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效成

永遠的鈴聲

◎紀效成

兩排青磚瓦房，一個坎坷不平的操場，還有木制的籃球架。對，這就是多年前我讀過的小學(xué)。小學(xué)里，我印象最深的便是掛在老師辦公室門上的鈴了。從早晨開始，到日落時分，總有老師用手拽著鈴繩，于是悠揚、清脆的鈴聲便在校園里回蕩。我們像一只只鳥兒飛進飛出，校園就像一只巨大的鳥巢，是歡樂的森林。

三年級時，學(xué)校來了一位姓田的新老師，二十歲左右。田老師對我們要求很嚴格，我們的一些細小動作都難逃他的法眼。路隊違紀，要被訓(xùn)；抄襲作業(yè)，要罰抄；值日不到位，要罰值日一個星期；給同學(xué)起綽號，他硬是讓我給同學(xué)道歉，弄得我很沒有面子。

在我的慫恿下，我們幾個同學(xué)準(zhǔn)備捉弄他一下?？吹浇處熮k公室的黑板上寫著他明天值班，我們的計劃終于有了。

第二天，一切和往常一樣，可是到中午放學(xué)時，卻遲遲聽不到鈴聲。田老師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到處跑，還時不時聽到校長的訓(xùn)斥：“看看你，值班時怎么把鈴給弄丟了?！弊詈?，沒有辦法，校長只好一個班級一個班級地告知，算是放學(xué)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的興奮勁就別提了。心想：跟我們斗，真是自找苦吃。下午沒有鈴聲的校園肯定很熱鬧。然而，下午走進校園時，竟然聽到了和往常一樣悠揚、清脆的鈴聲，我的心“咯噔”一下?？赡艹雠淹搅耍译[約預(yù)感到災(zāi)難的來臨。

果不其然，校長找到了我。我先是矢口否認，校長微笑著，見我不肯招供，校長便說出了一個名字——“趙剛”。我驚呆了，心想：我被出賣了。我呆若木雞地站在那，神情恍惚?！斑@樣吧，你現(xiàn)在就站到旗桿下，反思。”校長像做了重大決定似的，“一直站到放學(xué)！”

我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只有站在旗桿下。望著溝壑縱橫的木質(zhì)旗桿和上面飄揚著的紅旗，我流淚了。

田老師站在辦公室門口，向我這邊望了望，手拽鈴繩，“鐺鐺——鐺鐺——鐺鐺”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上課了。

不一會兒，田老師來了，他竟然也站在旗桿下，和我一排。我止住了哭，望著他。

“你干的好事?！碧锢蠋熀苌鷼?，“你怨恨老師，可以和我說啊，可是用這種方式來報復(fù)，你知道這叫偷??！”

他一臉的嚴肅，見我不吭聲，不說了，就和我一起像旗桿一樣筆直地站著。

“老師，你走吧，”我哭著說，“我保證不偷了，一定聽你的話，好好讀書?！?/p>

老師依然沒有走，說：“我有責(zé)任，沒有走進你的心里，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問題，該罰！”

或許是快要下課了，校長將門上懸掛著的鈴摘下來，拿著它走向了我們。

“下課了，我把鈴拿著，你敲響它。”校長向我命令道，“鈴聲是命令，現(xiàn)在你是指揮官?！蔽抑挥姓辙k。我怯生生地握住鈴繩，按照校長和田老師指導(dǎo)的節(jié)奏，“鐺鐺鐺——鐺鐺鐺——鐺鐺”地敲響。聽到下課鈴聲的同學(xué)們像鳥兒離開鳥籠一樣活潑快樂起來了，而我，不經(jīng)意間成了他們圍觀的對象。我只有低著頭掩飾自己的難堪和愧疚。

田老師說：“校長，這件事我也有責(zé)任，我檢討。您看，上課的鈴聲依然由他敲響，怎么樣？”校長點點頭，望著我，語重心長地說：“有錯就改，善莫大焉。希望這鈴聲能使你幡然醒悟?！?/p>

我不知道是怎樣再次敲響這鈴聲的，也不知道是如何跟著田老師走進教室的。我只知道田老師告訴我，這件事不告訴家長，但前提是在班級里作檢討。

奇怪，從這件事后，我竟然喜歡上了田老師。也是從這件事后，我稍有不軌之念時，耳畔就會不自覺地響起悠揚、清脆的鈴聲，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出我流淚敲鈴的情景，于是，不軌之念隨之消失。我知道，是校長和田老師用這鈴聲時時警醒我，讓我知道做人的道理，走好人生之路。我終于沒有辜負他們，循著這鈴聲，我一直追隨著師者的腳步前行。

編輯//姜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