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 謹,王海成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陜西 楊凌 71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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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我國農村協商民主中的主體培育
鄧謹,王海成*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陜西 楊凌712100)
農村協商民主的推進需要協商主體具備現代公民應該具備的政治德性、提出理由論證自己權益要求及進行理性探討的參與能力。在我國大部分地區(qū),基層政府、村民社會組織以及村民個人在政治德性和參與能力方面的欠缺已經成為制約農村協商民主發(fā)展的瓶頸。要突破這一瓶頸,需要政府轉變觀念,樹立善治和共治思維,同時對村民社會組織進行法律、政策、資金方面的支持,鼓勵和支持村民社會組織的發(fā)展,積極培育合格的農村協商民主的協商主體。
協商民主;農村治理;基層政府;協商主體
近年來,我國的農村治理和基層民主政治建設以村民自治制度為基礎,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農村地區(qū)公共產品供應不足、村民權益遭受不法侵害等問題仍然存在,已成為影響社會穩(wěn)定的重要隱患。2012年黨的十八大報告明確指出,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是我國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要健全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制度,推進協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fā)展。2015年1月5日,中共中央正式印發(fā)《關于加強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建設的意見》,除了重申十八屆三中全會所強調的內容外,還將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推進協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fā)展”是“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內容”這一重要思想寫進去。2015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再次聯合下發(fā)《關于加強城鄉(xiāng)社區(qū)協商的意見》,要求發(fā)展基層民主,暢通民主渠道,開展形式多樣的基層協商,推進城鄉(xiāng)社區(qū)協商制度化、規(guī)范化和程序化。
在農村治理困境的現實要求和高層推動下,協商民主理論成為基層政府和國內外學者關注的理論熱點,并在一些地區(qū)付諸實踐。實踐證明,協商民主在彌補選舉民主的不足、制約基層政府行政權力的擴張、促進農民多元化利益的實現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在農村協商民主的實踐中,我們發(fā)現協商主體在政治德性和參與能力方面的欠缺成為制約農村協商民主進一步推進的瓶頸。盡管在部分地區(qū),合格的協商主體可以自然形成,但對中國大多數農村來說,培育合格的協商主體是當前推進農村協商民主最急迫的任務。
協商民主由協商主體、協商客體、協商場域、協商程序等幾個要素組成。農村協商民主能否取得預期的治理效果取決于這幾個要素的發(fā)育狀況和制度化程度。其中協商主體,也就是協商的參與者,在諸要素中作為核心要素起著關鍵的作用。密爾指出:“還須記住政治機器并不自行運轉。正如它最初是由人制成的,同樣還須由人,甚至由普通的人去操作。它需要的不是人們單純的默認,而是人們積極的參加;并須使之適應現有人們的能力和特點”[1]。托克維爾在考察美國的民主制度后指出,民主成敗與否取決于三大因素:自然環(huán)境、法制和民情。他認為:“這三大原因都對調整和指導美國的民主制度有所貢獻。但是,應當按貢獻對它們分級。依我看,自然環(huán)境不如法制,而法制又不如民情?!倍^的民情即“習慣、思想和習俗的總體”[2]。習慣、思想和習俗總是以個人或群體為載體,人的觀念、能力對于民主制度的成敗影響至關重要。任何政治理論和制度在付諸實踐時,除了受經濟基礎的制約外,生活于一定時空,受既定的文化、觀念影響的現實的人也對其能否達到預期的目的產生重要影響。我國農村治理中協商民主的發(fā)展有其內在邏輯以及不同于西方協商民主的本土性特征,但在這一點上,二者之間不乏共同性,農村協商民主的推進需要協商主體具備相應的政治德性和協商能力。
