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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有盞燈

2015-12-16 10:52陳水章
四川文學(xué) 2015年7期
關(guān)鍵詞:盞燈東坡小花

○ 陳水章

吳嬸遇不得事,遇到事就想老伴,就站在院子里,癡癡地望著東坡那片青岡林。老伴在青岡林里躺了五十多年。平時,吳嬸有事沒事,總愛背個差不多與她身子一般高的背篼去那里撿柴。落在地上的青岡葉厚實,火旺,經(jīng)燒,做毛毛柴的引火柴蠻好。背篼滿了,她就坐在老伴的墳頭歇氣。她先是伸手?jǐn)n攏頭上的白發(fā),把粘在發(fā)梢上的枯草碎葉一點點拈掉,然后就念,死鬼,兒子才六歲,你一蹬腳就走了;孫子才六歲,兒子和兒媳婦一蹬腳就走了。我這是啥命啊?你們狠得下心喲,讓我一個老婆子背著這個家走到了今天……我腰疼,你不幫我捶捶……孫子想把老婆子弄進(jìn)城,你也不管管……嘮叨夠了,吳嬸站起來,笑著用筢筢頭輕輕杵一下老伴的墳頭,算是對那個不負(fù)責(zé)任的懶家伙的懲罰。然后,她就心滿就意足地矮下身子,雙手交叉著把背篼繩套上肩。然后,人們就看見碩大的一個柴背篼,蝸牛似地移出青岡林,移下山坡,移回家。

東坡是山名,山腳下是個大塆子,住了五戶人家,除吳嬸外,其它幾戶都搬走了。幾輛挖掘機(jī)停放在推倒的房屋廢墟上,鏟斗伸向天空,露著獠牙,虎視眈眈地瞪著吳嬸的老房子。近幾年,這里突然成了開發(fā)的熱土。高鐵站就修在附近。大大小小的老板,有實力沒實力的企業(yè)家,開著小車,瘋了一樣地涌來圈地,準(zhǔn)備在這里移山填溝,大興土木。被占了屋基的農(nóng)戶,可以在城里拿到一套百多平米的新房。不到半年,全隊五十多戶農(nóng)民就朝著城里的那套房子,紛紛搬離了故土。吳嬸看著一輛輛身形笨拙、冒著黑煙的鐵家伙開進(jìn)大塆,然后呼隆隆地前進(jìn)幾下,后退幾下,左挪幾下,右擺幾下,就把原來的溝、原來的路、原來的坡、原來的土,給糟塌成了另外一個樣子。吳嬸先是吃驚,繼而是心痛,一邊躲著那些鬼怪,一邊失魂落魄地在房前屋后轉(zhuǎn)悠。她說,自己快八十了,搬到城里去做啥。更讓她堵得慌的是她的孫子。孫子第一個拿了城里的房鑰匙,住進(jìn)去了。奶奶成了影響拆遷的釘子戶。奶奶不走,老房子就拆不掉。老房子拆不掉,孫子急于想發(fā)大財?shù)膲艟妥霾怀?。高鐵公司催得急,鎮(zhèn)長慌了,找到吳嬸的孫子,要求他想盡一切辦法將他奶奶弄走。弄不走的話,就不把先前談好的一樁小工程包給他做。讀完初中就混社會的孫子,一直混得不好。如今隨著城市一天天膨脹,修路挖溝運碴等機(jī)會越來越多,孫子仗著是本地人,地熟路子多,攪到些小工程做。慢慢地,他的錢包鼓了,穿著時髦起來。他常常是頭戴鴨舌帽,身穿吊帶西褲,腋下挾個精致的黑色公文皮包,仿佛真的一下子就脫了農(nóng)皮,變成了很有身份的社會名流。

