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衛(wèi)平（湖南文理學院，湖南常德41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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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道德與歷史興衰——評介《社會道德的變遷與羅馬帝國的興亡》

曹衛(wèi)平
（湖南文理學院，湖南常德415000）

人類歷史長河中，幾多帝國崛起，又幾多帝國隕落，一部人類文明史，就是通過將一個個的帝國興衰連綴起來，呈現(xiàn)給人們，詮釋著歷史風云，解說著朝代更替，證明著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中外史書的反復浸潤，讓人們知道了古羅馬帝國主要是由于日耳曼人的入侵而崩潰；歐洲中世紀各封建王朝的覆滅，主要是因為宗教改革和資產(chǎn)階級革命的興起；秦帝國的滅亡主要是嬴政的暴政；隋帝國的短暫，則主要歸咎于隋煬帝的好大喜功和驕奢淫逸；唐王朝的衰落主要是因為安史之亂。當然，上述原因的確是這些帝國衰落、滅亡的重要原因，而這些原因，不外源自政治、經(jīng)濟、軍事等等方面。故在人們甚至包括一些歷史學者的頭腦中，形成了探究帝國興衰、朝代更替的思維模式，即從表面的直接的途徑出發(fā)，從軍事、政治、經(jīng)濟、民族等角度加以分析論證。但是，一些隱性的原因則被忽略了，如文化的、宗教的、環(huán)境的、道德的等等。而從社會道德這個角度，揭示一個帝國的興亡，尤其是系統(tǒng)地從社會道德的產(chǎn)生、發(fā)展到衰落的全過程，與帝國興起、強大、衰落的全過程同步，探究帝國之所以興亡的原因，則甚為少見。以專攻古代希臘羅馬歷史而見長的楊俊明先生的新著《社會道德的變遷與羅馬帝國的興亡》（湖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出版）一書，是一部少見的從社會道德方面系統(tǒng)揭示古羅馬帝國興亡的扛鼎之作。

該書洋洋灑灑35萬余字，共六章，參閱了大量中外資料。該書從公元前753年王政時期開始落筆，訖于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滅亡，歷時長達1 200多年。作者認為，王政時代孕育了羅馬公民道德規(guī)范的基本準則，為羅馬國家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共和前期，羅馬公民形成了獨特的傳統(tǒng)美德，正是因為羅馬公民擁有這種傳統(tǒng)美德，羅馬民族才能逐步崛起，稱雄于地中海世界，成就帝國的偉業(yè)。共和后期，由于財富的流入和東方文化的深刻影響，羅馬公民社會道德發(fā)生了急劇的變化，公民社會道德走向頹廢，成為腐蝕羅馬社會的毒瘤，逐步侵蝕著羅馬帝國的肌體，從而導致了共和制度的解體與帝制的產(chǎn)生。帝制時期，盡管羅馬皇帝奧古斯都等人極力弘揚傳統(tǒng)道德風尚，力圖恢復羅馬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但收效甚微。帝制時期的羅馬，政治腐敗，公民道德淪喪，生活奢侈，耽于享樂，與國家離心離德，病入膏肓的帝國最終淹沒于日耳曼人的入侵浪潮之中。

楊俊明先生在該書中，提出了發(fā)人深省的一些觀點。其一，社會道德與國家興衰密切相關。羅馬從一個撮爾小國崛起為橫跨歐亞非三大洲的大帝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保持了羅馬公民的傳統(tǒng)美德：崇尚冷靜、勤勞、紀律和公民義務，并將自己的道德規(guī)范、感情和習俗置于國家最高權力之下，將公民價值取向與國家利益緊密相聯(lián)。故與其說公民社會道德的淪喪是帝國衰亡的表現(xiàn)之一，毋寧說正是羅馬公民社會道德的淪喪加速、甚至導致了羅馬帝國的滅亡。其二，崇尚正直、誠信、愛國、紀律等傳統(tǒng)美德須與國家行為（法律、制度）聯(lián)系。羅馬人很早就有意識地對公民進行道德教育，羅馬共和國的政治制度和法律制度為這種教育提供了保證和約束，維護了公民社會道德的淳樸，鑄就了崇尚正直、誠信、愛國、忠誠誓言的傳統(tǒng)美德。其三，社會道德建設需要輿論宣傳的正確引導。社會道德是在漫長社會生活中逐步形成的，它關乎著人們的價值取向、倫理道德、社會風俗等，表面上看有其自我的發(fā)展規(guī)律與承前啟后的因果關系。但是，社會道德的建設則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除了政治制度和法律的保證之外，上層建筑的方方面面無不與此相關，文學、藝術的陶冶十分重要，輿論宣傳的正確引導更是不可或缺。

