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詩群 安徽省文學院簽約作家。一個戀舊、安靜的平凡女子。落筆清麗唯美,哀婉沉涼,如江南流水,在石拱橋下低聲潺湲,絮絮訴說著舊日纏綿。喜歡躲避車馬喧囂,鋪雪種字;喜歡與芳草為鄰,聽風絮語。
魚玄機這個名字有吊詭之氣,仿佛幽空里藏了詭異的機鋒。還是她的乳名魚幼微更具人間小女兒情態(tài),彼時李億輕念一聲“幼微”,多少郎情妾意襯得日后的無邊孤寂一直蝕到了骨子里。
若非有才又多情,她的命運或可改寫。又或者沒有遇見家有悍婦的狀元李億,她的一腔少女情思便可用來寫詩成名,接受艷羨稱頌,哪怕與溫庭筠傳一些緋聞,也勝卻被李億擄走初心,從此情深成冢。
晚唐才女魚幼微的人生走得這樣步步驚心。
盡管她已詩名滿長安,科考的大門卻容不得女兒身。15歲的她在粉墻上題詩,“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她有昭然野心,卻與惝恍的失落一樣,都是這般芳菲明艷。這年的狀元郎恰是李億。
佳人去后,詩留粉墻,李億一見傾心。他滿城遍尋魚幼微,殊不知長安城到處流傳著她的佳話:“色既傾國,思乃入神?!彼匆娖渖鸵寻V心入神,魂夢顛倒。
這段軼事若在此時戛然而止,她人生的最后篇章仍有改寫的余地:如若李億尋訪無果,再若李億并不倜儻風流,動搖不了少女的心……史冊上便只有女詩人魚幼微,而少了背負罪名的女道士魚玄機。
她愛上了李億,拼了性命愛。寧可為妾,將一顆高傲的心謙卑地放逐到塵埃里,仰遠在鄂州的大夫人裴氏的鼻息。她以為不爭名分地位,只要和他在一起,即便住寒窯宿繩床都心甘。
她不知招惹她的這個男人根本承擔不起她的深情。
裴氏從鄂州抵京,李億方寸大亂。她不怕裴氏,只怕李億負心。扛不住裴氏逼迫,李億佯寫休書一封,卻暗送她去道觀。兩人的愛情在他一聲聲“幼微”的輕喚中,在他如臨大敵的驚惶不安中,變作了嘴邊苦澀的淚水。
李億隨裴氏回了鄂州,她獨對空閨秋院。盡管她幽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卻抵不住相思蝕骨,不遠千里到鄂州。她一路以詩傳情,寫《隔漢江寄子安》:“江南江北愁望,相思相憶空吟?!睂憽洞呵榧淖影病罚骸氨N遠澗憐清韻,雪遠寒峰想玉姿?!睂憽督瓿钔淖影病罚骸皯浘乃莆鹘?,日夜東流無歇時。”每一首情詩都寄給李億。
封封情書石沉大海,她已喚不回遠去的深情歲月。多情已如凌遲刀,17歲的魚幼微寸腸痛斷。
她終又活過來,以玄機為名,成為冷艷貌美的女道士。長安又逢春,晨起有賣牡丹花的吆喝聲。她循聲看去,賣花人守著一籃殘花,因價高無人問津,她忽而怨憤不平:“及至移根上林苑,王孫方恨買無因?!庇谐蝗?,負心人終會明白,她仍是那萬金難求的牡丹花。
她開始高張艷幟,最后竟因妒殺侍女而紅顏殞命。花殘成泥,她的痛也終于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