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毛
【看夜景不如看帥哥】
一入股市深似海,前些日子行情大好的時候,我囂張地把所有積蓄都押了進(jìn)去,至于結(jié)局,全國人民都知道了。
我想靜靜,只是不知道天臺是否還有我的一席之地。那天晚上,我吃過飯,慢悠悠地踱上了天臺,正想鳥瞰這座城市的美麗夜景,一個落寞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
不好!有人要跳樓!
我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后,猛地抱住他,用盡全部力氣將他從天臺邊上生生地“扳倒”在地,與此同時,一碗心靈雞湯及時灌進(jìn)他的耳朵:“心若在,愛就在,大不了從頭再來!”
不顧他拼死掙扎,我一口氣將他拖到安全區(qū)域。
他顯然被我嚇到了,從地上起來時連塵土都忘了撣,待看清我的模樣后,忽然發(fā)飆:“你有病吧?誰要跳樓?我在看風(fēng)景!”
我什么時候被人這樣斥責(zé)過?也不甘示弱地回嗆道:“那就是我要跳樓,你擋我路了!”
一個將死之人是不可能有這般氣勢的,想必他也看得明白,于是干脆不理我,又坐在天臺邊上,看著遠(yuǎn)方發(fā)呆。
見他看得這般熱切,我的好奇心被驅(qū)使,跟著他裝模作樣看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天臺看夜景,顯然,這種行為不適合有多動癥的我,在我看來,看夜景不如看帥哥。
“我叫白曉樂,你呢?”一堆霓虹燈便讓他如此沉淪,而我則被他的側(cè)臉吸引了。
“孫一陽?!?/p>
說這話的時候,他終于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熠熠生輝的眼神,看得我心跳加速。
【傲嬌得像個爵士】
孫一陽就住在我樓上,3年了,我們都沒有遇見過。那次天臺偶遇,讓我在這個城市里忽然就多了一個可以隨時打擾的人。但他不太好接近,說話常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不過沒關(guān)系,我熱情如火??!
幾天后是我生日,那天晚上,我切了半塊蛋糕,又找到一個去打擾他的理由。
孫一陽家里布置得非常小清新,相較之下,顯得我家特別暗黑。彼時,他正在煲湯,有香味從廚房飄了出來,完敗我的那塊奶油蛋糕。
他讓我在飯桌邊等著,一會兒工夫,便端出一碗湯遞給我:“你嘗嘗吧,不知味道如何。”
“嗯,今天是我生日,這塊蛋糕是我特意拿給你的?!?/p>
“我從來不吃甜食?!彼f這話的時候連頭也沒抬,傲嬌得像個爵士。
越是接觸得多,我越發(fā)現(xiàn),我和孫一陽真的就是兩個世界里的人。
他有輕微潔癖,而我即便是在垃圾堆里也能睡著;他注重養(yǎng)生,活得謹(jǐn)小慎微,而我只求活得盡興;他從不做風(fēng)險類投資,而我最喜歡險中求勝,有錢的時候買股票,沒錢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省出兩塊錢買彩票;他喜歡安靜,我喜歡熱鬧;他的世界非黑即白,而我的世界五彩斑斕。
我是個對生活沒有期待的人,對未來也沒有規(guī)劃,過一天算一天,哪里喧囂,就一股腦兒奔向哪里。而他,恰恰與我相反。
【變成了一場獨(dú)角戲】
我堅信孫一陽就是來改變我下半生的人,差點把“倒追”這倆字刻在腦門上了。
那天下班后,孫一陽約我去天臺。
我到時,他似乎已經(jīng)待了許久,眼神里蒙上一層風(fēng)霜。我剛要為遲到道歉,便聽他幽幽開口:“其實我有女朋友,現(xiàn)在,她生活在那個方向。”
借問女友何處有,一陽遙指大不列顛。
哦!原來他從來沒有把這座城市的美麗放在眼里,他來天臺的目的,是遙望愛情。
“那你怎么不去找她?”我心里有點酸。
“她說過她會回來,我在這里等著就行了?!?/p>
如果等待是獲得圓滿的必經(jīng)之路,愛情就簡單多了。
3年前,我還生活在另一個城市里,以等待的姿態(tài)。而我等的那個人,就生活在現(xiàn)在這個城市。他說他來收割夢想,回去喂養(yǎng)愛情。
我不是沒有感動過,否則就不會一個人等在原地。但我不如孫一陽,我不是個擅長或者安于等待的人,一年后,我辭掉工作,任性地來到這里,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等待是一件風(fēng)險特別大的事,因為你等著等著,就變成了一場獨(dú)角戲。
