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昕昕
(江蘇經貿職業(yè)技術學院 國際教育學院,南京 211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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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詩意棲居的幻滅
——《夜色溫柔》中女性的沉淪
陳昕昕
(江蘇經貿職業(yè)技術學院 國際教育學院,南京 211168)
摘要:《夜色溫柔》是一部帶有自傳體色彩的小說,其從與小說主人公關系密切的兩位重要女性人物著手分析,通過對兩位女性由原來的純潔、明凈走向沉淪的過程及原因的探索,指出所謂的“美國夢”不僅是美國社會的沉淪,其實也是女性詩意棲居的幻滅。
關鍵詞:美國夢;詩意棲息;人性沉淪
1紙醉金迷時代的作者及其作品
菲茨杰拉德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文壇的重要人物,他是“迷惘的一代”(Lost Generation)的代表作家,是“爵士樂時代”(Jazz Age)的桂冠詩人。他曾愛上一位名叫澤爾達(Zelda)的富家小姐,但因貧寒而無力迎娶。他發(fā)憤寫作,終于在1920年因發(fā)表長篇小說《人間天堂》(This Side of Paradise)而一舉成名,同澤爾達的婚事也如愿以償。婚后,他們生活闊綽,縱情享受,常常賓客盈門,觥籌交錯,并長年僑居歐洲。但由于揮霍無度,終致入不敷出,生活便從極度歡樂轉入悲慘困頓。澤爾達因精神病多次發(fā)作被送進精神病院,菲茨杰拉德也沾上酗酒的惡習,意志日趨消沉,于1940年心臟病猝發(fā)去世。
《夜色溫柔》敘述的是一個失敗和沉淪的故事。“它是菲氏在其家庭、經濟生活、事業(yè)受阻等多重重壓下所做的一次痛苦抉擇,是一部融個人生活經歷中的不幸而演化為整個人類社會的悲劇,并把浸透于小說字里行間的悲劇情感物化為一種審美情趣的佳作?!盵1]失敗的是男人,而沉淪的卻是女人。
故事發(fā)生在歐洲,但小說展現(xiàn)的仍是美國“爵士樂時代”的社會生活。美國歷史上,“爵士樂時代”是一個浮華享樂的年代,又是人們尤其是年輕人普遍感到迷惘失落的年代,“一切神明統(tǒng)統(tǒng)死光,一切仗都已打完,以往關于人的一切信念完全動搖?!盵2]就在深沉幽靜的夜幕下,充斥著西方世界上流社會的腐朽和墮落:社會秩序混亂,兇殺暴力,男盜女娼,父親奸淫女兒,妻子遺棄丈夫,另覓新歡……[3]。女性作為一個非常敏感的群體深受其影響。書中主人公迪克·戴弗是一個來自美國中西部的年輕有為的精神醫(yī)生,在瑞士的蘇黎世進行精神病的病理研究。他參與了對富家女尼科爾·沃倫的治療,尼科爾是因百萬富翁的父親與她亂倫而患上精神病的。在治療過程中尼科爾愛上了迪克,迪克不顧他人的勸阻娶了尼科爾?;楹?他將全部的精力花在照顧有病的妻子上,自己的事業(yè)則逐漸荒疏。尼科爾在迪克的悉心照料下慢慢康復,過上了正常的生活,而迪克卻身心疲憊、不堪重負,日趨消沉下去。出于苦悶和無聊,迪克與一個名叫羅斯瑪麗的女孩產生了愛情糾葛,而尼科爾則同闊少爺湯米尋歡作樂。最后,尼科爾同迪克離婚,嫁給湯米;迪克孑然一身返回美國,在他家鄉(xiāng)的無名小鎮(zhèn)以一個普通醫(yī)生的身份行醫(yī)了結余生。
《夜色溫柔》展示了“爵士樂時代”紙醉金迷的表象下“美國夢”的虛無縹緲和不堪一擊,菲次杰拉德的另一部重要的作品《了不起的蓋茨比》表現(xiàn)了“理想難以實現(xiàn)的幻滅和痛苦的”創(chuàng)作主題。“在這兩部作品中作者以細膩的筆觸反映了中小資產階級對于這個時代的感受,尤其是對上層資產階級的不滿。他對上層社會輝煌、絢麗的歡樂描寫之中滲透著濃厚的哀傷情調,埋藏著深深的幻滅感?!盵4]而《夜色溫柔》則揭示出更大的幻滅和痛苦:實現(xiàn)的未必是理想,指出了在那個充斥金錢、權力的時代,女性詩意地棲居之夢的不可能性,小說的兩位女性尼科爾和羅斯瑪麗成為這曲女性哀歌的兩大樂音。
2女性的哀曲
2.1尼科爾
“尼科爾是一個來自茫茫夜色中的迷路者,在丈夫迪克的幫助下恢復了自我的家園,而作為醫(yī)生和丈夫的迪克則被其遺忘在茫茫夜色中?!盵5]一路走來,尼科爾明凈的精神家園先遭其齷齪父親的污染,后經醫(yī)生丈夫的洗滌,創(chuàng)傷逐漸愈合。然而在這個喪失了女性詩意棲居的社會,尼科爾在遭到丈夫的冷淡后,終于回歸到這個社會給女性安置的一個輪回,從一個依附的目標轉換到下一個目標。
