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
“經(jīng)濟學家”在這20年來,很受資本階層和一些權力者的歡迎,混得風生水起。他們的“經(jīng)濟學思維方式”,對這個社會的影響相當深。
標題是在集合概念的意義上使用,但鑒于也許有人無視它的語境,非要摳字眼,那說的是“某些經(jīng)濟學家”吧。
前段時間,一女子在北京一家醫(yī)院怒斥黃牛搶號的視頻引發(fā)關注。她斥責黃牛將300元的掛號費炒到了4500元,而她從外地特意趕來,排了一天都沒掛上號。
輿論引爆后,警方介入調查,北京市衛(wèi)計委表示將配合公安機關開展打擊擾亂醫(yī)療機構正常就醫(yī)秩序的行動。從官方的行動和表態(tài)來看,黃牛干這種事是不正當?shù)模嫦訑_亂就醫(yī)秩序,屬打擊之列。而民眾對黃牛,也是一片譴責、聲討之聲。
但某些經(jīng)濟學家可不這么看。他們又一次從“經(jīng)濟學”出發(fā),站在了民眾常識和樸素正義直覺的對立面。
他們聲稱,其實不僅不應該恨黃牛,而且全社會還應該感謝黃牛。為什么呢?因為,黃牛的存在,是把號送到了最需要的人手里。黃牛的背后仍然是患者,不僅沒有浪費社會資源,反而是對它進行了最優(yōu)配置。
在這些經(jīng)濟學家眼中,這個“最優(yōu)配置”的邏輯就是“價高者得”。
我在著名政治哲學家、哈佛大學教授邁克爾·桑德爾的《金錢不能買到什么》一書里看到了關于黃牛黨的類似問題。他在美國社會所碰到的經(jīng)濟學家,也是按照以上的邏輯來論證黃牛的合理性的(準確的表達應該是中國的經(jīng)濟學家抄襲了美國經(jīng)濟學家的論證,或者說,經(jīng)濟學家們多是這樣的“經(jīng)濟學思維”)。
有意思的是,桑德爾還舉了個例子,2011年他訪問中國的時候,聽說替人排隊業(yè)務在北京的一些頂級醫(yī)院已是一種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了。而《洛杉磯時報》更是繪聲繪色地描繪過北京一家醫(yī)院掛號大廳外黃牛們兜售門診號的場景:“唐大夫!唐大夫!誰想要唐大夫的掛號單?風濕免疫科的!”
黃牛問題一直是中國社會的痛點。除了這件事之外,歷年春運火車票的黃牛搶票高價炒賣也是一次次引發(fā)熱議。而每當如此,中國的一些經(jīng)濟學家,仍然是“黃牛有理”的腔調。他們中有的人還頻頻主張,既然買票那么難,那火車票就提價啰,一提價,不就解決買票難的問題了?
背后的邏輯仍然是“價高者得”。好像漲價,就是解決供需矛盾的萬應靈丹。
每一次看到這種邏輯,我都想斥之為“混賬邏輯”、“奇葩邏輯”。但還是來給經(jīng)濟學家們講一下道理吧。
以黃牛來說,說他們是把醫(yī)院的號、火車的票送到最需要的人手里,這似是而非。要看病和坐火車的人事實上都是最需要的人。把誰最能出得起最高價視為誰最愿意為它出價,誰最需要,這是一個邏輯錯誤,因為有的人可能最需要,也最想出錢,但卻出不起錢。而本來,他是可以通過排隊這一公正的資源分配的安排來獲得需要的滿足的,可是,他的權利或福利,被黃牛侵犯、剝奪了。
問題在于,無論是上述的醫(yī)院掛號資源,還是春運的火車票資源,類似這樣的公共資源的分配,絕不能遵循“價高者得”的市場原則,而必須遵循“先到先得”的公正原則。以為加價就能解決“看病難”、“買票難”,實屬小兒夢囈。在供、需總量不變的情況下,加價只是排斥了需求,讓一些沒錢的人沒辦法了只能在家等死,只能不回家—這是相當殘忍的“消滅需求”。任由“價高者得”的市場邏輯泛濫,有錢人對任何資源都“通吃”,社會公正將蕩然無存。
一些經(jīng)濟學家并不是最近才有這樣的奇葩邏輯,算起來,他們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在經(jīng)濟學開始成為“顯學”開始,已經(jīng)超級奇葩20年了。
我記得最開始的奇葩邏輯是說公正妨礙了效率,然后是鼓吹腐敗有利于改革的推進,再后來,是鼓吹國企MBO,至于以上所說的為黃牛辯護,只是小打小鬧?!敖?jīng)濟學家”在這20年來,很受資本階層和一些權力者的歡迎,混得風生水起。他們的“經(jīng)濟學思維方式”,對這個社會的影響相當深。
但神話真的該褪色了。不說別的,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奇葩邏輯一再地挑釁公正,對金錢至上的社會觀念推波助瀾,而是:連基本邏輯都沒有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