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維華

和尚

■董維華

和尚俗家名字叫明珠，是個遺腹子。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朝不保夕。里下河腹地?zé)o關(guān)可守，無險可據(jù)，日本人、中央軍、新四軍、地方民團(tuán)走馬燈似的，誰也留不住，成了游擊區(qū)。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夜，村里好多狗在拼命地狂叫，不時傳來哭喊聲，有人來拉壯丁，他爹和幾個人一同被拉走，都不知道給誰當(dāng)兵。半年后，從戰(zhàn)場上逃回的本村人說，這次是國民黨拉的，在鹽城卞倉與日本鬼子干了一仗，他爹被打死了。此時，他還在娘肚子里。

他出生了，依“明”字輩取名“明珠”，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個姐姐，爺爺也已過世。沒有男人當(dāng)家，日子過得真是艱辛，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衣服要補(bǔ)了又補(bǔ)，被人欺負(fù)是常有的事。奶奶信佛，雖沒有文化，在家早晚念經(jīng)，每逢初一和十五要到鄰村廟里去敬香，竟然還能背誦《心經(jīng)》。行善的人敬香時要獻(xiàn)上饅頭、水果、香油、大米等物，捐的錢，稱為“功德”，饅頭水果供在佛像前，稱為“供果”。廟里的和尚見奶奶心誠，常施舍一點供果給她。她舍不得自己吃，帶回家給小孫子吃。

五歲那年，家中揭不開鍋，吃完了米面，又吃光了山芋、南瓜，已開始吃樹葉，挖野菜。明珠得了病，全身冷一陣、熱一陣，時時高燒，燒糊了，不斷在喊：“肚子餓、肚子餓，我要吃供果、供果?！笨纯葱∶２蛔×?，奶奶說：“沒法子，送到廟里去試試，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庇谑?，奶奶和媽媽抱著他到觀音寺，跪在寺門口。

“做什么?”

“家里窮，沒吃的，孩子又病了，請法師行行好?！?/p>

“什么病?”

“不曉得，沒得錢請郎中。”

當(dāng)家法師叫一塵，懂一點醫(yī)術(shù)，摸摸額頭，把把脈像，說：“有點像瘧疾，時間拖得太長，比較難醫(yī)?！?/p>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蹦棠滩粩噙殿^。

在再三哀求下，一塵法師收下了他，用自制的草藥喂他，幾天后，病奇跡般地好了。

次年春，一塵在寺中為明珠落發(fā)剃度。一塵法師說，名字就不用改了，法名還叫明珠。這一年為民國三十七年(1948年）。

觀音寺是個小廟。前后兩進(jìn)，前面是天王殿，供著四大天王，后面是大雄寶殿，中間供著釋迦牟尼佛、大勢至佛和藥師佛，兩側(cè)是十八羅漢，背后是觀音菩薩。大殿后面是幾間寮房，西側(cè)是一個放生池和幾畝廟田，東側(cè)是一條大河，直通黃海。

觀音寺共有兩個和尚，大師傅一塵是方丈，二師傅是一凡。一塵讓明珠學(xué)文化，先從《三字經(jīng)》《百家姓》《龍文鞭影》學(xué)起，慢慢地學(xué)到《論語》《中庸》。明珠偶爾開小差，師傅就用柳枝做的戒條打手掌心。

剃度之后，和尚從觀音心咒“唵嘛呢叭彌吽”開始念，學(xué)禮佛儀規(guī)，朝時課誦從楞嚴(yán)咒、大悲咒、心經(jīng)、三皈依—學(xué)起，暮時課誦從阿彌陀經(jīng)、懺悔文、西方發(fā)愿文等—背誦，開始讀不懂，手敲木魚，口念經(jīng)文，死記硬背，真是小和尚念經(jīng)、有口無心。慢慢地，他有所領(lǐng)悟。