他早已有了新女友,而我不過是備胎一個。我在他的公司門口本想給他一個驚喜,結(jié)果卻給自己帶來一場驚嚇。他牽著她的手,從從容容地來到我的面前,介紹我時,用的是“大學(xué)同學(xué)”的稱呼。
“你看,這就是你等待的結(jié)果?!蔽液敛槐苤M地向?qū)O一陽展示我的傷疤。結(jié)果他告訴我:“那是因為你本來就沒有等待的天分,你不擅長?!?/p>
我想了想,說:“在你等她的日子,請允許我這個沒有天分的人等在你身邊吧。”
【狠狠地愛一個人】
兩個月后的某天,我和孫一陽一起吃晚飯,聊得正開心的時候,電話響了。
盡管他走到窗前去接,但我還是隱隱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果不其然,他告訴我,遠(yuǎn)在大不列顛的遙遙要回來了。
3天后,我和孫一陽一起去機(jī)場接遙遙,當(dāng)著我的面,他們欣喜擁抱,介紹我的時候,孫一陽用的是“好友”的字眼兒。那個場景,恍如3年前。我終于明白孫一陽說的話,我確實不擅長等待,我適合進(jìn)攻。我知道,這是我最后的機(jī)會。
我自動屏蔽遙遙,將挖墻腳運(yùn)動搞得轟轟烈烈,向?qū)O一陽發(fā)動了猛烈攻勢,每天為他送早餐,專挑他和遙遙約會的時候給他打電話,晚上約他在天臺聊天、喝酒,每天發(fā)一封情書,干盡了人間肉麻事。
其實結(jié)果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在年歲大好的時候,可以狠狠地愛一個人,而后深藏功與名。
但孫一陽早說過,我不是個擅長等待的人。所以,在始終沒有等到他的回應(yīng)之后,我很快便放棄了。很多愛不過是一時興起,哪來的一往情深?我不想再過問有關(guān)孫一陽的任何事,他能和遙遙在一起,也是不錯的結(jié)局。剛好那段時間,股市回暖,我又囂張地將自己所有的錢都扔了進(jìn)去,每天盯著大盤,竟然就這樣成功地轉(zhuǎn)移了失落的感覺。
不幸的是,一切救市舉措都是徒勞,幾天之后,我再次賠得稀里嘩啦。
那天晚上,我還是想靜靜,于是一個人拎著瓶啤酒上了天臺,一眼便看見等在原地的孫一陽。
這次我沒攔他,我知道他不是來跳樓的。他敬畏生命,不像我對一切都無所謂。
我醉醺醺地爬上了天臺,還沒坐穩(wěn),便被一股蠻力拉扯下來,啤酒瓶打碎了,一地泡沫,在燈光的映襯下,特別好看。
“你有病吧?我可沒那么輸不起,人生再失意也不至于跳樓?!蔽也荒蜔┑貨_他吼道。
他一改往日的溫文爾雅,指著我的鼻子大聲說:“像你這樣做什么事都堅持不到底的人,做什么事都沒有恒心的人,天臺就是你最好的去處,我真不知道自己救你干什么。”
孫一陽一把拉起我,連拖帶拽,直至把我扔回自己的小屋里。
我昏睡了一天。第二天酒醒后,很快就忘了這件事,每天照舊上班、下班,和同事朋友扯皮,并決定從此后再不染指股市。
我準(zhǔn)備開始重新生活,忘掉過去的所有潰敗,包括孫一陽。
【撲面而來的熱浪】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那天下班后,同事建議一起吃燒烤,我忽然想起,我家樓上的天臺是最合適的地點。
下班后,男同事先行把燒烤爐和炭火搬到了天臺,我和幾個女同事負(fù)責(zé)去超市買肉串和啤酒,等到我們趕到的時候已是晚上七點鐘,夜色暈染,華燈初上,我尖叫著開了瓶啤酒,跑到天臺邊準(zhǔn)備和這座城市干一杯,一眼瞥見角落里站著一個人。
他也發(fā)現(xiàn)了我,稍微頓了頓,便疾步走來。
“孫一陽?”
他回答:“是的,是我?!?/p>
“你怎么在這里???”
“這些天我一直在等你?!?/p>
“遙遙呢?”
“我們沒有辦法在一起了,因為我習(xí)慣了你在我身邊鬧鬧哄哄的日子?!?/p>
他果真是個擅長等待的人,我若不來,恐怕他就會一直等下去,這年頭,深情的都克制,薄情的都放肆。
很久以后,我問孫一陽,我們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為什么會在一起?
孫一陽告訴我:即便日子過得再沒勁,看見你總覺得喜氣洋洋。
原是如此,愛情需要潤物細(xì)無聲,更需要撲面而來的熱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