該書從史學的角度來看，是我國的世界古代史研究中一部重要的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著作。它填補了從社會道德角度系統(tǒng)、全面揭示一個帝國興亡的研究空白。在我國的世界古代史研究中，論述羅馬帝國興亡的著述很多，但大多從政治、軍事、經(jīng)濟、民族等方面入手，也有一些涉獵到社會道德，但不是淺嘗輒止就是局限于某一個方面。即使在國外，系統(tǒng)探究的也不多。古代有，如羅馬史學的奠基人法比烏斯·皮克托（約公元前270—？）在《羅馬史》中說過，羅馬私人和公共生活中嚴格的道德規(guī)范，他們的道德秉性，如勇氣、堅韌、節(jié)制和虔誠，是羅馬走向強大的重要因素（楊俊明《社會道德的變遷與羅馬帝國的興亡》第3頁，湖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近現(xiàn)代也有，18世紀法國啟蒙思想家孟德斯鳩對羅馬帝國的衰亡提出了卓有見識的觀點。但系統(tǒng)、全面研究社會道德與帝國興亡關系的不多。就中國歷史研究來說，也頗有借鑒意義。華夏文明5 000多年，歷經(jīng)了許多朝代更替，古有正史如二十五史，代表著主流的史學價值和權威，褒貶著一個個帝王將相，述說著一個個朝代之所以興衰的原因。進入近代，西方思想流入中國，中國史學在繼承傳統(tǒng)史學的基礎上，開始出現(xiàn)不同聲音，不足以為正史所道的“卑賤”人群，進入了歷史舞臺，歷史唯物主義大放光彩，幾個妖姬或幾個佞臣亂國的觀點成為笑談。朝代的更替有了歷史唯物主義的正確的解說。但是總體而言，分析衰落原因的多，探究興起原因的少；探究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方面的多，探究文化、宗教、民族、社會倫理方面的少；即使探究道德方面也是拘泥于個人的多，探究群體的少。

該書不僅在史學上有較大意義，而且給我們以其他方面的啟示。

其一，是實現(xiàn)“中國夢”戰(zhàn)略的注腳。不可否認，經(jīng)濟、科技、軍事等等都是興國的重要因素，但是也需要輔以文化、社會道德等的傳承、弘揚和發(fā)達。羅馬帝國的經(jīng)濟、軍事、科技比其周邊的國家、民族要強大的多，但其就是被落后的游牧民族滅了。唐王朝、宋王朝、明王朝何嘗不是如此？要實現(xiàn)“中國夢”，必須要從古今中外大量歷史事實留給我們的經(jīng)驗教訓中加以借鑒。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大力提倡的“精神文明建設”“以德治國”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等，其實講的就是要繼承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與此相結合提出新時期的倫理、道德、情操、理想、良俗，逐步增強全民族的社會道德，亦即通常講的民族素質(zhì)、國家文明程度。“中國夢”的實現(xiàn)不僅要求經(jīng)濟、軍事、科技等綜合實力的強大，也需要文化、社會道德等的傳承和弘揚。

其二，加強社會道德建設的宣傳、弘揚有其國家層面的戰(zhàn)略意義，必須要有政治制度和法律的保障。道德修養(yǎng)歷來被視為個人的范疇，古人論道德修養(yǎng)的言論不勝枚舉。當今社會，也是重視德育的，可往往注視的是作為社會個體的個人。然而，作為一個群體、一個民族，怎樣加強社會道德修養(yǎng)，怎樣鍛造民族素質(zhì)，怎樣以德懾服天下，卻很少深入探究。唐朝的強盛正是伴隨著文化的強盛而出現(xiàn)的，其文學、藝術、哲學、倫理道德等都雄踞世界之首。就個人而言，是加強道德修養(yǎng)，就民族而言，是強化社會道德建設。故道德的修養(yǎng)，并不僅僅是個人的問題，個人道德修養(yǎng)的疊加，就是全社會的道德素養(yǎng)，就是民族的素質(zhì)。因此，怎樣通過戰(zhàn)略規(guī)劃，實行系統(tǒng)的、有效的、帶有一定強制性的（包括法律、制度、學校教育等手段）全社會的道德建設，是實現(xiàn)“中國夢”偉大事業(yè)的必要舉措。

其三，國家的興衰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必須警惕潛在的有害于國家興衰的現(xiàn)象和趨勢，包括社會道德層面。當今世界，正如同美國的走向衰落不可遏制一樣，中國的走向強盛亦是不可阻擋。但這是就大趨勢而言，是一個漸進的歷史進程。這個進程必然與各種因素的發(fā)展相關，使之或快或慢，這也包括社會道德。當中國正令人振奮地迅速崛起之時，我們必須警惕那些阻遏中國崛起的現(xiàn)象。毋庸諱言，改革開放在帶來巨大的社會經(jīng)濟變化的同時，社會道德方面的一些不良現(xiàn)象也沉渣泛起。盡管這些負面現(xiàn)象還未能成為社會道德的主流，但卻不能不引起高度警惕。正如同當年羅馬帝國一樣，橫跨歐亞非三大洲的泱泱帝國，不是滅于強大的敵人，而是毀在自身的政治腐敗和公民的道德淪喪、生活奢侈及耽于享樂。歷史的教訓何其深刻，遠有羅馬帝國，近有蘇聯(lián)。20世紀80年代初還能同美國爭雄天下的一個超級大國，短短十年就煙飛灰滅。蘇聯(lián)解體的原因不一定完全適用于中國，但其中的一些原因卻發(fā)人深省。國際反華勢力亡我之心不死，和平演變絕非危言聳聽。它們會通過種種途徑、以種種方式阻礙中國崛起的步伐，其中也包括社會道德。這正好從歷史的角度反證了我國當前進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學習、宣傳、弘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責任編輯：劉英玲）

作者簡介：曹衛(wèi)平，男，湖南澧縣人，湖南文理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世界史。

收稿日期：2015-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