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立極
牛眼蛤好吃嗎?
發(fā)來一個笑臉,雪怡在QQ上問笑凌風,后者是我的網(wǎng)名。
你不知道它有多鮮美!我在鍵盤上敲擊出這樣誘人的字眼,眼前頓時顯現(xiàn)出牛眼蛤的模樣。它的大小形狀酷似牛眼,剖開就會看見鮮嫩的肉和乳樣的汁來。
雪怡:有多鮮美?
笑凌風:吃過海蠣子嗎?
雪怡:嗯。
笑凌風:比它還要鮮,而且口味更純正!
雪怡:我想吃!
笑凌風:明天我就給你趕去,生吃更鮮!
雪怡:知道嗎?和你聊天是我每天最快樂的時候……
笑凌風:我們認識一年了吧?
雪怡:是??!
笑凌風:問你一個問題好嗎?
雪怡:問吧。
笑凌風:呵呵,你和男生拉過手嗎?
我能感覺到雪怡那邊的靜默。良久,屏幕上緩緩出現(xiàn)兩個字:沒有。
我屏住呼吸,繼續(xù)敲打:如果能見面,我想拉你一下手,好嗎?
雪怡仿佛被嚇住了,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雪怡敲出一句話:那我們不要見了。
笑凌風:只想拉一下,不做壞事的,你相信我嗎?
雪怡遲疑了很久,久得讓人以為她就要下線的時候,屏幕上現(xiàn)出一個字:好。
我突然激動起來,想拉女生手的想法滋生于一個春天的午夜,綠葉和花朵在睡夢中悄然舒展,我覺得自己突然變得格外精力充沛四肢有力,澎湃的血液像黑夜駛向黎明的船隊,在強勁的風中樹起招展的旗——我明白,青春的花季就這樣如期而至??晌也幌胱鰤氖?,真的只是想拉一下手而已,就拉一下。
雪怡是我網(wǎng)上的“紅顏知己”,我們在QQ上無話不談:學習的煩惱壓力,校園的奇聞逸事,甚至青春期的種種心理變化……雪怡肯定是個好學生,她只在周六晚上上一小時網(wǎng),每次心里都覺得有好多話要對她說,憋了一星期哩!在網(wǎng)上聊天久了會產(chǎn)生莫名其妙的情感,最近我特別想見雪怡,中魔一般。用軟件查她的IP,知道就在本市,估計見面不會太難,可她總是找出各種理由推脫,弄得我心里很煩躁。她會說沒見面總是最好的,她和我周圍的女生沒什么不同的。我知道網(wǎng)上多是“恐龍”,她不見得比我們班里的“四大美女”漂亮,但我就是想見她,鬼才知道為什么!
有時會想,女生和女生也不一樣!雪怡多好呀,聰明伶俐,善解人意;而我們班里那個號稱“四大美女”之首的梅子,雖然模樣俊俏腦袋聰明,卻男孩一樣毫無溫柔可言,當個班長就了不起了?臉整天繃得像琴弦一樣。有個男生腦袋進水給梅子寫了封求愛信,你猜怎么樣?她把信貼到了黑板上!曾經(jīng)有男生對我說,你和梅子家住一個地方,每天晚自習都送她回家,走在一起金童玉女一樣般配,難道就沒生出點故事來?我皺著眉頭問什么故事?對方說比如拉手比如擁抱……我慘叫一聲打斷他:“和她有故事?你殺了我吧!”
此刻,仿佛少年澎湃的青春一樣,腳下的牛眼灘漲潮時很有氣勢,白花花的浪卷兒滾滾而來,頃刻把灘涂蓋滿,一片湛藍的海水深不可測;退潮的時候也蔚為壯觀,海浪一次比一次退后,漸漸閃出偌大的一片光潔的沙灘。海灘上沒有一個人影,我抬頭看了看天,天色和心情一樣陰沉。我長嘆了一口氣,一手拐筐,一手捂著屁股,像海邊的鴨子一樣搖搖晃晃走了進去。去牛眼島需要快走,潮剛退的時候下水,趕著浪印兒走,等退潮的時候才能趕到,呆上半個小時就得回來,否則就會被漲上來的海水淹著。今天有些不同,平時海灘上總是陽光普照,很多水鳥在天空上飛過。今天卻連海鷗都見不到,不知道它們都跑到哪里去了,難道它們也和我一樣痛苦?