這天傍晚,也就是鎮(zhèn)長下了死命令的當(dāng)天,孫子開著他的路虎越野車回到家。奶奶正在趕雞進(jìn)籠。孫子說,奶奶,我回來了。奶奶沒理他,曉得孫子回來沒有好事。孫子放下手中的皮包,幫奶奶趕雞。雞們一個個從土墻下的洞里鉆了進(jìn)去。孫子順勢用旁邊的石板封住洞口,再用一塊石頭抵緊。孫子拍了拍手,又給奶奶講了一大堆進(jìn)城生活的好處。奶奶不為所動,說土都埋到了嘴邊,哪兒也不想去了。孫子料到奶奶頑固,就打出小花這張牌,說小花整天嚷著要見祖祖呢。奶奶聽了,抹了一把老淚說,你把她帶回來耍兩天吧,眼下不是放暑假了嗎?孫子見奶奶鐵了心不走,就說,奶奶你歇著吧,你喜歡吃面,我?guī)湍阒竺嫒ァ?/p>

吳嬸坐在街沿的石墩上。東坡這邊此刻一片昏暗,上溝的天空卻亮如白晝。那里正在施工。拌好水泥的石子,從斗車?yán)锓钩鰜恚锹曇艉芟窈K拇驇r石的聲音——嗦嗦嗦——嘩嘩嘩——嚓嚓嚓——吳嬸擔(dān)心,那片燈火要不了多久,就會往東移,那嗦嗦嗦——嘩嘩嘩——嚓嚓嚓的響聲,也會一瀉而下,把東坡的寧靜,東坡的氣味,東坡的面目,給搞成另外一樣子。想到這,奶奶又抹了一把老淚。孫子端著面條出來,催促奶奶趁熱快吃。奶奶指著黑黝黝的東坡對孫子說,你看見沒有,那山上有盞燈。孫子望了望說,奶奶,那不是燈,是天上的星星。不對,是燈,你看,它還動呢,你爺爺?shù)膲烆^就在那盞燈的下面,你老子老娘的墳頭也在那盞燈的下面。孫子認(rèn)為奶奶產(chǎn)生了幻覺,就附和說,是有盞燈,奶奶,快吃面條吧。吳嬸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一切都不對勁。

先是屋內(nèi)的陳設(shè)不對,床咋個變成了軟床?草背篼呢?鐮刀呢?筢筢呢?墻壁咋個這么白?咋會有各種各樣的燈?她爬起來,顧不上穿好衣服,就從這間屋子轉(zhuǎn)到那間屋子。不對,一切都不對了,好多生活中的東西都沒了,看到的都是她沒有看見過的。

她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兒不是她的家。她大聲喊著孫子的名字。小花從陽臺上跑進(jìn)來,問祖祖需要啥。吳嬸撫摩著重孫女的小臉,愕然問,你爸啥時候把我弄到這里來的?小花說,昨天晚上啊,您和爸回來都快半夜了。這時,吳嬸才依稀記起,她吃完面條,感覺頭暈乎乎的想睡。難道孫子在她面碗里下了啥藥?吳嬸越想越氣,很想發(fā)作一番??赏蝗豢吹搅酥貙O,因惱怒而緊皺的眉頭還是舒展開了,就暫時把對孫子的怒氣壓了下去。

為了讓吳嬸適應(yīng)城里的生活,孫子一家可謂絞盡了腦汁。開始,吳嬸不愿下樓。對那個電梯,吳嬸十分恐懼,老覺得那是一口上躥下跳的活棺材。她幾次試著往里伸腳,都趕快撤了回來。孫子不厭其煩地教她怎樣按電扭,怎樣識別樓層,以及被關(guān)在里面了如何求救。她一句也聽不明白。聽說有樓梯可走,她寧愿費勁地扶著鐵欄桿爬樓。孫子家住在十二層樓。孫媳婦在一家超市打工,一有空,就帶著奶奶到樓下轉(zhuǎn)悠,幫她熟悉環(huán)境。孫子用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將奶奶弄進(jìn)城,心里也有點虛,怕外人戳背脊骨,就三天兩頭地請客。他特意把奶奶帶上,一來讓奶奶享受一下他過的好日子,二來也借奶奶的現(xiàn)身說法,堵住朋友們的嘴巴。但每次吃完飯,吳嬸就責(zé)備孫子浪費?;疱伬锸D敲炊嗖藶楹尾粠ё??特別是那些油湯扔了多可惜啊。奶奶的無知和窮相,讓孫子在朋友們面前很難堪。幾回下來,孫子再也不帶奶奶上館子了。倒是小花與祖祖最親近。小花有事沒事就領(lǐng)著祖祖上街學(xué)習(xí)過馬路。小花問祖祖記住咋個識別信號燈沒有,祖祖答記住了。然后,小花就站在街的對面,讓祖祖獨自過街。吳嬸看見人行道的綠燈亮了,試著往前走了幾步,卻又莫名其妙地退回原地。小花在街對面揮舞雙臂,為祖祖加油打氣,或吳嬸看見密密麻麻的小汽車,就是不敢獨自過街。