國內理論界對協商主體的探討主要從兩個方面展開:其一是確定協商主體的范圍;其二是探討協商主體應該具備的政治德性和參與能力。協商民主的推進首先要解決“誰來協商”的問題,目前國內理論界對于這一問題的探討比較充分。陳朋認為,“一般而言,協商主體就是參與協商民主過程的公民、非正式組織和正式組織,即個人主體和集體主體[3]263。童慶平認為可以從不同角度來分析協商主體。從數量與組成方式來看,協商民主的主體分為兩類:即個體參與者與集體參與者。從掌握各種資源的多少來看,協商民主的主體可分為精英性主體和大眾性主體[4]。唐玉則將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參與主體大致區(qū)分為核心主體和一般主體兩類: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政府是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核心主體,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一般主體主要包括各級人民代表、政協委員、各黨派團體、基層組織、公民(團體)、族群與各種非政府組織等[5]。具體到基層協商民主實踐中,韓福國認為這種主體包括各種類型的社會組織,如基層人大政協組織、基層黨組織、社區(qū)自治組織(包括和城市兩個空間)、外來人口等,當然基層政府是各個實踐模式中必不可少的參與主體”[6]。
在理論界充分討論的基礎上,2015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下發(fā)的《關于加強城鄉(xiāng)社區(qū)協商的意見》第二部分第二條“確定協商主體”對基層協商民主的協商主體作了詳細的規(guī)定:“基層政府及其派出機關、村(社區(qū))黨組織、村(居)民委員會、村(居)務監(jiān)督委員會、村(居)民小組、駐村(社區(qū))單位、社區(qū)社會組織、業(yè)主委員會、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農民合作組織、物業(yè)服務企業(yè)和當地戶籍居民、非戶籍居民代表以及其他利益相關方可以作為協商主體?!边@一《意見》明確規(guī)定了農村協商民主的主體范圍,也對學術界近年來的探討進行了總結,但這并不意味著在所有的具體協商中都必須有上述主體的參與。我們認為,具體協商中“誰來協商”的問題尚可參考林尚立的觀點。林尚立根據協商活動的類型,將參與主體分為四類:決策性公民協商,以公民為主體;聽證性公民協商,以公民與政府為主體;咨詢性公民協商,以公民、政黨、政府為主體;協調性公民協商,以公民與利益相關者為主體[7]。在農村協商民主實踐中,決策性協商,應以村民為主體;協調性公民協商,以利益相關的村民及村民組織、基層政府為主體;咨詢性協商,以村民、村民組織、基層政府為主體。
西方協商民主理論界較少專門關注協商主體的德性和能力問題,但是在他們對協商民主的定義和特征描述中,其實已經隱含了對協商主體的上述要求。其之所以不特別關注于探討這一問題,是因為在西方社會中,公民已經基本具備協商民主要求的自由、平等、理性等現代公民應該具備的政治德性,并有提出表達、論證自己的權益要求、進行理性探討的參與能力。國內理論界對于協商主體應該具備的政治德性和參與能力方面,也形成了某些共識。童慶平認為協商主體的資格包括兩大層面:一是政治美德。主要包括理性、寬容和責任等。二是協商能力。主要包括掌握基本的背景知識以及認知事物的能力,陳述自己理由的能力,說服他人的技巧等。[4]陳剩勇認為協商民主是一種治理形式,其中平等、自由的公民在公共協商過程中,提出各種相關理由,說服他人,或者轉換自身的偏好,在廣泛考慮公共利益的基礎上利用公開審議過程的理性指導協商,從而賦予立法和決策以政治合法性[8]。在這段話中,作者雖然并沒有直接談及協商主體,但從中我們不難得出協商主體應該是具備平等、自由觀念的現代公民,而提出相關理由、說服他人則是對協商主體的能力方面的要求。陳家剛將協商民主的主要特征概括為八個方面:多元性、合法性、程序性、公開性、平等、參與、責任、理性[9]。這些特征也要求協商主體具備自由、理性、寬容等現代公民的政治德性和合理表達自身利益愿望,愿意傾聽并考慮他人不同觀點和利益,達成共識的協商參與能力。鑒于農村協商民主的參與主體除了村民,還包括農村民間組織、村民自治機構、基層政府等,這里所說的政治美德和協商能力對于他們也同樣適用。
