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林，袁 楓

（景德鎮(zhèn)陶瓷學(xué)院，江西 景德鎮(zhèn) 333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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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鎮(zhèn)歷代陶瓷藝術(shù)中的語言文字及作用研究

張茂林，袁 楓

（景德鎮(zhèn)陶瓷學(xué)院，江西 景德鎮(zhèn) 333001）

摘要：千年瓷都景德鎮(zhèn)歷代陶瓷制品上記錄了豐富的古代語言文字信息，按照類型可分為紀年款、堂名款、民間諺語、詩文、外國文字等。這些重要文字資料一方面反映了特定時期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民俗狀況和審美情趣，也為瓷器的斷代鑒定提供了重要依據(jù)。同時也是中外經(jīng)濟、文化和瓷業(yè)技術(shù)交流重要見證，可為“絲綢之路”復(fù)建提供了一定的參考依據(jù)。關(guān)鍵詞：景德鎮(zhèn)；陶瓷；文字；絲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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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引　言

景德鎮(zhèn)作為我國乃至世界的瓷都，瓷業(yè)始于晚唐，至今已有千余年的歷史。在這漫長發(fā)展的歷史過程中，始終與語言文字保有密切的關(guān)系。景德鎮(zhèn)歷代陶瓷藝術(shù)中記錄了豐富的古代文字信息，如紀年款、堂名款、民間諺語、詩文、外國文字等。深入研究詮釋其中蘊含的豐富歷史文化信息，可從一個側(cè)面反映研究特定時期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民俗狀況［1-2］，為古陶瓷的斷源斷代及鑒定提供重要的輔證，也可為研究中外經(jīng)濟、文化和技術(shù)交流提供重要研究依據(jù)。

1　瓷器上的款識為古陶瓷斷代和鑒定提供了重要依據(jù)

款識原指古代鐘鼎彝器上鑄刻的文字。司馬遷在《史記·孝武本紀》中記載：“鼎大異于眾鼎，文鏤勿款識”。陶宗儀在《輟耕錄·古銅器》的定義更為詳細：“所謂款識，乃分二義：款，謂陰字，是凹入者，刻畫成之；識，謂陽字，是挺出者”?？钭R是具有中國特色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其中瓷器上的款識不但能反映不同時期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民俗特征［3］，也可為瓷器的鑒定提供依據(jù)。

1.1紀年款

紀年款是體現(xiàn)瓷器生產(chǎn)年代的資料，一般包括皇帝的年號、干支紀年、特殊紀年等。年號款是指以帝王紀元所立的名號書寫或刻在瓷器上，據(jù)《景德鎮(zhèn)陶錄》記載：北宋景德年間（1004-1007），真宗命景德鎮(zhèn)燒造進御瓷器，底書“景德年制”四字，但至今未見實物。目前所見景德鎮(zhèn)瓷器最早的年號款應(yīng)是“永樂年制”四字篆書款，書于瓷器內(nèi)心，宣德開始在底部書寫年號款，常見的年號款“宣德年制”、“大明成化年制”、“大明萬歷年造”、“大清康熙年制”、“大清乾隆年制”等等。另有一種在帝王年號后加具體年份的款識，如“康熙五年”、“至正十一年”等。干支紀年款是指以天干和地支搭配來標識年代的文字，這種款識多附在帝王年號后使用［4］，比單獨的年號款更為精確。

1.2齋堂款

堂名是我國獨有的文化現(xiàn)象。堂多指正房而言?！抖Y·禮器》：“天子之堂九尺，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惫艜r曰堂，漢以后曰殿。唐以后始專以帝王所居為殿。堂名也稱室名、齋名、廬名、樓名、軒名、房名等。瓷器上署堂名款在宋代已見端倪，如定窯的器物上就見有奉華、風(fēng)華、聚秀、慈福等堂名，這些堂名均為宋代宮殿名稱，由于是在燒后由宮廷玉匠鐫刻于器外，故距真正堂名款仍有差距。元代堂名款較少，目前見有“使司帥府”和“樞府”二種。前者刻在龍泉窯青瓷盤底，為元代使司都元帥府專用器物，后者壓印在景德鎮(zhèn)白釉器物上，為元代樞密院專用器物。廣東省博物館藏有一件“東衛(wèi)”銘盤，《元史·百官志》在隆鎮(zhèn)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司條下有“延祐二年又以哈爾魯軍千戶所，并隸東衛(wèi)”的記載，說明在卵白釉瓷上，銘“東衛(wèi)”的器物也是官府定燒器。