我痛苦的原因源于頭天晚上,爸爸把我狠狠收拾了一頓,睡了一宿屁股仍然腫痛。你知道我爸用的“刑具”是什么?說出來嚇死你,一條半米長的大鲅魚!那條鲅魚“噼噼啪啪”瘋了般和我的屁股接吻,可我就是不哭,而且很英勇地一聲不吭。壞了,我越不哭爸越用力打,好像我不是他親兒子一樣。那條鲅魚最后都散了架。終于盼來了“救星”——媽攔住爸說行了行了,你想把孩子打死呀,孩子已經(jīng)知道錯了。把魚換成皮帶的爸瞪著牛眼大吼一聲:“你還敢去網(wǎng)吧嗎?你知不知道錯!”我當時屁股疼痛難忍,明白當英雄是多么的不容易了??纯窗职质种芯o攥的皮帶,好漢不吃眼前虧,加上媽又捅了我一把,就很沒骨氣地應(yīng)了一聲,這才算完。
你千萬別認為我是什么壞孩子!我不就是多打了幾次游戲嗎,學習成績一點沒降。不過我也有點兒過分了,連續(xù)三天下午裝病逃課到網(wǎng)吧打游戲,倒霉的是每次都被班長梅子人贓俱獲。其實不怪我,全怪網(wǎng)絡(luò)游戲太迷人了。沒想到她還真的告訴了我爸!哎呀,現(xiàn)在我的屁股還不怎么敢碰,肯定是鲅魚刺什么的還在我的肉里面。要不是梅子打小報告,我怎么會落到這步田地?
此時最不想見的人出現(xiàn)了,是梅子,胳膊上也拐有一個筐。好像有第六感應(yīng)似的,我到網(wǎng)吧她能找到,換一家也能找到,我來趕海她還能找到,真是命中的克星!看見梅子匆匆朝我走來,我趕忙向海灘深處走去。你知道在海泥里走路是多么地費力,梅子越努力地追我,我越使勁兒往海里快走,兩人一走一追就走到了離岸很遠的地方。你別說,梅子也是一個脾氣倔的人,一副不追到我誓不罷休的姿態(tài)。后來我想,一個男生讓女生追得往海里跑,多丟人?所以就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憤憤地對著她。
梅子氣喘吁吁地走到我跟前,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爸會打你打得那么重……”她家就住在我的隔壁,爸爸對我用“刑”的喧嘩聲浪她一定聽得到。
“呸!”我朝腳下吐了口水。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看透了你的伎倆!我扭過頭不理她,臉拉得像頭頂上越來越陰的天。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要不要你也打我?guī)紫鲁龀鰵??”梅子調(diào)侃我。
“我從來不打女人!”不知為什么,我的嘴里一下就蹦出了書上的詞兒。聽聽,我的回答有水平吧?我用的是“女人”而不是“女生”!
“喲,那你的意思說你是一個男人了,大男人還逃課?”梅子揶揄我。endprint
這句話捅到了我的痛處,我下意識地摸了摸突然又疼起來的屁股,伏下身子去捉躺在一灣水里的魚。沒想到魚從我的手中滑了出去,還濺了我一臉的水。
梅子連忙蹲下身幫我捉魚,語氣緩和了:“你落下的課我替你補?!?/p>
我一聽這話更生氣了:“你成績好就了不起了,我不會自己補?!”
