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湘濤

冷艷的美麗，燃燒的靈魂
——讀瀟琴《冷艷的原野》

蓋湘濤

瀟琴是我的一位文友，相識多年，一直未曾謀面。2009年8月，中外散文詩學會在美麗的長白山麓舉行“吉林森工杯”暨第二屆年會。瀟琴車次晚點，我沒有等到，失去一次見面機會，十分遺憾。瀟琴長期擔任《泉州文學》雜志副主編，工作十分繁忙，但她非常勤奮，業(yè)余寫了許多散文詩與小說、散文，發(fā)表于國內外報刊，有的作品發(fā)表后被譯成英文轉載，是當代實力派女作家。

瀟琴從小愛讀書，正像她在散文詩《閱讀，讓你沉香》寫的：“總是相信，在書海里，會有一朵浪花是為我而開；聚集了百家之靈氣，文化之精髓，讓我淡泊的朋友，撫慰我的靈魂，洗去臉上的塵埃，映亮晦澀的眼睛……閱讀，讓你沉香……但愿如蘭的一縷芬芳，沉香于你的心靈?！?/p>

《冷艷的原野》是一本散文詩與散文的合集，是瀟琴讀書創(chuàng)作的又一結晶。一共收入五輯：“校園的彩色風”系校園激勵篇；“大印象人生”系親情感悟篇；“不繞過美麗”系游記篇；“文心浮暗香”系詩意心靈篇；“冷艷的原野”系靈感寫實篇。集子里的散文詩與散文作品，以哲理與抒情短章為主，凝聚了她的心靈感悟和人生智慧，充滿了激情和心靈的躍動，美妙而細膩，恬靜而清新，深沉而厚重，熾熱而流暢。

《冷艷的原野》是詩人對人類歷史的精神回望，是詩人由一種大愛而生發(fā)的對世界、對人生的感悟。人是需要有一種精神的，應該有理想，有社會責任感，在精神上有所追求。如《遙念父親》：“父親，你的生命是長壽的松柏，佇立一種精神，青翠成季節(jié)不能改變的氣概?！睂Ω赣H的懷念，緣情成文，寫得凝情又蘊含著詩意。

第一輯《校園彩色風》，是一組寫給孩子們的抒情散文詩。從《打開翅膀飛翔》組章，到《追夢》《春風如歌》《格林童話》《純凈的眼睛看世界》《七色花》《精彩》直到《美麗的經(jīng)過》，把校園的美麗、孩子們的天真爛漫寫得生動別樣、淋漓盡致。

如《追夢》：

看，當?shù)谝豢|晨曦醒來時，拉開帷幕的是一輪鮮紅的太陽。

……多想借用你純凈的目光為我洗心……

今夜，別忘了掛好月亮。

如《春風如歌》：

八千里余寒，拜倒在一個初綻的花前。

四面暗香襲來，讓我們心有靈犀。

……

水光山色，靈動，碧綠在心情之上，我欣喜，春風又送來了花開的聲音，這是不會凍結的贊語，和你一道，歡呼生命，歌唱太陽！

這些用童心與靈感揉捏出的語言，寫得惟妙惟肖，過目難忘。

瀟琴的散文詩文筆精練，內涵豐富，含蓄空靈，意境優(yōu)美。如“今夜別忘了掛好月亮”立意深邃，沒有多余文字，一筆到位。

如《美麗的經(jīng)過》：

小小少年，剛剛發(fā)芽的青春，向著太陽微笑，心靈的枝丫一片翠綠，含苞欲放的理想享受著春雨的問候。

又如《七色花》：

鮮嫩的綠葉，托起的分明是你的愿景，它像點綴晨露的天使，不離不棄，呵護著屬于你的七色美麗。

其中《美麗的經(jīng)過》是對小小少年的描寫，以發(fā)芽的青春、太陽的微笑、心靈的枝丫，是詩人心靈撞擊出的火花，寫得十分美麗。《七色花》以晨露的天使，隱含的詩意超越了詩的本身意境。

