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定興
拜讀許家祥先生《道德的“逆生長”?》(《雜文月刊》2015年第11期上)一文,對其中列舉的道德滑坡現(xiàn)象深有同感。許先生著眼點在“逆生長”,主要列舉了一些人年齡越大,學歷越高,財富越多,職務越高道德素質(zhì)越低,而大人、高學歷者、富人、官員較之普通群眾更具示范效應,倘“榜樣階層”道德失范,勢必導致整個社會的道德滑坡。許先生的論述不盡全面,也未進行更深層次的道德探討,但其中指出的現(xiàn)象卻是真實存在的。今借許先生一文的由頭,再說說道德之事,以為許先生補遺。
面對道德窘境,常會出現(xiàn)兩種狀況:一是站在道德高地指責別人,缺少反躬自省;二是覺得問題產(chǎn)生的根源是制度問題,必須加強制度建設(shè),道德近似說教,對于解決問題毫無裨益。這樣的狀況容易導致人們在出現(xiàn)問題時相互指責,還容易導致對制度的過度迷戀,好像制度建立好了,許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于是,建立制度大家認為是實干,道德探討純粹是空談。
事實并非如此。道德是人們工作和生活的共同行為規(guī)范?,F(xiàn)在有些人將道德的問題一概歸結(jié)為制度,理由是“好的制度能使壞人變好,壞的制度能使好人變壞”。我們不否認好制度的重要性,但我們也應看到好制度本身并非一個簡單的文本,而與制度制定者、執(zhí)行者的道德品格息息相關(guān),也就是說,好的制度里本身就包含了道德元素。
關(guān)于因扶摔倒老人被訛的事情,曾看到過一個有意思的分析,說為什么老人要訛扶他的人,原因是中國的醫(yī)療保險制度不完善。該分析稱,因為大部分老人沒有醫(yī)療保險,他摔倒在地不能動彈的時候,最大的痛苦不是來自肉體,而是孩子要給自己掏錢治傷,所以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扶他起來的人。
這樣的分析貌似找到了問題發(fā)生的根本原因(制度原因),但其實轉(zhuǎn)移了焦點,把老人身上的道德污點摘得一干二凈。如果照這樣的邏輯,太多事情與人的道德無關(guān)了。比如貨車在高速上側(cè)翻,周圍的村民不僅不來幫忙,反而爭相哄搶,那是否可以作這樣的分析:發(fā)生這種事情的原因可能是當?shù)亟?jīng)濟發(fā)展落后或者貧富不均,否則村民也不至于去哄搶;也可能與法律的剛性不足有關(guān),如果法律能夠及時懲戒,類似的事也不會反復發(fā)生??傊@不是道德問題。
然而,不論是扶老人被訛,還是哄搶貨物等,都與人的道德水平息息相關(guān)。如果一個人能夠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能夠助人為樂、遵紀守法,這樣的事情便不會發(fā)生。很多制度確實亟待完善,但如果沒有了基本的是非善惡,制度總是有空子可鉆。
當下的一些腐敗官員,在官方的評價里,“道德敗壞”一詞引人注目,他們的劣跡也足以佐證。在官員腐敗的過程中,權(quán)力不受約束自然是重大原因,但官員自身的道德素養(yǎng)亦不容忽視。有政治品格和道德操守的人,即使在外部監(jiān)督相對不足的情況下,也能清廉自守。作家張宏杰稱曾國藩為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最后一個圣人。曾國藩在家書中說:“予自三十歲以來,即以做官發(fā)財為可恥,以宦囊積金道子孫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總不靠做官發(fā)財,以遺后人。”晚清的政治生態(tài)可謂糟糕至極,賣官鬻爵,貪賄成風,但曾國藩憑借自己的道德品格給后人做出了表率。
不過,不管是圣人,還是超人,對于多數(shù)人來講都可望而不可即??燎蟋F(xiàn)在的人做道德的完人,是不現(xiàn)實的,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當是做人道德上的底線。
哲學家何懷宏說,要“探尋和構(gòu)建一種從制度正義到個人義務的全面的‘共和之德”。以此看來,除了良好的制度,個人道德的提升不容忽視?,F(xiàn)在反腐正酣,無論是“打鐵還需自身硬”,還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都暗含了這個意思。
道德并非空談,而是一種生活方式,體現(xiàn)于一個人日常的言談舉止中。人亦并非制度拘束下的奴隸,自覺做一個高尚的人,有利于社會的人,理應成為一種人生的價值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