說完,我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梅子被我噎住了,愣愣地站著,手里還拿著那條魚,多可笑!我的心里有了一點解恨的感覺。繼續(xù)走了一會兒就到了地方,到處都能看到牛眼蛤的透氣小眼,鑰匙孔一樣的就是??赡芤驗槊纷拥狼傅脑虬?,我臉上繃著,心里卻舒服多了。
我哈腰向鎖孔伸出四指禪——直著四指戳破鎖孔,直接插進一個上下垂直扁形的蛤洞。挖蛤,如刀的手指必須使勁往洞的一邊緊插,只半尺深淺一個大蛤就會嵌在手心,很順利地掏上來。若是外行,四指只知往洞里直插,這蛤被指尖一碰,便迅疾下滑逃命直鉆洞底,那你就追著往里挖吧。有時候手進洞里繼續(xù)往下死插,直到大半條胳膊都插了進去,才可以把蛤從洞底摳上來,吃力極了。弄不好,你的手臂會被洞壁蛤片碎石劃出一道道血口子。倒不如馬上舍棄,挖向另一個蛤洞。
當然,這點對我和身后的梅子是小菜一碟了,不過是一彎腰一伸手的事情。啪!這是我扔蛤進筐的聲音;啪!梅子亦探囊取物般跟進一個。啪、啪,啪、啪……在有節(jié)奏的暗含比拼的競技中,我倆筐里的牛眼蛤都迅速上升至半筐了,左臂也漸次添加著收獲的沉重。啪、啪啪!不用抬眼,我就知道這是梅子施展的左右開弓的絕活兒。如同她在學校的優(yōu)秀搶眼,趕海好手非人可比的印象,早已鑲嵌在我童年的記憶之中。我暗暗叫苦,只有把筐掛在脖子上,緊趕快挖才可以與她不相上下。梅子頭不抬眼不斜地緊隨其后,似乎想趕緊滿筐好回。
我突然身上覺得有些寒意,四周仿佛也黯淡了下來。站起身來,我發(fā)覺天氣不對,天邊滿是烏云,好像有北風刮過來。難怪今天見不到人影,該不是要來寒流了吧!如果真是的話那就要命了,留在這里,不被淹死也會凍死!就在這時,天邊劃過一道閃電,壞了,今天忘了聽天氣預(yù)報,就要下雨了。我冷眼看著一直跟在我身邊的梅子,看你這回還走不走?梅子呢,看到閃電臉上閃過了一絲緊張的神色,可馬上就平靜了。她倔強地盯著我,一副我不認錯就要和我這樣耗下去的模樣。這時天上的烏云很快地涌上來,雨點由小到大砸到了我們身上,轉(zhuǎn)眼間,我們就處在了一個暴雨雷電的世界里。
往回走!我叫了一聲。暴雨模糊了我們的視線,海水也漲了起來,很快淹沒了我們腳下的灘涂,再不走我們就真回不去了。我往回疾走,梅子才跟著往回走,真是個不敢惹的小姑奶奶!
潮水連同疾雨,海水很快淹沒了小腿肚子。沒走出兩里地,浪隨風走,很快水又漫到了我們的膝蓋處。浪頭開始在我們的四周會聚,迸發(fā)出隆隆的濤聲,在陰暗的天空下,顯得格外神秘和恐怖。我倆趕緊往回跑,可在海水里怎么也跑不快。濤聲更響了,浪頭像無數(shù)兇狠的利爪,撕扯拍打著我們。這時大水已經(jīng)漫過了屁股,整個褲子已然濕透。突然一排巨浪劈頭蓋臉砸下,我被嗆了一口苦咸的海水。急湍的水流八爪魚般死命地撕拽著我手中的筐和身上衣服,我似乎覺得蛤們已在筐里抱成團,正預(yù)謀著一次集體大逃亡。我停步矗立在水中,緊了緊臂拐,約略覺出肚子的饑餓,于是下意識地從筐里抓了一把蛤裝進褲兜有備無患。這時我可不能馬上松手扔筐,那豈不是在她面前示弱?
陣陣寒流在掠奪我們身上屈指可數(shù)的熱量,濕透的上身挺出水面之后,已是徹骨的冰冷。梅子全身盡被海浪撲濕,發(fā)白的面孔露出一絲慌亂,透出女生固有的嬌弱。梅子進海以來,我第一次專注地看她。這時她也駐足看著我,眼瞼的下方掛滿了海水,宛如淚珠,讓我的心十分該死地小動了一下。
海面在一寸寸增高,就像腳下布滿了趵突泉水,使得我們舉步維艱。一排巨浪劈頭蓋臉地砸來,急湍的水流立即撕拽著手中的筐,幾乎要脫手而出。越來越濃的寒流凍得我們瑟瑟發(fā)抖,渾身麻木,漸漸覺得有些頂不住了。我看到梅子在風浪中搏得有些氣喘,手中的魚筐瞬間被水流拽走,心中驚駭不已!