“慎德堂制”款是清代著名齋堂款瓷器，以彩瓷為主，有白地粉彩、綠地粉彩、黃地粉彩、紅地描金彩、紫地粉彩等。另有一些單色釉瓷，如黃釉、白釉、綠釉等。慎德堂為圓明園內(nèi)的一組建筑，位于圓明園九洲清晏西面，修建于道光十年（1830年），次年落成。是道光皇帝在圓明園的行宮。由此可知，署“慎德堂制”款的瓷器是御窯廠特意為道光皇帝燒制的堂名款瓷器。而“大雅齋”款器物則是慈禧太后的御用瓷［5］。常見題寫“大雅齋”三字堂名款，同時綴有“天地一家春”橢圓形篆字章，器底書“永慶長春”紅彩楷款。

1.3吉言款

吉語，舊時指好消息?！稘h書·陳湯傳》載：“不出五日，當有吉語聞?！贝善魃系募Z款識，又稱吉言款、贊頌款，指在瓷器上刻、印或書寫具有祈求幸福吉祥或贊美器物本身的文字。吉語款最早見于魏晉時期的青瓷上，典型特征是吉語與紀年連用。如出土于浙江紹興的青瓷谷倉，器物肩頸部刻有“永安三年時，富且洋（祥），宜公卿，多子孫，壽命長，千意（億）萬歲未見英（央）”字樣。最晚不過五代時，吉語款識已脫離紀年款識單獨署在器物上，如浙江溫州出土的瓷硯底部刻有“人朝以官上”款識。江蘇南京五代南唐李異墓出土的綠釉罐，其耳上有“大吉利”三字［5］。宋、元之時，吉語款識更為盛行，或福壽，或大吉，或家國永安等，反映了人們祈盼社會安寧，生活富庶的心情。故宮博物院所藏的康熙青花萬壽字大瓶，高77厘米，整個瓶體用青花寫滿1萬壽字，寓意為萬壽無疆，是景德鎮(zhèn)御窯廠為康熙皇帝壽辰特制的［6］。

1.4花押款

花押原指舊時文書契約末尾的草書簽名或代替簽名的特種符號。唐代唐彥謙《宿田家》詩：“公文捧花押，鷹隼駕聲勢?！笨梢娞拼延谢ㄑ褐f。宋時已有花押印，上刻草書姓名。宋周密《癸辛雜識后集·押字不書名》：“古人押字謂之花押印，是用名字稍花之，如韋陟五朵云是也?！痹獣r花押印極為盛行，上刻楷書姓氏，下刻蒙文或符號。目的在于取信，使人不易摹仿。陶宗儀《輟耕錄》：“今蒙古，色目人之為官者，多不能執(zhí)筆花押，例以象牙或木刻面印之。宰輔乃近侍官至一品者，得旨則五圖書押字，非特賜不敢用。”色目人不習(xí)漢字而通用押印，漢人也紛紛效仿，致使押印流行。瓷器上出現(xiàn)花押款則是在明代晚期，其形式大致有兩種，一是形同秦漢古璽中的印章款，外有青花雙框或單框，字在可識與不可識之間，流行于天啟、崇禎年間；另一種是窗格式款，青花單框內(nèi)以橫豎線條組成圖形，類似舊式木窗格，雖具有半文字的性質(zhì)，但均不可識讀，始見于嘉靖年間，流行于天啟、崇禎時。飾有花押款識的皆為民窯器物。

1.5陶工、作坊款等

陶工作坊款指的是在陶瓷器上署以陶工、作坊主、店主姓名或陶店名號一類的款識。又稱“陶人款”、“人名款”。陶人款雖然出現(xiàn)較早，但在宋元以前多與紀年、贊頌、吉言等內(nèi)容共同使用，明清以后才較多地出現(xiàn)單獨的人名款，既有民窯的，也有官窯。其格式一般是在人名后加一“造”字，也有只書姓名、姓氏或店號的。如“永盛良記”、“監(jiān)工浮梁縣丞趙萬初監(jiān)造提舉周成”等。

