了個彎,
我的心結(jié)在彎道處疼痛起來,
那個地方,一定有人踹了我一腳。
我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的。
樹上的知了如是說。
我推開窗戶,撲面而來的聲音迅速長大。
我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的。
它們在我身體里吼著,
我無法治愈我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