和尚印象深的是十八歲那年，一塵法師帶他到鎮(zhèn)江定慧寺受戒。

定慧寺是千年古剎，建在長江南側(cè)的焦山上，四面環(huán)水，綠樹成蔭。一塵把明珠交給小沙彌，自己就去拜訪定慧寺的僧值，他們是同門師兄弟。定慧寺廟大，規(guī)矩更大。上百人在寮房喝粥，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晚上，三十多人睡在一個房間，每人只有一尺多寬的床板，只能側(cè)身睡，沒有一個人敢說話。走路也有規(guī)矩，一人怎么走、二人怎么走、三人怎么走?都有說法。一切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新鮮。二個月后，這一批受戒的一起在戒臺上剃了頭，剃得橫摸順摸都摸不出頭發(fā)茬子，要不然一燒，就會“走”了戒。用棗泥子先點在頭皮上，然后用香頭子點著。燒了戒疤就喝一碗蘑菇湯，讓它“發(fā)”，不能躺下，要不停地走動，叫做“散戒”。傍晚，在焦山上散戒時，一個一個穿了新海青，光光的頭皮上都有黑點子—要等到黑點子掉了，才會露出白白的、圓圓的戒疤。明珠遇到了一塵師傅。

“疼嗎?”

“疼……不疼?！?/p>

“燙了幾只?”

“十二只?！?/p>

“具足戒呢?！?/p>

“放戒的師傅說我嗓門響，叫我留下來?！?/p>

“留下來可以做沙彌尾的，將來可以留下來做僧值、知客、監(jiān)院的?！?/p>

“還沒定呢，要等主事的和尚商議?！?/p>

“你留嗎?”

“我不留，隨師傅回觀音寺?！?/p>

回到觀音寺，當(dāng)天晚上，一塵指著他房間掛的一幅字畫，上面寫著“（一個字）。”

“這是什么字?”

“不認(rèn)得?！彼恢亲x“來”還是讀“去”。

“你出去。”他走出去。

“進(jìn)來?！彼肿哌M(jìn)來，一只腳跨進(jìn)門檻。

“停，你說你是進(jìn)來，還是出去?”他茫然不知，嚇得縮回腳?！芭尽?，一塵和尚用戒條狠狠抽在他的膀子上，疼得很。回到房間，膀子上紅了一道杠。去問二師傅，一凡也不認(rèn)得。查字典，沒有這個字，真是怪了。

第二天晚上，再去師傅的房間，當(dāng)他一只腳跨進(jìn)門檻時，一塵問同樣問題，他想，昨天出去挨打，那我今天進(jìn)去試試，猶猶豫豫地又跨進(jìn)一只腳?！芭尽?，師傅又是一戒條，打在另一只膀子上。他回去，想了一夜，還是沒想明白。

“師傅，你說我是進(jìn)來，還是出去?”第三天晚上，當(dāng)一只腳跨在門檻上時，他主動問。

一塵不吱聲。

“我出去了?！辈坏葞煾当響B(tài)，他自己出去了。

“我進(jìn)來了?！彼沓鋈チ耍约鹤哌M(jìn)來，坐在師傅旁邊的椅子上。

“這就對了?！币粔m點點頭，接著說：“這個字是你師爺爺自創(chuàng)的，讀來讀去不重要，你心里想‘來’就是‘來’，心里想‘去’就是‘去’，來去皆在心間?！?/p>

和尚似有所悟。

1966年春天，一塵常常嘆氣，自言自語：要起風(fēng)了。明珠不明白：外邊天好好的，怎么要起風(fēng)呢?

一塵開始講《佛遺教經(jīng)》，足足講了三個月。一塵說此經(jīng)是佛陀一生事畢、臨入涅槃、戒勖弟子及一切眾生的遺囑，精簡扼要，字字珠璣，句句悲切，你當(dāng)謹(jǐn)記：“常當(dāng)一心，勤求出道”，如慈父訓(xùn)子。

秋天到了，紅衛(wèi)兵沖進(jìn)觀音寺中，勒令三個和尚一起跪在地上，先宣布，宗教是精神鴉片，和尚是牛鬼蛇神，寺廟必須拆掉，和尚必須還俗。接著用繩子捆住佛像，“一、二”、“一、二”眾人打著號子，“轟”，佛像倒地，佛頭、胳膊散落一地。三個和尚痛苦地閉上眼睛，“罪過，罪過，阿彌陀佛?！?/p>

晚上，一塵在宣紙上用毛筆寫下：

我有明珠一顆，

久被塵勞關(guān)鎖，

今朝塵盡光生，

照破山河萬朵。

一塵對明珠說，這是宋朝柴陵郁法師的一首悟道偈，“明珠”就是向佛之心，“塵勞”就是人世間的各種煩惱孽障，說的是柴陵郁法師一心向佛，總勘不破，一天，他經(jīng)過一個獨木橋，失足掉到山澗里，抬頭看，天空中一輪明月，頓時悟道。接著，他從墻上摘下那幅“”字。

“明珠，你還俗去吧，將來重修山門，你一定要將這兩幅字掛在寺中。”老和尚雙眼含淚。

“師傅，那您呢?”