如《走進綠地》：

向朝圣者跋涉，迎面太陽傾心的地方。

……

走進綠地，永不彷徨，追尋的足跡已踏響！

一道美麗的風景，是走在花季雨季的你——

如《絕塵的花瓣》：

一枚心形的花瓣，是文學描述的，象形著年輕的心。

……

乘著青春的旋律，在路上，迎風而舞，追趕著生命的夢園。也許她還能摸到愛情的邊緣，跳動著的未來，一經(jīng)理想定格，就已是天荒地老幾千年。

詩人把最美的情感化成詩，編織出詩美的夢幻。如《繁星遐想》：

繁星很小，其實她的世界很大，像無數(shù)孩子與他們的夢想。

……

眺望繁星，第一個迎接太陽的是最亮的那一顆，遐想因此變得更加純粹而不再縹緲……

瀟琴注重藝術創(chuàng)新的體驗，這種形象與意象的融合，傳神比喻的手法，使其散文詩獲得一種新的審美視界和一種意境之高雅、形象之委婉的新突破。

詩人保持一顆童心，以一種天成的妙趣，把童年寫得天真無邪，心純得比水還亮，正像她寫的：“童心，穿越智慧之窗，讓我們返璞歸真?！薄坝H愛的小朋友，拿起你手中的妙筆，描寫多姿多彩的生活吧，用你純凈的眼睛看世界，世界將變得更加美麗”。這兩段，以六十多字的描寫，就把小朋友天真活潑的形象勾畫得活靈活現(xiàn)，用純凈的眼睛看世界，充分體現(xiàn)詩人觀察生活的能力和苦修苦練的成果。

第二輯《大印象人生》，則像閃電一樣，撕開天空和夜幕，讓其心靈頓時光華閃爍。

如《漂泊者的風景》：

父親長期在某野戰(zhàn)部隊服役，每當他調動工作或部隊轉移，我們全家就跟著搬遷一次，屈指一算，我竟讀了十幾所學校。……

瀟琴感嘆：“家像蝸牛背上的殼，每當遷移的時候，它顯得多么沉重，然而它能夠圈住多少溫馨啊！”而她曾經(jīng)糾結于自己是“永遠的外鄉(xiāng)人”，但隨著人生的閱歷，終于感悟到：“……假如有一天，在另外一個星球上或是許多星球上發(fā)現(xiàn)了外星人，我們填籍貫的時候就是：地球?！?/p>

如《遙念父親》：

你無法想象，你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日子，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一切都在改變，太陽、月亮、星辰依舊，像我久遠的感恩與遺憾。

……

我也是位軍人，去過戈壁，又走過高原，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日子，也同樣有所感悟。詩是生命的感悟，如果詩人沒有對父親深沉的懷念，是寫不出這樣令人心碎的詩句?！啊肫鹉?，我淚如雨下。此刻，我恨蒼天怎么可以隨意將你的名字從生命簿上刪除？我多么想對著你，把所有沉默說出來?！?/p>

又如《女人·家》：

家啊，具有永恒魅力的家啊，在你的餐桌邊，有誰能食出月光的情調。

有遺憾的人生才是美麗的，豐富的，一如迷戀色彩厚重的油畫《森林》，雖有幾絲凄涼，更顯力度與深邃。

如《你是我的天使》：

前世有約，因緣相惜。我曾用柔弱的生命為你筑了最初的巢，形容憔悴，嘔心瀝血，付給你卻是一個心甘情愿、一絲絲牽念啊，在你第一聲啼哭之前已經(jīng)注定。

那一夜，我在生死之間無望地掙扎，奄奄一息，呼喚著你我心中早已取得的小名。

……

哦，撫著你純潔的臉龐，我的手仿佛穿透長長的黑夜，伴著古剎鐘聲，能觸摸到黎明的晨曦，我便想到如何解開宿命的繩索，為你充實著我一生的內容。

集子中，收錄了瀟琴一部分青年時期的作品，隨著她的人生閱歷，她的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豐富多彩的萬千氣象，又扎根于心靈的大地之中。瀟琴沒有把筆尖僅僅停留在對景色的描繪上，而是沿著由所見到的物象引入其所思，到其所想，由自然到人文、風物、民俗往往更涉及史學，讀后使人如汲甘露，清爽愜意，回味悠長。