主體發(fā)育狀況不少研究者認為,在理論層面,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淵源于傳統政治文化中的天下為公、求同存異等觀念;在實踐層面,由鄉(xiāng)紳、地方知識分子、宗族等共同維持的傳統農村治理模式本質上也是一種協商治理。因此,對中國農民來說,協商民主不但不是一件新事物,而且是與中國農民的政治觀念、參與能力相適應的,有深厚的群眾基礎。我們認為這種說法似是而非。從“協商民主”的概念來看,協商只是一種民主形式、民主程序,其最終歸宿是人民當家做主。傳統政治文化有協商傳統并不等于有民主傳統,現代協商民主多元、包容、自由、平等、理性的特征在傳統政治文化中并不具備。從協商到協商民主需要一個艱苦的轉換過程,既需要制度的保障,也需要協商主體政治德性和協商參與能力與之相適應。協商主體在政治德性和參與能力方面的欠缺在近年的農村協商民主實踐已經有所表現,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中國大部分農民尚不具備協商民主所要求的政治德性和參與能力。在當代中國,雖然所有農民從法律上講都具有公民身份,但受中國傳統政治文化和生活環(huán)境的影響,其公民意識卻普遍缺乏。當代中國的廣大農村,特別是人員流動性不大的傳統村莊,更像是傳統意義上的“共同體”(germeinwesen),而非現代“社會”。在村莊“共同體”中,個人空間有限,一行一言都可能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這樣的氛圍并不利于獨立人格和自由價值觀念的形成。傳統村莊在長期共同生活中往往自然形成某種差序格局,這種差序不但是倫理上的,也是權力、地位上的。差序格局中的村莊成員在村莊公共事務、利益分配,乃至受到的尊敬方面都是不平等的。政府力量的進入、市場經濟力量的滲透,改變的只是差序賴以確定的標準,并沒有使差序格局消失。部分村民雖然因為自身權益遭到侵害而不滿,但往往卻只想“搭便車”,而很少愿意自己付出代價和努力來加以改變。因此,我國大部分農村作為“共同體”缺乏現代社會的公共空間,農民仍受傳統觀念和生活方式影響,個人權利意識淡漠,公共精神缺失,很難說他們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公民。
另外,大部分村民缺乏參政鍛煉,不具備表達自身利益、理性協商和妥協的能力。在農村協商民主的實踐中,村民雖有很高的政治參與要求,對于協商民主這一新的民主形式有著較高的期望,但卻不具備相應的協商參與能力,農民參與愿望與參與能力之間形成較大的反差。這種反差極易導致協商失敗,四川省某村小學建設就是這樣一個的典型案例。該村有村小、農中兩所小學,由于年久失修,這兩所學校都被政府鑒定為危房。2009年,一家愛心企業(yè)捐助了60萬元專門用來修學校。但直到2015年學校都沒有修好,學生只能租民房上課,教室與豬圈相鄰,環(huán)境極為惡劣。有錢修不成學校的原因是村民對善款的使用持不同意見,互不相讓:有人認為應對農中小學進行重建,有人認為應該對村小進行維修,還有人認為應該重新修建一所新學校。對此,鎮(zhèn)政府、村委會多次召開村民代表會議組織協商,但持有不同觀點的村民互不相讓,絕不妥協,最終導致此事一拖再拖,長期以來變?yōu)榻┚帧3藚f商失敗,村民參與能力方面的欠缺還有可能導致更嚴重的后果。有研究者指出,當公民的參與愿望與能力出現反差時,或者成為程序的服從者、盲從者,或者成為受他人操縱的替代者,更嚴重的是有可能增加非制度化政治參與發(fā)生的幾率[10]。這里其實指出了另外兩種相互關聯的協商失敗后果:一是“有協商無民主”,單純協商不但不能維護村民利益,反而有可能借協商形式使侵害村民利益的行為合法化,或者使協商民主異化為一種維穩(wěn)工具;二是如果村民不能通過協商民主維護自身合法權益,會更加陷入不滿、不信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最終走向非制度化參與之路。