吳嬸最怕的就是小汽車。在東坡,吳嬸見過小汽車,還見過難看的推土機(jī)、挖掘機(jī),裝著個大水箱的卡車,背上背個旋轉(zhuǎn)著的所謂拌料機(jī)的家伙,它們行動遲緩,出氣聲很大,像有病。城里的小汽車,像廟會上的姑娘,一個賽一個漂亮。但城里的車大多不守規(guī)矩,野叉叉的,見縫就鉆,見道就搶,完全不像跑在坑坑洼洼的鄉(xiāng)路上的樣子。聽見喇叭響,吳嬸的腿就打顫,嚇得臉青面黑。沒有小花引著,她擔(dān)心那些小汽車隨時會咬她。

最好玩的地方是公園。吳嬸在小花的帶領(lǐng)下,去了幾趟公園?;氐郊揖唾澆唤^口,說公園里的樹好看,到處都是鮮花,說那些水泥做的凳子,晃眼一看跟真木頭一樣。更讓她感興趣的是,公園里竟然有好多跟她一樣從農(nóng)村進(jìn)來的老頭老婆。他們土里土氣的,看見啥都稀奇。有一回,一個老太婆手里拿了根香蕉,竟然不曉得咋個吃,還是吳嬸幫她剝的皮。

見吳嬸慢慢適應(yīng)了城里的生活,孫子一家總算松了一口氣。孫子也放下了把奶奶騙進(jìn)城的心理包袱。但吳嬸還是不敢單獨行動。她覺得城里的房子高得不可思議,隨時都有傾倒下來的感覺。她在仰頭看那些幾十層高的房子時,經(jīng)常是身子往后趔趄,若不是小花在身后及時扶住,肯定不知摔了多少回跤。城里的街道和巷子更像迷宮,花花綠綠的,到處的入口和出口都一個模子似的。小花陪著,她還能顯出一點輕松的神態(tài),迷了路就待在原地。這是小花教給她的法子,因為小花會循著原路找回來。暑期過了,小花上初一了,學(xué)校遠(yuǎn)了些,帶祖祖上街的機(jī)會少了,吳嬸大部分時間只有待在十二層高的那套房子里了。

轉(zhuǎn)眼進(jìn)入冬天。這是吳嬸第一次離開老家在城里過冬天。一天晚上,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問孫子,老家的房子拆沒有?孫子說早就拆了。吳嬸嘆了口氣,又問,東坡那片青岡林砍沒有?孫子的工程完工了,款子遲遲結(jié)不了賬,心里正煩,就語氣硬硬地回答,砍了,連坡也推平了。吳嬸忽然緊張起來,急問,那你爺爺?shù)膲災(zāi)??你老子和娘的墳?zāi)兀繉O子悶著頭在算賬,沒答。吳嬸又問了一遍,孫子還是不答。吳嬸眼里突然掉下了淚。孫媳婦見狀,趕緊代老公安慰說,奶奶別急,他剛才是胡說八道,占墳要通知各家,政府還要給補(bǔ)貼,不會平白無故就鏟墳的。吳嬸點了點頭,說,好,沒鏟就好。

從此,吳嬸多了層心事。她老惦記著東坡,惦記著老頭子和兒子兒媳的墳。她沒了看電視的心思,半夜了還坐在窗前,望著外面半明半暗的夜空。她突然發(fā)現(xiàn),這窗外的世界藏著許多秘密。不遠(yuǎn)處有一片灌木林,林子有一條河,河對岸是鱗次櫛比的高樓群。平時推開窗只覺風(fēng)大,沒注意到別的,如今,吳嬸忽然發(fā)現(xiàn)窗外另有風(fēng)景。