2　瓷器上的詩文類題記反映了當時的時代風(fēng)尚和審美情趣

與款識相比，瓷器有一類以裝飾為主要目的的文字資料，如民間諺語、詩句、對聯(lián)、短文等等，字體多樣，風(fēng)格較為自由，配合相對應(yīng)畫面紋飾，在瓷器上體現(xiàn)了“詩、書、畫”一體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

2.1民間諺語類

書寫民間諺語作為瓷器裝飾，始于唐代長沙窯。此后各窯，尤其景德鎮(zhèn)窯廣為采用。這些民間諺語多以反映普通百姓的生活和意識，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是反映不同時期社會生活的一面鏡子。如“眾中少語，無事早歸”、“為爭三寸氣，白了少年頭”等等。

2.2 詩句類

包括描述四季風(fēng)景、山水、花卉、仕女等，一般與紋飾對應(yīng)，相得益彰。

在器物上描繪四季風(fēng)景，配以相應(yīng)詩句的裝飾，較著名的是清乾隆時期的粉彩山水轉(zhuǎn)頸瓶。在器物的開光之處繪出春、夏、秋、冬四季風(fēng)景，春季對應(yīng)隸書題“春到人間饒富麗，柳煙花雨總宜人。”夏季用楷書，題“風(fēng)縐谷紋回遠瀨，霞堆峰勢映明川?！鼻锛居眯袝?，題“澹月梧桐影，輕風(fēng)夢薜香。”冬季用篆書，題“梅帳春融雪，松窗月舞龍。”此外，山水美景與相應(yīng)詩句，也常用于瓷器上，如清代瓷碗上的“翠繞南山同一色，綠圍滄海綠無邊?！?/p>

花卉詩句一般是在瓶、碗等器物上，常見花卉有月季、牡丹、蘭草、臘梅等，在空白處題上相應(yīng)詩句?？滴跄觊g的青花五彩十二花神杯是這種器物的杰出代表。一套酒杯共十二只，每個酒杯上分別繪制一種花，題一句詩，代表一年中的十二個月，胎薄瓷白，晶瑩剔透，雅致可愛，是研究康熙時期制瓷、繪畫、題詩、鈐印等難得的實物資料［7］。

仕女畫是景德鎮(zhèn)歷代瓷器紋飾的重要題材，對應(yīng)的仕女詩句題記應(yīng)運而生。流行于清乾隆時期，有“惜花春起早，愛日夜眠遲”，“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高燒銀燭照紅妝”，“輕羅小扇撲流螢”等。

2.3對聯(lián)類

在清代康熙時期的瓷器上，常見對聯(lián)類題記，如康熙五彩金錦地瓷器，在菱形開光內(nèi)書上聯(lián)“聰明當此發(fā)”，下聯(lián)“步步是蓮花”，橫批“錦地永?！薄?/p>

2.4短文類

短文題記是以整篇或部分古文裝飾瓷器的手段，主要見于文房用具以及陳設(shè)器上，在清康熙時期較流行。常見短文有《出師表》、《歸去來辭》、《蘭亭集序》、《赤壁賦》、《圣主得賢臣頌》等。字體多仿虞世南、柳公權(quán)、歐陽詢、褚遂良等書法名家。

2.5祈愿類

瓷器上的祈愿類文字主要表達為祈求家庭幸福、健康、平安或升官發(fā)財，常見于寺廟道觀使用的香爐、花瓶等供器上。如著名的元至正十一年青花云龍紋象耳瓶上，有祈愿題記為：“信州路玉山縣順城鄉(xiāng)德教里荊壙社，奉圣帝子張文進喜舍香爐、花瓶一付，祈保合家清吉，子女平安。至正十一年四月良辰僅（謹）記。星源祖殿，胡凈一元帥打供?！?/p>

2.6記事類

此類題記是將一些重要事件記錄在瓷器上。如唐代越窯青瓷壺上有關(guān)于唐代改元的記事：“會昌七年改為大中元年三月十四日清明故記之耳?！碧拼啻衫浬详P(guān)于租地的記事：“維唐故大中四年歲次庚午八月丙午朔，胡珍妻朱氏四娘于此租地，自立墓在此，以恐于后代無志，故記此罌?！鼻骞饩w粉彩荷葉杯上有關(guān)于秋操的記事：“大清光緒三十四年安徽太湖附近秋操紀年杯?！?/p>