2.農村社會組織發(fā)育遲緩,難以成為合格的協商主體。農村社會組織是《關于加強城鄉(xiāng)社區(qū)協商的意見》確定的農村協商民主的協商主體之一。在傳統農村治理中,宗族、廟會、義倉等農村社會組織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社會主義三大改造完成后,我國在農村地區(qū)推行人民公社制度,將傳統農村各種社會組織一掃而空。人民公社解體以后,農村社會組織逐漸恢復,大致可分為村民自治組織和其他民間組織兩類。村民自治委員會雖然實現了“全覆蓋”,但在實際運行中,一些鄉(xiāng)鎮(zhèn)政府通過實行“村財鄉(xiāng)管”或者“工資制”變相地控制村委會,村委會實際上成了鄉(xiāng)鎮(zhèn)政府的執(zhí)行機構。村民委員會之外的農村民間組織,包括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農民合作組織、傳統民間組織等,普遍發(fā)育遲緩。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研究院2015年發(fā)布的《中國農村社會組織發(fā)展報告》顯示了中國農村民間組織的發(fā)育情況:(1)在中國農村,社會組織“覆蓋不足”,每萬人不足10個;(2)傳統宗族組織的“消失”,在300個有效樣本村莊中,87.33%的村莊已沒有宗族組織;(3)現代社會組織發(fā)育不均衡,總體遲緩,299個樣本村莊中,37.46%沒有成立現代社會組織;(4)在農村的現代社會組織中,文娛組織占比最高,為45.82%,但村民的文娛生活卻質量效果不佳[11]??梢?目前我國大部分農村處于傳統民間組織被破壞,新型民間組織又不能有效發(fā)揮作用的青黃不接狀態(tài)。即使有些農村建立了民間組織,但也因為類型單一、組織運作不規(guī)范、收益分配不公平等原因無法滿足農民需求。有些農村民間組織徒有虛名,僅僅是某些組織或個人為了利用國家優(yōu)惠政策和套取國家資金而建立,實為套利工具。這樣的農村民間組織作為協商主體顯然是不合格的。
3.基層政府和黨委缺乏治理思維和協商意識。基層政府和黨委在農村協商民主發(fā)展過程中具有多重身份,既是農村協商民主的推動者、協商的組織者,又是重要的協商主體。在某些議題的協商中,如果作為利益相關方的基層政府制度,那么協商的有效性是無從保證的。盡管在高層和地方治理的現實需要雙重推動下,基層政府和黨委在推動農村協商民主的發(fā)展方面表現出一定的積極性,但長期以來形成的統治思維、維穩(wěn)思維并未有根本性改變。他們往往將協商民主視為上級安排的政治任務或維穩(wěn)手段,在實際運作中不能平等對待村民、村民組織等協商主體。在協商內容方面,應該協商的不協商,或者協商形式大于內容、程序大于實質,征求意見和情況通報多于真正的協商討論等。而更突出的問題是,部分基層政府領導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協商主體,不參與協商,或者只是被動地出席,對協商的結果置之高閣,不聞不問。這些問題的存在說明基層政府和黨委在思想和行動上都還不符合農村協商民主對協商主體的要求。
在“自然生長”的農村協商民主實踐中,合格的協商主體可以在地區(qū)經濟、社會的發(fā)展中自然形成。例如,浙江溫嶺地區(qū)以“民主懇談會”形式開展的協商民主實踐之所以能夠成功,與該地區(qū)市場經濟發(fā)展較充分、人員流動較為頻繁、村民已經在市場經濟中培養(yǎng)出理性、寬容、崇尚平等、追求自由的現代公民精神和討價還價、相應妥協以達成共識的能力有關。陳朋在溫嶺長期調研后感言:“他們追求自由、崇尚平等、倡導公開,這些正是公共參與實踐所需要的?!盵3]329但目前中國的大部分農村協商民主實踐探索是由于政府的推動,而不是“自然生長”的結果。在這一背景下,通過各種有效途徑培育合格的農村協商民主參與主體,保證不同協商主體擁有表達自身利益愿望、提出協商話題和討論的同等機會,在此過程中鍛煉其自由、平等和理性地進行協商的能力,是農村協商民主建設的當務之急。
1.建設現代民主文化,培育農民符合現代協商民主要求的政治德性。農村協商民主要求的地方政治文化,能夠對村民、村民組織、農村自治機構以及基層政府的政治行為起到潛移默化的影響,促使他們自覺遵循協商民主的平等、理性、協商精神,并自覺利用協商民主平臺化解糾紛、實現有序參與地方治理。(1)普及公民教育。公民教育的目的是使受教育者形成現代公民意識,即對自己作為現代公民的身份和政治角色的認同,以及相應的權利、義務和社會價值取向的認知。這里的公民教育不是指學校教育中的公民教育,其對象不是學生而是成年人,因此,其方式也不是學校教育式的,而是隱性的,和法制教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等結合起來的,其途徑有行為誘導、榜樣激勵等。(2)落實完善村民自治制度,營造民主氛圍。村民自治本質上是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的結合?!吨腥A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不僅要求村民委員會成員的產生需要在選舉前進行協商,而且要求在村內事務的管理、決策環(huán)節(jié),充分體現協商民主。因此,通過落實和完善村民自治制度,培養(yǎng)農民有序參與意識,是營造地區(qū)民主氛圍的有效途徑。