吳嬸覺得窗外的景色極像家鄉(xiāng),極像東坡。遠(yuǎn)處的樓群,隨著光線和時間的變化,時而如高山,時而又如森林,有時又像草原上奔跑著的馬群。深夜,先前繁星密布的蒼穹,星星越來越少了,越來越少了。而在吳嬸的心里,另一盞燈卻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有一天深夜,吳嬸睡不著,爬起來推開窗。她又看見了東坡,看見了密密生長著的青岡林。她踮起腳,努力往遠(yuǎn)處看,甚至看見了家里的老房子。老房子竟然還沒拆!鬼孫子原來在騙她啊。突然,老房子不見了,又看見了林子里的燈。甚至聽到林子里有人在說話,似乎是老頭子的聲音。老頭子說,他媽的喲,如今個個都走了,都不理睬我了,讓我一個人在這里受冷清罪。

吳嬸還想看清林子里有啥。但那林子忽隱忽顯,不斷移位。吳嬸披了一件毛衣,輕輕打開房門,順著消防樓梯往下走。她竟然不費力氣就走出了小區(qū)大門。街上很靜,白天氣焰洶洶的車流沒有了,吵得讓人耳聾的噪音也沒了。她猶豫一陣后,朝附近一幢高樓走去。她以為那是東坡的山腳下,山上青岡林里的燈繼續(xù)亮著。沒錯,離那燈不遠(yuǎn)的地方,就是老頭子的墳,就是兒子和兒媳婦的墳。林子忽然刮起了風(fēng),堅硬的青岡葉嘩嘩地響。

吳嬸后悔出門時沒帶上拐杖。才離開東坡大半年,這些路咋個變得這么難走了呢?看著長了柔軟的青草,踩下去竟硬得磕腳。她摔了幾跤,猶豫著是否往前走。這時,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公雞叫。吳嬸振奮起精神,覺得這公雞特別像她喂養(yǎng)的那只大花虎。吳嬸偷偷笑了一下,還是這雞聰明,逃出了孫子的視線,逃到了東坡的林子里,做了個自由自在的英雄,哪像她這樣天天囚在籠子里難受。受到鼓舞的吳嬸,下了決心要爬上東坡,要鉆進(jìn)住著老頭子的那片青岡林,她深信,只要林子上空那盞燈亮著,她就一定爬得上去……

第二天早晨,孫媳婦為奶奶沖好牛奶,突然發(fā)現(xiàn)屋里沒人。一驚之下,才發(fā)現(xiàn)房門洞開。她以為奶奶下樓散步去了,盡管吳嬸從來不敢獨自下樓。一家人四處尋找,問小區(qū)的保安,問小區(qū)門口賣油條的趙孃。他們搖頭說,沒見著人啊。孫子立即報了警。一男一女兩個警察認(rèn)真地問了些情況,提醒說老人家會不會回老家去了?這個可能性基本不存在。但孫子還是立即開了車回東坡尋找。

東坡早已沒有人家了。車站已修好,工人們正在安裝內(nèi)部設(shè)施,聽說元旦節(jié)要試車。一條數(shù)十米寬的柏油路,直直地將車站與進(jìn)城的迎賓大道接通。全隊七座山頭削平了六座。東坡的山頭還在,但已見不著一棵樹了,全部剃了光頭。坡上到處是坑——有主的墳頭,大部分遷走了。為了省事省時,孫子把爺爺?shù)膲?、父母的墳包給了別人去遷。幾十輛推土機(jī)正蓄勢待發(fā),隨時準(zhǔn)備將東坡夷為平地。不久后,這里將變成一家外資企業(yè)的生產(chǎn)場地。

家人和警察全力尋找,最終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吳嬸下落。城里天天都有大事發(fā)生,一個普通老人的失蹤,絲毫引不起媒體的興趣。除了幾個警察,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孫子一家的壓力很大。兩年后,他們賣了房子,搬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二十年后,這里發(fā)生了一場大地震,許多高樓震成了危房。在拆除其中一幢三十二層高的危樓時,有人在樓頂?shù)碾s物間里,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具遺骸。經(jīng)檢驗,遺骸為一老年女性,死亡時間不詳。這會不會就是失蹤已久的吳嬸?時光無情,小區(qū)住戶換了一茬又一茬。最終,這遺骸到底是誰,真相依舊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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