3　瓷器上的外國文字是中外經(jīng)濟、文化和瓷業(yè)技術(shù)交流重要見證

瓷器中的外國文字有阿拉伯文、八思巴文、西洋文、梵文等等。

陶瓷中的阿拉伯文題記以古蘭經(jīng)內(nèi)容居多，始于明永樂宣德時期，明正德以后大量涌現(xiàn)。這一方面是因為“海上絲綢之路”的繁榮，景德鎮(zhèn)開始大量為阿拉伯國家訂做瓷器；另一方面是因為國內(nèi)也有眾多的伊斯蘭信徒。故宮博物院所藏的青花圓形開光紋碗，其造型、紋飾均為中國典型樣式，屬官窯器，碗底寫有“大明正德年製”青花款。外壁六個圓形開光內(nèi)，分別以阿拉伯文書“政權(quán)”、“君王”、“永恒”、“每日”、“在增加”、“興盛”等字，意為“政權(quán)君王永恒，興盛與日俱增”。碗心以阿拉伯文書寫“感謝他（真主）的恩惠”。八思巴文是元世祖中統(tǒng)元年（1260）命西藏法王八思巴所制定，于至元六年（1269）頒行于天下，有字母41個，是一種拼音文字，在元、明陶瓷器上都發(fā)現(xiàn)有以八思巴文書寫的題記［8］。西洋文在景德鎮(zhèn)瓷器上的出現(xiàn)，同樣是為了適應(yīng)出口的需要，因此題記內(nèi)容多是根據(jù)西洋商人的要求而書寫。從明代中期開始，西洋文題記常見于景德鎮(zhèn)瓷器上，如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在景德鎮(zhèn)定制的帶蓋青花瓷杯上，口沿處有“國王的美德連綿不斷，與世長存”西洋文題記。梵文題記多出現(xiàn)在與佛教寺廟有關(guān)的供器和法器上。以梵文作為裝飾性內(nèi)容附加在瓷器上，始于明代宣德時期。顯然，景德鎮(zhèn)古陶瓷刻畫與書寫的阿拉伯文、伊斯蘭文和波斯文等外國或少數(shù)民族文字，是中外文化、技術(shù)交流和貿(mào)易往來的重要載體和見證，為研究中外文化交流碰撞提供重要研究資料，為“新絲綢之路”復(fù)建提供了一定的參考依據(jù)。

參考文獻：

［1］耿寶昌. 明清瓷器鑒定［M］.中華書局， 1984.

［2］ 蕭湘， 李建毛. 瓷器上的詩文與繪畫［M］. 長沙： 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 2006.

［3］ 謝志明， 郭小麗， 程堅. 景德鎮(zhèn)瓷器款識的歷史變遷［J］. 中國陶瓷， 2009（12）.

［4］劉鋒. 中國陶瓷款識總覽［M］. 北京： 學(xué)苑出版社， 2006.

［5］ 鐵源. 明清瓷器款識鑒定（堂名吉語卷）［M］. 北京： 華齡出版社，2003.

［6］馮先銘. 中國古陶瓷圖典［M］. 北京： 文物出版社， 1988.

［7］ 故宮博物院. 官樣御瓷——故宮博物院藏清代制瓷官樣與御窯瓷器［M］.北京： 紫禁城出版社， 2007 .

［8］ 呂成龍. 關(guān)于八思巴字款青花瓷器年代之我見［J］. 文物， 2001（8）.

通信聯(lián)系人：張茂林，男，副研究員。

Received date：2015-11-03.Revised date： 2015-11-05.

Correspondent author：ZHANG Maolin， male， Associate Researcher.

Languages and Their Function in Ceramic Art of Jingdezhen of Successive Dynasties

ZHANG Maolin， YUAN Feng
（Jingdezhen Ceramic Institute， Jingdezhen 333001， Jiangxi， China）

Abstract：Abundant language information is recorded in the ceramic wares of Jingdezhen of successive dynasties， which can be divided into year inscription， hall inscription， proverb， verse， foreign languages， etc. Those important language documents can either refect the politics，economics， culture， folk custom， and aesthetic of particular period， or provide important evidence for the identifcation of ceramics. It can also be a crucial witness for economic， cultural and ceramic technique exchange between China and foreign countries and an important reference for the rebuilding of “silk road”.

Key words：Jingdezhen； ceramics； language； Silk Road

中圖分類號：TQ174.7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2874（2016）01-0026-04

收稿日期：2015-11-03.

修訂日期：2015-11-05.

基金項目：教育部語言文字應(yīng)用管理司委托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