在村民委員會的民主選舉基本實現后,應進一步完善和落實村務管理和監(jiān)督制度。村民委員會在村務管理過程中應堅持群眾路線,認真聽取村民的不同意見,通過村民會議、村民代表會議等平臺讓村民自由發(fā)表見解和主張,提出利益要求的權力,并對村委會進行監(jiān)督。(3)挖掘地區(qū)“協商”傳統,引導其向“協商民主”轉型。中國古代的基層治理中并不缺乏協商傳統,基層政府、村民委員會等農村社會組織在調解地區(qū)糾紛過程中也形成了一些“土辦法”和“地方性知識”。正如有研究者指出的:“縱覽中國的基層社會治理歷史,從本質意義上講,鄉(xiāng)村治理就是一個政府和村民直接的博弈過程,其中的實踐過程是充滿了妥協和協商的細節(jié)的。也就是說,基層治理從來不缺實踐意義上的協商,而是缺少制度意義上的協商民主?!盵12]因此,地方協商民主文化的形成既需要挖掘農村傳統政治文化中存在協商的基因,將其納入地方協商民主具體操作程序之中,還要注意為其注入平等、理性等現代民主精神,促進其從“協商”向“協商民主”轉化。
2.在實踐中提高農民的協商能力。農村協商民主的發(fā)展既要避免“大躍進”式的狂飆突進,也要避免基層政府以農民不具備參與能力為借口而不予推動,而應該以點帶面,穩(wěn)妥推進。(1)為農村協商民主的參與主體提供必要的培訓。農村協商民主的參與主體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相關知識和能力參差不齊,這就要求地方政府提供必要的組織和培訓服務,保證各主體之間能夠充分地表達自身利益觀點和進行協商。(2)以具體事件、糾紛的化解為契機,以點帶面,在實踐中逐漸推進,并提高農民的協商參與能力。當前中國農村各種矛盾糾紛、利益沖突層出不窮,有些甚至產生較大的社會影響。農村協商民主的推進應該以此為契機,在解決這些沖突和糾紛的過程中引入協商機制,通過精心設計的協商程序化解矛盾和沖突,以此增強村民對協商民主機制的信心,鍛煉村民的參與能力。
3.鼓勵和支持農村社會組織的發(fā)展。在農村協商民主的發(fā)展過程中,單個農民的參與行為既需要付出極高的參政成本,也對主體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亨廷頓認為:“組織是通往政治權力之路,也是穩(wěn)定的基礎,因而也是政治自由的前提。”[13]現階段,優(yōu)先發(fā)展農村社會組織,通過組織化的力量,提高農民的政治參與意識和協商能力,是值得優(yōu)先考慮的方向。(1)對于農村社會社會組織的發(fā)展要持一種寬容的態(tài)度,堅持引導、規(guī)范的方針。目前,我國農村存在著經濟型社會組織、民非企業(yè)組織、自治型社會組織和傳統型社會組織這樣四類社會組織。這些農村社會組織在保障農民權益、提高農民知識技能、促進農業(yè)現代化、發(fā)展農村經濟、改善農民生活等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既是農村治理的主體,也是農村協商民主的主體之一。但我國農村社會組織的發(fā)展在法律、政策、資金等方面均面臨極大的困境。據民政部門統計,約占總數80%以上的農村社會組織沒有進行過注冊,缺乏國家法律的支持無疑限制了其自身的發(fā)展,長期游離于法律監(jiān)督之外也不利于其規(guī)范化成長。各級政府和立法機關根據黨的十八大報告精神,降低登記注冊的成本,簡化手續(xù),鼓勵和支持農村社會組織發(fā)展,從法律、政策、體制等方面改善農村社會組織發(fā)展的環(huán)境。(2)各級政府需要在資源投入和人才培訓等方面加快農村社會組織建設和發(fā)展,為農村社會組織建設和發(fā)展提供強有力的政策和資金支持。(3)還應該鼓勵和支持城市社會組織、高校、農業(yè)科研機構等參與到農村社會組織建設和發(fā)展,加大對農村社會組織管理和建設人才的培訓,促進農村社會組織發(fā)展壯大,更好地服務“三農”。
4.推進基層政府觀念變革。(1)以制度規(guī)范基層政府,確保其他協商主體和政府之間的平等關系?;鶎诱仁寝r村協商民主的參與主體,又是農村協商民主的推動者和組織者。由于基層政府掌握充分的權力資源、社會資源和信息資源,工作人員在協商過程中往往占有明顯優(yōu)勢,不自覺地主宰著協商的整個過程,使得其他主體的利益、愿望得不到充分表達,進而影響到協商的公平性和有效性。解決這一問題,必須以制度對基層政府的行為進行規(guī)范。(2)制定合理的協商參與人員產生制度,嚴格規(guī)定協商參與者中村、鎮(zhèn)干部的比例。(3)完善協商程序,確保每一位協商參與者,不論身份、性別、社會地位、文化程度,都能夠在平等的基礎上進行對話協商。在某地區(qū)的鎮(zhèn)協商對話會上,我們發(fā)現,盡管協商被分成10人小組進行,但仍有相當數量的協商參與者并未發(fā)言,或很少發(fā)言。