“佛不棄我，我不棄佛?！?/p>

第二天，明珠和尚還俗了，老和尚不知所蹤，寺前的一只盛水救火用的大缸也不見。

回到村里，此時村已改稱大隊了，很少有人喊他名字，多叫他和尚。窮鄉(xiāng)僻壤，既沒有資本家、地主，也沒有特務(wù)，斗誰呢？斗和尚。罪名有兩：國民黨后代、和尚。先開批斗會，要他招供，怎么偷聽敵臺，怎么吃葷、殺生、嫖女人，他說：“沒有。”“不老實”，就是一巴掌，一棍子，然后是五花大綁游街，紅衛(wèi)兵用繩子牽著，一群小孩跟著，大喊：

“和尚、和尚?！彼坪?，“和尚”是最毒惡的罵人話。

斗過一陣，也沒太多名堂了，他開始接受勞動改造，不敢再剃光頭，蓄起了頭發(fā)，不敢再穿百納衣，改穿中山裝，不敢在家中念經(jīng)、打坐、敲木魚。

大隊每年都要演戲，都是革命樣板戲，男主角是大隊支書的侄子開山，女主角是揚州插隊知青杏子。和尚是沒有資格演戲的，因他會畫畫，于是他負(fù)責(zé)畫布景、跑龍?zhí)?、提臺詞。

這一年春節(jié)，公社要調(diào)演，各個大隊去比賽。路上，開山不小心跌了一個跟頭，腳崴了，這下怎么辦？支書急得直抓頭。和尚說，我來試試，抓急時也就不問什么“成分”了。替身上場，竟然比正角演得好，贏來一片掌聲，獲得全公社第一名。本來，和尚長期念經(jīng)，嗓子洪亮，人長得帥，又有文化，每天提臺詞，臺詞也熟。根據(jù)公社要求，他們到各個大隊去調(diào)演，越演越嫻熟，越演越精彩。

女主角杏子長得漂亮，瓜子臉，丹鳳眼，皮膚白白的，胸部挺挺的，蠻腰細(xì)細(xì)的，屁股翹翹的，看得和尚心里跳跳的?；氐郊抑?，他就自責(zé)：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你的定力哪去了?更何況支書早就看上了杏子，托婦女主任做媒，將她許給了侄子開山。

“我喜歡你?！币粋€月黑的晚上，隊里草垛間，杏子主動表白。

“我不配，你是城里人。”

“城里人現(xiàn)在不也下鄉(xiāng)了嗎?”

“我當(dāng)過和尚，成分不好?！?/p>

“我不問，你人好，有才華?！?/p>

“你與開山已有婚約?！?/p>

“那是逼的，現(xiàn)在提倡婚姻自由?！?/p>

幾支手電筒同時亮起，照著兩個人，開山帶著人跟蹤捉奸來了。開山將和尚吊在樹上，往死里打，支書站在一旁不說話。最后還是開山的叔奶奶來喝住。

“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p>

“不管怎么說，人家也是娘養(yǎng)的?！?/p>

支書與開山商量，早點把婚事辦了，以防節(jié)外生枝。結(jié)婚的前一夜，新娘子沒有了，到處找，找不著。有人說，看看和尚，和尚也不見了。

和尚和杏子私奔。那是一個買東西憑票、出門靠路條的年代，他們一路向東走，沿路乞討，路上倆人都不敢一起走，怕被捉住。到了百里之外的鹽城境內(nèi)，那里有和尚的一個遠(yuǎn)房親戚，編了一個謊話，說是家中遭了災(zāi)。黃海邊人口稀少，到處是灘涂、魚塘。灘涂里野獸多、蛇蟲百腳多，于是，他倆在魚塘邊用毛竹搭起一個吊腳樓，幫助看魚塘。

深夜，和尚發(fā)現(xiàn)一個熱乎乎的身子緊緊貼住自己，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熱血涌上腦門，下體頓時硬邦邦的，沒一點驚訝，也沒有絲毫遲疑，很像是虛席以待了很久，他翻身上去……

“原來，你會呀?”