頭上一道慘白的閃電把云天劈出一條如蛇的縫痕,又頓時合上,接著是滾滾雷霆以萬鈞之力晃動著整個大海,暴雨劈頭蓋臉砸得頭皮發(fā)麻雙眼難睜。又一個浪頭撲來,我忙提筐往上用力一躥,越過了浪頭,但梅子可能被大雨迷住了眼睛,猝不及防,眼看著叫巨浪吃了進去,沒了蹤影。我的心收緊了些,等著她的呼救。哪管是一聲示弱的呻吟也夠滿足我的自尊。然而僅僅片刻,梅子便掙扎著從水里慌忙鉆出,雙手由頭發(fā)到臉往下擼著海水。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那肯定是在找我,然而卻看不出絲毫的哀求。
我有些失望和沮喪,可心里解恨極了,暗道:小丫頭片子,怎么樣,打怵了吧?這是怒吼的大海,不是波平浪靜的池塘,好自為之吧!我一邊想著一邊拖著蛤筐沿記憶路線往回趕,潮水深得已經(jīng)看不清路了。在這種情況下,和梅子較勁退居其次,逃命才是眼下的主題。我緊走了幾步,發(fā)覺身后沒了水聲,便警惕回頭查看:梅子艱難地向前挪了幾下就又站立在水中,好似被什么給解除了全身力氣。這種時刻,我不敢離她太遠,便站住了等她。
風冷嗖嗖的比刀子刮人還疼,我甚至覺得臉上已經(jīng)被風雨刷上了一層薄冰。梅子的嘴唇已被凍得發(fā)紫,牙齒在斷續(xù)打顫,咯咯地脆響。見我回頭,就那么直直地看著我,眼里閃出的盡是嗔怨。我的心忽然軟了,覺得自己拿安全去賭輸贏,這樣的玩笑是否有些過分?在這鋪水蓋浪的惡劣處境里,萬一梅子有個三長兩短,那將讓我終生懊悔!
“我的大班長你倒是走啊!”我拉著腔調(diào)說。
她拒絕回答,隱約能看到淚水在眼中聚合。我的嘴角動了幾下卻又停住,不知道到底該說什么好了???!女人就是麻煩!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管不顧拽著走。梅子沒有掙脫,而是順從著我的步伐。前方顯現(xiàn)出一條異樣水流,仿佛一道陰險的目光!我馬上扯住梅子,也使自己穩(wěn)穩(wěn)地站住。
“死溝到了!”梅子說。
提起“死溝”我心一顫,這是一道海流形成的旋坑,常有趕海人喪命于此,因此被稱為“死溝”,但只要越過才有生的希望!我看了眼手中筐,有點不舍,但還是下決心放下,看著它轉(zhuǎn)眼就被海浪沖出很遠,頃刻就不見蹤影。endprint
今天的情形極其危險!一向膽大的我頭一次心里沒底了。但我知道,越是情況出人意料,越要心如泰山!
“梅子,我們盡快跑吧,你跟著我!”我對梅子說。
就這樣我在前面蹚路,梅子在后緊抓住我的牛皮腰帶,兩個人連成一體小心翼翼地沿著溝北,一座一座地摸過了七座礁石。終于到了,我舒了口氣,梅子也直起腰來喘息。我們身子在歇,眼睛卻在謹慎搜尋。
“你快看!”還是女孩心細眼尖,順著她的手指,我看到就從我們腳下往北數(shù)約十米的地方,有水在繞著圈絞勁兒。噢——對了!那就是平時翹得最高,經(jīng)常有些燕子歇在上面曬著太陽啄自己羽毛的大壩石尖子,退潮時可以看得十分真切。
我們對準壩棱角游去,這時耳邊的一切咆哮好像都銷聲匿跡了,只有那個微顯旋流的目標和我倆的劃水之聲。我離那個目標越來越近,只有兩三米了。就在這時,梅子叫出了聲:“不好,我抽筋了!”
“別慌,我就來!”我回答。扭頭見梅子在水中手臂亂舞,沉下去又浮上來。
梅子是右胳膊右腿同時發(fā)病,情勢相當嚴重。在水里腿抽筋,兩只胳膊還可以舞弄一氣,若是兩只胳膊抽筋,你就等死吧。她現(xiàn)在一側(cè)全抽,只剩半拉身子會動,特別危險!我拼死向梅子游去,但見她只有一只手在劃水,只能在原地打轉(zhuǎn)轉(zhuǎn),而且上來下去的。從她一露頭就張嘴吐水的表現(xiàn)看,她一定喝了好幾口咸咸的海水了。
我游到梅子身后,手頭并用頂推著她,開始了緊張而艱難的生死拼爭。我奮不顧身地向前沖擊著,兩條腿就像是灌了鉛,感覺有些堅持不住了。但我清楚,只要我稍一松懈,我們倆可真就喪命海底了。我覺得梅子越來越沉了,但還是咬著牙堅持著推動她,全身精疲力竭。梅子已經(jīng)從我手里滑下去三次了,好在我還能夠在換口氣之后,又把她撈上來接著再推。這是最后的生死較量!