盡管該地區(qū)協商對話會的成員產生制度規(guī)定了村、鎮(zhèn)干部的比例。但事實上,經常能夠發(fā)言或具有相當表達能力的往往是鄉(xiāng)鎮(zhèn)退休干部、教師等。普通參與者,特別是文化程度不高或沒有文化的普通參與者,其表達自身愿望和利益訴求以及就此討價還價的能力是有限的。這既要求提升主體能力,也要求與程序相關的制度設計予以更完善的考慮,比如規(guī)定每個參與者發(fā)言時間。(4)建立協商主體保障制度。通過制度為協商參與者建立兩個方面的保障:一方面,要保護參與主體的言論自由,使得參與者在協商過程中能自由陳述自己的觀點并對他人的觀點進行反駁;另一方面,則要通過完善相關的規(guī)章制度,使得參與者不會因意見的不同而受到他方的人身攻擊或者事后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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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ussion on Cultivation of Deliberative Bodies in Rural Deliberative Democracy
DENG Jin, WANG Hai-cheng*
(CollegeofMarxism,NorthwestA&FUniversity,Yangling,Shaanxi712100,China)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rural deliberative democracy, the deliberative?bodies should have the political virtues as freedom, equality and rationality, which the citizens are supposed to have. Besides, they should also have the ability to participate in putting forward reasons in support of their own rights and discuss rationally. However, in most areas of China, local governments, social organizations and individuals in villages are lacking in political virtue and ability to participate, which has become a bottleneck restricting the development of deliberative democracy in rural areas. If we want to break through the bottleneck, we need the government to change the concept and establish scientific governance ideas. The government should also encourage and support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 organizations by supporting the social organizations of villagers in laws, policies, and money and meanwhile actively cultivate rural deliberative bodies of deliberative democracy.
deliberative democracy; rural governance; local government; deliberative body
2016-03-21
10.13968/j.cnki.1009-9107.2016.05.06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專項課題(2014RWZX06-3);博士科研啟動費基金(Z111021302)
鄧謹(1969- ),女,西北農林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
D422.7
A
1009-9107(2016)05-003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