“才學(xué)的?！?/p>

“騙人！”

“真的沒騙，這是我第一次，我是和尚嘛?！?/p>

“過去怎么忍得住的?”

“忍忍就好，時間長了就忘了?！?/p>

“太監(jiān)為什么要割掉?”

“那我也去割了?！?/p>

“昨天同意，今天我就不同意了?！?/p>

“你真是個狐仙！”

“狐貍有大尾巴，你摸摸，我有尾巴嗎?”和尚摸著杏子光滑的屁股，心中一片溫暖。

半年后，支書和開山帶人找到魚塘，用繩子捆了倆人，押回去交給公社革委會。最后，和尚以流氓罪被判了三年徒刑。杏子肚子大了，已經(jīng)六個多月，于是免了。

坐滿三年牢，和尚回到老家，杏子生的兒子已經(jīng)會叫爹。知青回城，杏子堅持留了下來，于是倆人結(jié)婚。因為窮，什么酒也沒辦，點了一對蠟燭，倆人對拜，兒子在一旁看稀奇。多年以后，他兒子愛說：“我爸媽結(jié)婚時，我吃了兩只草雞蛋?！?/p>

大隊里人從此喊他“花和尚”。

和尚覺得欠了杏子許多，萬事?lián)屩?，起早貪黑，像頭黃牛，不知疲倦，對杏子百般呵護(hù)。對于別人的恥笑、對于支書的欺負(fù)，不去管他。日子再苦，也是甜的，家中常有笑聲。

后來，和尚摘掉帽子，案件平反。宗教政策已作調(diào)整，和尚的心又活了，開始每天打坐、念經(jīng)。他到縣宗教局要求重修觀音寺，局里人答復(fù)，寺廟已拆掉，變成糧庫，沒有資金，修復(fù)有困難。于是就想到20里外的奶奶廟去當(dāng)和尚。他和杏子為此吵了好多次。最后，倆人協(xié)商，每月初一和十五以及佛教節(jié)日和尚到奶奶廟去幫忙，其余時間仍在家中勞動。

新千禧年到了，事情有了轉(zhuǎn)機(jī)，縣里決定重修觀音寺。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時，當(dāng)?shù)厝讼耄笳四軐⒒纳阶兲萏?，我們?yōu)槭裁床豢梢园颜訚勺兞继?。于是，把低洼處泥土挖上來，造出一個個垛田，一大片種了水杉樹，更多的種了油菜花，現(xiàn)在開發(fā)成水上森林景區(qū)和千垛菜花景區(qū)，和觀音寺三點連成一片。和尚主動報名，家中爭吵再起。最后雙方讓步，和尚白天到觀音寺重建處打工，晚上到杏子在景區(qū)邊開的“般若素齋”飯店幫忙。飯店名字是和尚取的，開素齋也是他再三堅持的，不過，素齋的生意一直不怎么好。

縣里給觀音寺派了一個和尚來做方丈，叫智真，宗教局一個副局長、旅游局一個副局長三個人作為籌建負(fù)責(zé)人。明珠已還俗，沒有和尚身份，只能是打工。因他做過和尚，就讓他參與設(shè)計和建設(shè)。

他隨宗教局長到外地考察。三個月后回來，和尚大驚，“般若素齋”已不做素齋，開始?xì)⑸信撇烁臑椤盎顨㈦u公”“生烤麻鴨”“狗肉燒老鱉”，生意很紅火，杏子忙得不亦樂乎。

回家吵架是不可避免的。早晨起床后，他照例在香案前打坐念經(jīng)，杏子拎起一桶水，迎頭澆下。

“做素齋，誰去吃?”

“念你個大頭經(jīng)。”

“小伙要上大學(xué)，錢呢?”

“你媽媽誰養(yǎng)?”