“放下我,你逃吧!”梅子突然從我手中掙扎出來,她的頭在沉浮了幾下,眨眼就在水面上不見了。真要了我的命!我趕緊轉(zhuǎn)回身,游到梅子沉下的地方,揪住她腦后的辮子往回游。
“要死一起死!”我怒吼,掙扎著瞅前方,水面又旋了一下,周圍形成了圈式扭動,心中不免一陣狂喜,到了!
我用盡吃奶的力氣猛推了一把懷前的梅子,身子一側(cè),一把揪住了那快三角棱頂。緊接著我的腳攀上去,在我常玩的平臺上站穩(wěn),然后把梅子拽上來。不敢停留??!我告誡自己,只喘了幾口氣,又帶著梅子往一旁摸了上去。我知道,這個最大水泥壩角,本身就連著高高的池面。果然讓我摸到了,硬硬平平的,太好了!我一縱身爬了上去。
依然是刻不容緩,因為梅子的腹中灌滿了海水,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我像頭牛一樣扛著她在海灘上來回顛著,怎么也得把她肚子里的水先弄出來。一頓折騰后,好不容易把水弄出來了,聽到肩上的梅子一聲痛苦的呻吟。我知道她醒了,心里一松就感到精疲力竭。我強頂著用最后一絲力氣,抱著梅子挪向前面那片礁石和海泥混合而成的高處。到達后兩人就一起摔倒了,滾倒在海泥里,全身丁點力氣都沒有了。潮水快速地涌過來,把我們剛才棲息的地方迅速圍成了一個孤島。好險!
完全清醒后,梅子慢慢爬起坐在沙灘上,定定地看著我,被水濡濕的臉龐透出女生固有的嬌媚。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把頭別過去。
沒想到,梅子對我說的是:“笑凌風,你不是想拉雪怡的手嗎?”
我一愣,她怎么知道我的網(wǎng)名?難道我一直苦苦尋找的雪怡就是……我想起雪怡的IP顯示就是本市。梅子目光還在定定地看著我,難道……雪怡就是梅子?!
“我知道笑凌風就是你,世界上沒你那么笨的人,幾句話就能讓人猜出是誰?!泵纷舆€不忘調(diào)侃。
我那幾乎癱瘓的心臟像被電擊一般,突然開始跳動起來!看梅子向我伸出的手,我顫抖著拉住,兩只手掌間像有團火在燃燒!我發(fā)現(xiàn)她的身上也在顫抖,就問你冷嗎?她臉頰微紅不說話。我的腦?;靵y不堪,聽得見彼此心臟的跳動聲,越來越強勁,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這一種聲音!
良久,我們松開了手,彼此都有些羞澀。我突然想起兜里還有牛眼蛤,取出一個敲開了,遞到梅子嘴邊。她眼里滿是笑意,接過去送進嘴里。我也拿出一個,敲開連肉帶汁吃掉,此刻的鮮美無法形容,猶如夢中最美的青春!漸漸地,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我恢復了生命的勇氣和體力,拉著梅子一同站了起來。
梅子笑了一下,突然正色問:“現(xiàn)在告訴我,你逃課錯了嗎?”我暈!現(xiàn)在問這個問題……
“快回答我!不然我不走了,一個人死在這里!”梅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狂暈!投降嗎?現(xiàn)代好男人在女人面前是否都得這樣?就像爸爸,別看他對我很厲害,但在媽媽面前就百煉鋼化作繞指柔。我從嗓子眼里擠出幾個字:“我錯了?!?/p>
“什么?!我沒聽清,大聲點兒!”梅子不依。
“我錯了!”我?guī)缀跏呛鹆顺鰜怼?/p>
我看見梅子在得意地笑,急了:“我這可不是向你梅子認錯,我是向雪怡認錯!”
“我就是雪怡!”
“你不是,雪怡比你可愛多了!”
“你——看本班長怎么收拾你,一萬雙小鞋!”
暴雨雷電漸漸遠去,生命的岸從不遠處的霧氣中顯露出來。我和梅子手拉著手,踩著海浪,一起蹣跚卻堅定地向著岸邊走去……牛眼灘的海沙松軟綿長,如母親的懷抱。我在心里悄悄想,真想這樣永遠走下去……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