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蘇鵬
一個地位寒酸、才華橫溢的藝術家該如何出人頭地,高爾基似的虛構,也許是一種路徑。
為了粉飾自己的背景,高爾基在公開資料里修改了出生地,捏造了教育履歷,還荒謬地把自己亞美尼亞的名字改成更具俄羅斯特征,甚至聲稱著名前蘇聯(lián)作家高爾基是自己的堂弟,他的雄心勃勃可見一斑。
“在紐約,天上掉下塊磚頭,不是砸到銀行家,就是砸到藝術家。”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紐約的先鋒藝術野蠻生長,高爾基如愿以償?shù)爻晒Α5谒聵I(yè)蒸蒸日上時,一場大火使他嘔心瀝血的幾十幅作品灰飛煙滅?;馂囊粋€月后他被查出癌癥,不久又遭遇車禍,再后來妻子攜子絕情而去。無法承受接踵而至的橫禍,44歲的高爾基在谷倉中懸梁自盡。
《肝是公雞雞冠》將高爾基一觸即碎的脆弱、無以名狀的神經(jīng)質(zhì)表達的登峰造極。一堆軟綿綿的各種人體器官,擁擠在切口和污跡之間,充滿隱喻。他詩意的心聲里,掩飾不住饑餓感:“我喜歡熱烈,喜歡溫柔,喜歡可口的食物,喜歡肉感,喜歡獨唱……我喜歡麥田,喜歡耕地,喜歡杏樹,喜歡晃動的陽光,但是最喜歡面包?!?/p>
裝得像個成功者又能怎樣?在時間的絞肉機里都不堪一擊。想起同樣英年早逝、天資出眾的日本小說家太宰治。他在《斜陽》中尖刻地剖析自我:“我假裝早熟,人們就傳說我早熟。我假裝懶散,人們就傳說我是懶漢。我假裝寫不出小說,人們就傳說我不會寫小說。我假裝說謊,人們就傳說我說謊。我假裝有錢,人們就傳說我有錢。我假裝冷淡,人們就傳說我冷淡。然而當我當真痛苦的禁不住發(fā)出呻吟時,人們卻傳說我是假裝成痛苦的。”活得過于真實的太宰治一生5次自殺,有3次是跟女子一起殉情。
在紛繁復雜的俗世,每個人心里都有無數(shù)焦躁、煩惱與沮喪。有人選擇戴著面具生存,也有人渴望逃離。幾年前第一次讀到約翰·海恩斯的《一個人在阿拉斯加荒野的25年》時,很認同人可以有所謂的兩次誕生:一次為了生存,一次為了生活?!笆裁炊疾蛔?,當個無名 小卒,那會是一種好生活。像陽光下一塊石頭那樣安靜,伐木、劈柴、生火取暖,將雪和冰融化成水,這一切,生活的追求,事物的追求,都是無窮無盡的?!?/p>
“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圣經(jīng)》里的這句忠告很受用。當我們跨越了庸常、壓抑和絕望,才能真正擁有豐盛的心。
跟做了30年企業(yè)的中興董事長侯為貴聊天時,你驚訝的發(fā)現(xiàn)他的率真與簡單。問他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小米造手機,收入不及中興,但估值卻是中興的3倍怎么看時,侯的回應一點都不高大上:“這就是命不同。產(chǎn)業(yè)鏈各個角色,都在分別發(fā)揮不同的作用,只是有的人賺錢容易,有的人賺錢難。資本市場看你掙錢容易,就給你投,但是社會上不能缺少我們,我們技術人員好幾萬,是有社會價值的。如果不堅持的話,最核心的技術不容易積累,現(xiàn)在我們這行的門檻越來越高。”
誰沒有艱難?誰沒有辛酸?誰沒有遺憾?在如今精細化分工的社會里,每個人的本質(zhì)其實只是價值鏈條上的一個節(jié)點,接受自己的低微,比虛張聲勢、假扮崇高,或許活得更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