“為了你，我揚州都沒回，你要當(dāng)和尚，對得起哪個？”

杏子已沒有當(dāng)年的嫵媚，一臉的兇悍。她的聲聲責(zé)問，如棒槌一般打在他心上，看來，家中是呆不下去了。

到了重建處，他更郁悶。智真不大念經(jīng)，整天就談錢，動腦筋讓企業(yè)家、施主再多掏一點腰包。人少的時候，竟然在交談，附近的鎮(zhèn)上又新開了一家洗浴中心，新來了幾個漂亮的川妹子。聽說，智真在外還包養(yǎng)了一個19歲的小妹子。這哪像出家人?他跑到宗教局去告狀，被局長訓(xùn)了一通。

“你多管閑事?！?/p>

“沒有錢怎么重修寺廟?”

“包養(yǎng)小妹子，你有證據(jù)嗎?”

“再這樣，你就不要來上班了。”他悻悻而退，百思不解。

工人在放生池邊挖到一個密封的大缸，以為是文物，趕緊把大缸挖起，抬到空曠處，一不小心，缸跌破了，里面淌出黑色的液體，露出一堆尸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酒味和尸臭味。

和尚跪在地上，淚流滿面。他頓時明白，大缸就是當(dāng)年寺前的貯水救火的缸，尸骨是師傅一塵的。古代不少高僧就有用酒把人封在缸中圓寂的。

眾人早已散去。和尚已經(jīng)跪了一夜，他不斷在自問，我該怎么辦?

天亮的時候，他看到，遠(yuǎn)處晨靄中村莊升起裊裊炊煙，身后工地矗立著塔吊，大河里的水靜靜地流向大海，一群白鷺從眼前飛過。突然，仿佛師傅的戒條在抽打他的膀子，一下，二下……真是鉆心的痛。想起師傅的兩幅字畫，頓有所悟，他站起身，包起師傅的骨殖，把它埋在放生池邊，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立下宏愿：再難也要建好觀音寺，其它以后再說。

從此，和尚變得沉默寡言了。在家不說話只干活，在重修處不發(fā)表意見，只做事。

觀音寺終于修好，開光的這一天，很多高僧大德來了，各級領(lǐng)導(dǎo)來了，很多捐過功德的施主來了，真是熱鬧。他獻(xiàn)上前任方丈的遺物：兩幅字畫。

和尚失蹤了，家里人不知道去向，觀音寺里也不知道去向。

有人說和尚自殺了，有人說出去打工了，還有人說到臺灣找他師叔去了……

十年后，南方某知名寺廟出了一個方丈叫明珠，他佛學(xué)深厚，善行廣布。

他在南方大學(xué)作題為《叢林森森》的演講，講述慶友、鳩摩羅什、玄奘、慧能以及近代的虛云、印光等法師弘法經(jīng)歷。大廳里座無虛席，過道里都擠滿了人。最后，與大學(xué)生互動。

“大師，您為什么出家?”

“肚子餓的。”

“您受過戒嗎?”

“具足戒?！?/p>

“您破過色戒嗎？”

“破過，有老婆，還生了兒子。”

眾人驚訝。

法師微笑，不語。

■讀者來信■

編輯同志：

您好！

我叫李衛(wèi)，我是常年訂閱者，在宿遷市宿城區(qū)一家單位上班。近日閱讀了《雨花》上《文學(xué)的舞臺—拍打皮球的人》一文，倍感親切。尤其是這句話：“雜志是個平臺或者說是個舞臺，一手托兩家。作者固然很重要，但觀眾也很重要，甚至更為重要。”這也是小說《?？邸沸薷暮蟀l(fā)出的感慨。

《?？邸穼懙煤軐嵲?，全文找不到一句華麗句子，盡管看似平鋪直敘，然而，故事里人物刻畫耐人尋味：?？邸⑷?、崔二伙形象刻畫都很生動。仔細(xì)想想，回想過去的生活畫面，我覺得他們就在我身旁。無疑，這篇小說成為照見當(dāng)下時代生活的一面鏡子。如今，寫小說的人很多，雜志也很多，可是能像《?？邸愤@樣過目不忘的小說是少之又少了。期待《雨花》的春雨滋潤出更多的不似《?？邸穭偎啤陡？邸返男≌f來。

此致敬禮！

李 衛(wèi)

2015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