第三輯《不繞過美麗》，是一輯游記。瀟琴到過全國許多城市，也寫過很多游記，細心、敏銳的瀟琴，卻是生活中的一個有心人，她眼中的山水都鮮明的個性和獨特的內涵，仿佛一組組美輪美奐的風光人文紀錄片，讓人如身臨其境。

關于《光芒里的鳳山》，她這樣寫道：

鳳山似鳳而得名，……傳說鳳山長上一雙靈動的翅膀，風是它扇動的力量……

一座山有一座山的文化精神，鳳山精神和靈魂凝聚在鳳山寺，作為鳳山文化主載體的鳳山寺。讓人想到：為人奉獻鮮花和綠陰清香的味道，讓人滿眼卻是清新的綠意。

由鳳山聯(lián)想到奉獻鮮花與綠陰，這種聯(lián)想是十分有機的，而其聯(lián)想讓人感受景物的微妙?！按丝涛姨魍娘L姿，明白了什么叫高山仰止，我踮起的腳尖未必就會點破紅塵，因為悟性是修來的。宗教往往用向善的人性來表現(xiàn)神性是何等的智慧?！?/p>

如《廬山》：

藏龍臥虎之地，曾被美人枕過。

湖水的陰柔，倒映著大山的血氣方剛……太陽照耀著一只芒鞋，芒鞋上有花瓣飄落，點綴出世之美。

隱士敲響古鐘……

——為了不使文明沒落！

強烈的情境對比和跳躍感是此散文詩的亮點。

又如《龍門漂流》：

這是充滿詩意的地方，浪漫在這里顯得更加純凈一些。可惜人們越來越遠離浪漫了。試想當愛情也變成了一頓隨意的快餐，我們的家園怎能不漸漸地失去了往日的寧靜與溫馨？而漂流給你怎樣的啟示？行程已過半，太陽將皮膚燒烤得半生半熟，與漂流中的樂趣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詩貴在含蓄。含蓄是散文詩語境空間的表現(xiàn)，藝術是通過含蓄美來釋放它的感染力，獲得讀者的共鳴。詩人必須有這種內力和嫻熟的技巧，才能使散文詩唯真、唯誠、唯美。

如《女書私語》：

把一天喝成茶，洗塵。

詩化了日子，醉透了歷史。

紛繁的世界，瀝洗成一種逍遙。

如果這一生非得與天地抗爭……

拿起還是放下？

以詩化了日子，醉透了歷史，靈動的詩句，將散文詩的神韻傳神道出。

如《我心中的桃花源》：

……

一朵桃花一瓣心香，引領我追溯東晉，向陶淵明約稿。

長長的詩墻已無空間，我心急如焚，新記何處落筆？

走近一片凈土，泥是香的風是香的，水是香的草木是香的。

連石頭也生香啊，新記何不香在心里？

向陶淵明約稿，寫得多風趣。文中以奇香、風香、水香、草木香、石頭香等奇妙的組合，產(chǎn)生散文詩的整體藝術美。

又如《長白山》“氣貫長虹，撐起日月”“經(jīng)歷火山爆發(fā)后的涅槃，橫空出世。”“只有死過，才能復活。”“一片凈土純潔如鏡，沿岸佇立朝拜你的人。領略你的孤獨，你的脫俗，你驚心動魄的美?！薄拔也贿h千里，遠道而來，卻不能取一瓢飲?！?/p>

“渴望如不滅的愛情，情愿拜倒在你的岸上癡迷不悟！”

我生在吉林，對長白山去過多次，深感長白山四季因潔白而聞名，取名長白山，它因雪而異，因野而貴。讀了瀟琴的這章散文詩，我仿佛又佇立于長白山下，卻發(fā)現(xiàn)了以往我未曾發(fā)現(xiàn)的長白山之美。

