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人需要有一種精神的支撐,一旦失去這種精神,就沒有了活力。
很多人每天變著花樣兒地玩樂,不停地聚會,不停地喝酒、蹦迪,貌似豐富多彩的生活,其實空虛得如一張白紙,靜下來的時候,寂寞無聊常常驚出他們一身冷汗。然后繼續(xù)瘋狂地及時行樂,妄圖以此覆蓋那些空虛。殊不知,歌舞升平,燈紅酒綠,只能使一顆心漸漸僵硬。
心若是僵硬了,就長不出草,也開不出花了。所以要給僵硬的心松松土!
曾經(jīng)有讀者問過我,何以能十年如一日地堅持寫作。我想,這絕不僅僅是一個“愛好”或者為了賺稿費可以表達的。每天和生物鐘玩兒叛逆,熬夜寫文章,更多的,是不想讓自己的內(nèi)心僵硬和荒涼。
相較于我把寫作當(dāng)事業(yè),另一些隨意得很,如同純真的愛情信仰者,將一些唯美真摯的句子,端端正正地摘抄在自己的博客或者日記本里,留一段溫存的記憶于歲月的年輪里。
我的一個女同事便是此中典范。別人打麻將或者逛夜店的時間,她都用來寫博客了。她說她從小就有記日記的習(xí)慣,好幾箱子日記,她都不舍得扔。那些陳年往事都被定格在日記本上,如同握住了歲月的核。有了電腦之后,她就改寫博客,性質(zhì)還是一樣的。美好的文字具有音樂的質(zhì)感,在裊裊咖啡香里咿咿呀呀地唱將開來。其實她寫的文字還稱不上文章,都是每日里經(jīng)歷的一些事或者想到的一些話。她也從沒奢望過自己寫的文會發(fā)表出來,但她樂此不疲。她說,只是不想讓心靈空著、荒蕪著。
這樣的心田,定是土質(zhì)肥沃,能長出好莊稼來的。事實也確實如此,她有一個事業(yè)有成的老公,而且十分疼愛她,對她百般呵護,而她亦順水推舟,做一個小鳥依人的幸福小女人。
三姨也是個質(zhì)地柔軟的人,命運卻很少眷顧她。她并無太多怨懟,以柔克剛,用她的優(yōu)雅應(yīng)對著貧困的生活。
三姨去世的時候,我把她喜歡的那幾本雜志燒給了她。我想,就算到了天堂,她也一定會做個喜歡讀書的女人吧。
三姨家在農(nóng)村。她喜歡看書,也喜歡偶爾寫一點東西。有一次來市區(qū),買了兩本《人民文學(xué)》回去,像寶貝一樣地珍愛著。
姨父不理解她,嫌她對她的書比對他熱心,喝多酒的時候就會很生氣地把她的書扔掉,唯有這個時候她才會丟掉淑女形象,和他不依不饒起來。他便怕了,從此不敢再糟踏她的書。
三姨對書的熱愛有些極端,一本雜志翻來覆去地看幾遍之后,還是愛不釋手。里面的文章她甚至都能背下來了,她也不舍得扔掉。書里的插頁是一幅油畫,她剪下來,用一個相框裱了起來,掛到墻上。用三姨的話說,她這樣生活,只是想讓自己荒涼的心里多一點點色彩。
三姨最后終于還是沒能擺脫“僵硬”的命運,她得了腦梗,不過心靈卻始終是柔軟的,貧窮和瑣碎并沒有使她的心荒蕪。
她一生都未停止對夢想的追逐,她辛辛苦苦地攢著錢,夢想著去一次令她魂牽夢縈的西雙版納。就像一根想去天堂的火柴,火柴盒的潮濕,是它的劫難。也許不能到達天堂,但永遠沒有斷了去天堂的念想。
每個人的心,都不是天然的綠洲,總會有荒漠,總會有僵土,需要你每天抽出一點時間來,在心上放點鳥聲、放點詩意、放點綠色、放點芬芳。
放一條蚯蚓,去耕耘靈魂的不毛之地,去開墾內(nèi)心的荒涼。
心不僵硬,才有可能在春天種下一些美好。比如詩篇,比如月光,比如一壇芳醴。
心田柔軟,才有可能在秋天收獲一些恩賜,比如純凈,比如善良,比如半世癡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