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洪斌

西天山之下的喀拉峻草原，平均海拔在2 300米以上，東西長約40公里，南北寬25公里，這條綿延在雪山之下的山地草原，南側(cè)溝深谷險，北側(cè)坡麓漫緩，形成一個自然的高臺地貌，那起伏跌宕的山地，猶如天然的空中草原。

我十數(shù)次的往返于遠距烏魯木齊市800多公里的喀拉峻草原，是草原的美麗和廣袤讓我欲罷不能。十年前的春夏之交，我第一次來到喀拉峻草原時，從特克斯縣城到草原58公里的路程，走了近7個小時，當時的路只是牧民搬家的牧道，洪水沖毀了道路，途中繞溝盤山，險象環(huán)生。但是，當我到了草原之上，看到漫山遍野的山花，有黃色的、紅色的、白色的，還有紫色的和藍色的，五彩繽紛，仿若走進了花的海洋；如茵綠草一望無際，蔚藍的天空中飄過朵朵白云；銀光閃閃的雪峰之下塔松如墨，這原生態(tài)的空氣中流淌著草的清馨和花的芳香，使人沉醉。

“喀拉峻”，哈薩克語意為遼闊神秘的大草原，也稱山脊上的草原?？菰綆n起伏，山頂端的綠草和山坡上的紅花把山體勾勒出層次分明的線條。山下蒼松層層疊疊，排列得整整齊齊，登高遠望，草原猶如一條長長的飄帶，從東向西飄去。

喀拉峻草原的春天很短，但春夏之交的草原最美。每年的6月，我都會如期而至，這時的草原嫵媚多姿，百花爭妍，萬紫千紅；有時雷鳴電閃，有時陰雨連綿，天氣變幻無常。2000年6月，我被凄凄瀝瀝的陰雨困在草原，這是一次讓我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難以忘記。那天傍晚，陰沉的天下起了小雨，一連下了四天，雨中的山路陡滑危險，帶來的食品全吃光了，已到糧絕水盡的地步，我在饑寒困擾中等待。待到雨后云開日出時，陽光格外透亮，從溝壑里升騰起白色的霧氣，罩在林間山腰，為雪山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紗，云繚霧繞中的山峰半遮半掩，顯露出少有的羞色。

在喀拉峻草原，我遇到6月天的大雪，是數(shù)十年難見的。2009年5月底到6月初的拍攝中，草原天氣驟變，大雨一夜間變成了大雪，足足下了一尺多厚。在一個星期的時間里，經(jīng)歷了春色、夏景和冬寒。莽莽的草原被厚厚的白雪覆蓋。在皚皚白雪的山巒里，車是寸步難行，只好背負沉重的器材在積雪中跋涉，翻山越溝。雖歷經(jīng)了艱難險阻，但這是一次勾魂攝魄的拍攝，拍到了意想不到的美景，那不斷按下快門釋放出快樂的感受，讓人回味無窮。

夏日的喀拉峻草原芳草萋萋，綠色的草原上駿馬奔馳，牧民們開展傳統(tǒng)的叼羊、賽馬、姑娘追等運動，你可一睹哈薩克牧民賽馬的豪氣、摔跤的力氣和叼羊的勇氣。草原上一群群的牛羊盡情地享受著大自然恩賜的美餐：你屏氣靜聽，那有節(jié)奏地“嚓嚓嚓”吃草聲，猶如美妙動人的樂曲。傍晚，牧民的氈房升起裊裊的炊煙，牧歸的羊群在夕陽的映射下，發(fā)出點點亮光，猶如嵌鑲在綠色草原上的珍珠，熠熠生輝，儼然一幅天工獨成的自然畫卷。

喀拉峻的冬天是漫長的。草原白茫茫一片，只有那一排排的天山蒼松如列隊的士兵，傲風迎雪、威武莊嚴地守衛(wèi)著草原。這銀裝素裹的草原，就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畫卷。

我拍攝過喀拉峻的春天和夏天，但冬天到喀拉峻是我夢寐以求的愿望。2007年1月，我到喀拉峻正值隆冬季節(jié)。據(jù)牧民講，冬天從來沒有車上去過喀拉峻。這是一次充滿著艱難和驚險的拍攝之路，雪深路滑，車沿陡峭的盤山路上到海拔 2 600多米的高山之上，許多路面被大風堆積的雪深埋不見，越野車的四個輪胎全綁上防滑鏈?？斓竭_坂時，路窄彎急，高高的山崖讓汽車根本無法倒退，帶路的向?qū)ё鈦?匹馬在前邊拉著車，好不容易到了山上，車無法挪動，只好騎馬前行。雪很深，已經(jīng)到了馬肚下，馬艱難吃力地向前蹣跚跋涉。馬渾身冒出的汗水很快結(jié)成了厚厚的白霜，馬走一會總要停下來喘息一會兒。當馬累得實在走不動了，就牽馬行走。白雪快埋到了我的腰間，汗水濕透衣服，滲在衣服外結(jié)成了硬殼。氣溫已經(jīng)降到零下32℃，天特別冷，在雪地里行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到唯一的一戶看護草場的牧民地窩子里，夜晚借宿他家。哈薩克牧民純樸善良，不管你從哪里來，無論你是哪個民族，只要你來到他們家，都會像客人一樣熱情接待。當我們喝上熱乎乎、香噴噴的奶茶時，一天的寒冷和疲倦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被驅(qū)散了。

冬天的喀拉峻雪大、風也大，在5天的時間里，有時晴空萬里，但大多是風雪彌漫。風裹著雪刮在臉上，如針刺般地疼痛，稍停頓一會，手和腳都凍麻木了，只有不停地走動才能增加熱量，穿著厚厚而臃腫的防寒衣，竟感到像單薄的衣衫，抵御不了地凍天寒。草原上的風沒有遮攔，草原上的雪隨風亂舞。天很冷，有風的天更冷。

恢宏壯美、大氣磅礴的喀拉峻草原，讓我癡迷，讓我激情飛揚。難以割舍的情結(jié)，激勵著我近十年間、十數(shù)次的來到草原去發(fā)現(xiàn)和收藏美的瞬間。在喀拉峻草原的拍攝中，有在蒙蒙細雨中的耐心守候，有在大風呼嘯中的艱難跋涉，有在飛雪飄舞中的焦急等待，有在云霧繚繞中的苦苦尋覓，也有在夕陽揮灑中的激情滿懷……春的山花、夏的翠綠、秋的枯黃、冬的白雪，每個季節(jié)都有著不同的美，不同的時間都有新的感受、新的發(fā)現(xiàn)和新的收獲?？缭娙绠嫷拿谰埃屛一隊繅衾@，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