第四輯《文心浮暗香》，寫的都是與閱讀、讀書有關。如《閱讀，讓你沉香》：

讀書的姿勢類似花瓣，總是悄悄地打開。此刻，我試圖用安靜的色澤，給予嘉許。雙唇輕抿苦樂參半的人生，無需喧嘩。

瀟琴以一條讀書的紅線，貫穿詩篇文集中，以閱讀讓你沉香、到閃光的書語，真是在閱讀人類自己的圖騰。

如《書語》：

書是有味道的，自古就有書香之說。

每本書，都有特殊的氣味，不同的感覺，閱讀時也就有了不同心境。

如《自然寫意》：

高山流水，自然寫意，曲徑通幽，暗香浮動，心宇如虹，橫跨千里，又頓然無形。

誰在采擷七彩，設計唐詩的村莊、宋詞的小城、桃花源的意境、與喧鬧的城市平分秋色，和平共處？

“書是有味道的”“轉入唐詩的村莊、宋詞的小城”像這樣精彩的句子，在詩中隨手可拾。

如《心之江》：

江啊，何等凄美的一幕，裝飾了雄性的海洋，誰能淡忘，心岸坍塌的驚愕。月亮竟然那么鮮亮，太陽竟然那么火紅！

江啊，無論你流向哪里，為何總是沒有故鄉(xiāng)？你將所有語言，傳遍千山萬嶺，于是季節(jié)被刪掉了，日子沒有了，無數(shù)個憔悴的頭顱，擺成忠貞的晚宴，那蕩氣回腸的感懷，充當豪爽的酒，激昂一段動魄的歷史。微笑，便成了一份厚重的哲理。

瀟琴的《心之江》，以一系列想象，將江上景象的壯觀異常。凝塑成“心岸坍塌的驚愕，月亮竟然那么鮮亮，太陽竟然那么火紅”的警句，那是詩人以犀利而睿智的眼光去穿透生活?！敖峨[成心岸”詞語的閃光，以詩人的感情去熔煉，熔煉成生動的意象。

瀟琴讀了許多書，也寫了許多書，正如她文中寫道的：“一個布滿星光的夜晚，書在眼前，會有一種暗香飄出來”。是暗香，是暗香幽幽地帶給她宏偉博大的氣質，帶給她一種渾然有序的神秘，帶給她一片茫然無限的深邃，總讓她眼前創(chuàng)作靈感被智慧之光點燃。

瀟琴從讀書汲取營養(yǎng)，從讀書中找到創(chuàng)作的神秘旨趣，找到創(chuàng)作的一條可借鑒思路。

第五輯《冷艷的原野》，從《傳奇惠安女》到《宿燕女子》，充滿了傳奇色彩，讓我沿著一架想象的梯子，層層深入遞進，感受世間女子在不同民風民俗里的別樣風采。

如《宿燕女子》：

本是一朵嬌艷的花朵，如今卻薈萃于世外桃源女兒園。采下鮮嫩的綠葉，摘去鮮亮的花蕊，無心尋找綠色的夢，任香火將五彩繽紛改變。

秀簾低垂，似半醒半睡，晨鐘敲響你的寧靜，青磬木魚中詠嘆紅塵。欲哭無淚，雙眸縈繞縷縷青煙，幻想徘徊于五彩蓮花。

如《月色經(jīng)典》：

星空是讓人沉迷的地方，月亮是最撩人的插圖。

如《冷艷》：

一種冷艷，扣人心扉！

……恰似一抹堅強，總是斜橫在心頭，自然綻放。

鐵色朱紅是一種境界。

冷艷，并非孤獨，只因迎風傲雪。

如《惠安女》：

惠安女，誰說你是詩人筆下的同情和憂傷？你如詩如畫的生命是一曲時代的樂章！

惠安女，你和你獨特的服飾，絕不是文化的碎片，歷史殘章。讀你，是一部奇書，注釋你，是一部經(jīng)典！

把惠安女比喻一部奇書，注釋你，是一部經(jīng)典，多么大膽的想象，體現(xiàn)詩的力度和具有時代特點的語言。

瀟琴的散文詩具有女性散文詩中的陽剛美，同時又含蓄深邃，具有獨特的氣質。

她在語言運用和把握上，嫻熟而時常妙筆生花，更具有一種常人難以達到的表現(xiàn)力。瀟琴的作品均來源于生活，因而形象鮮明，生動，容易激起讀者的聯(lián)想和共鳴。

《冷艷的原野》我讀了很多遍。許多哲句更讓人感嘆，回味無窮。此文集不愧收入了“青少年必讀的當代知性美文”叢書中，確實是一部值得讀的優(yōu)秀文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