尼科爾正值豆蔻年華卻遭受親生父親強奸而導致精神分裂,但她的世界還是明凈、一塵不染的。作品前一部分的她影射了人類在卸去文明面具后流露的自然形態(tài)和生命本原:病中的尼科爾依然有著天使般圣母的面龐,酷似丘比特之弓的嘴,文靜,敏感,會說四五種語言,懂音樂和繪畫,并創(chuàng)造性地設計了診所里的裝飾和家具?!白鳛榉剖纤茉斓谋姸嗟摹鸸媚铩?,尼科爾集中體現(xiàn)了作者對于女性的理解和感悟:女人是‘美杜莎的微笑’——她既給人以希望和夢想,又殘忍地讓美夢幻滅。”[6]在一個男性占主導地位的社會中,女性如果不做到賢良、溫順,那么她的美貌與智慧對于男性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與毒藥。殊不知,正是這個物欲橫流、暴力充斥的社會導致女性的精神如孤魂野鬼般無所依托。對于尼科爾這個精神分裂癥患者而言,其意識活動是很難為人所了解的。
迪克從病理上治好了尼科爾,但他不能救治整個社會精神的潰??; 一旦尼科爾恢復正常,便不可避免地患上了這個時代的通病,以一種新的形式“舊病復發(fā)”。隨著身心的逐漸康復,她恢復了理智,對迪克的精神依戀也漸次減弱。
當尼科爾與湯米偷情后,看到的是一艘正啟航的主力艦:一條代表物欲和放縱意象的肉色內褲與代表著理念、愛國、責任感意象的星條旗交相爭輝。整個社會的精神就是這種頹廢的病態(tài),在男人夢想幻滅的同時,女性的精神家園也同樣幻滅了。尼科爾雖然歸入上流社會,然而她從迪克的懷抱轉向湯米只不過是在父權社會下,從一個牢籠走向另一個牢籠而已。
2.2羅斯瑪麗
在小說的第一部中,作者以羅斯瑪麗熱情純樸的眼光投向海灘上的人物及其生活方式:奢華、閑適、炫目耀眼。在這里,她開始領略到了財富的魅力,并被海灘上旅居歐洲大陸的美國人的生活方式深深地打動———永不散席的宴會,縱情的游樂,這是她過去在學校里,在攝影棚里從未看到的。她以初涉繁華的旁觀者身份來透視迪克夫婦的世界,不由得被他們的老練成熟與溫柔的情感完全折服,她大膽熱情、不顧一切地向迪克頻送秋波,并主動要求委身于他;然而此時的迪克正處在自制、自尊和自重的巔峰,他要維系他的家庭,維系他父輩傳下來的傳統(tǒng)道德觀,他拒絕了羅斯瑪麗。這段令雙方都遺憾的浪漫邂逅隨著假期的結束而告一段落。
四年后,當羅斯瑪麗再次出場,已經脫胎換骨,她依然年輕漂亮的軀殼下包藏著一個世故、唯利是圖的靈魂。與迪克第二次邂逅時,羅斯瑪麗已變得世故老練、玩世不恭了,天真浪漫的少女情懷早已蕩然無存。
羅斯瑪麗純真的喪失是現(xiàn)代社會沉淪的象征,尼科爾理智的恢復則是對這個社會中金錢力量的證明。無論是出生于上流社會的尼科爾還是希望躋身上流社會的羅斯瑪麗,都受到了上流社會的誘惑,盡管在物質上應有盡有,但其精神家園都被上流社會所毀。
3沉淪的推手
無論是年輕貌美、天真浪漫卻又缺少教養(yǎng)的羅斯瑪麗,還是富貴炫目卻患精神分裂癥的尼科爾,她們各自意識的發(fā)展“成熟”都有賴于迪克這位現(xiàn)世的“上帝”,“她們都幸福地生存在一個男人的世界里——她們利用男人而不是同男人們作對來維護她們的個性。[7]”而迪克正是她們所共同企盼的菲茨杰拉德化的典型男主角,在整部小說中,他常常以父親和牧師的雙重身份出現(xiàn)。在尼科爾面前,他以父親的言語舉止引導她、撫慰她;在羅斯瑪麗面前,他是天神,是“一貫正確的典范”,又有父親般的仁慈和寬容,有時又像牧師一樣訓導她的行為。也許這一切都是他強裝的,但女人們確乎已將他視為一位救人出水火的長者。尼科爾要求他的愛情和忠誠,要他把自己從瘋狂中拯救出來;羅斯瑪麗要求他滿足她對愛情的渴求。這里我們不得不詳述下男主人公迪克。
迪克:1919年春,瑞士,那時的迪克血氣方剛,精干結實,能干瀟灑的迪克出于醫(yī)生的責任感以及部分真情,加之中下層青年對金錢地位的向往,接納了尼科爾。而沃倫家庭則因迪克是個頗有前途的精神病醫(yī)生,與尼科爾生活在一起能使他們放心而“買”下了這樁婚姻。這種結合的本身就是病態(tài)的,在隨后的日子里,迪克出于責任感和傳統(tǒng)道德觀,不得不竭力去維系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與此同時,他還竭力保持著經濟和人格上的獨立。但在沃倫家族的金錢高壓下,內心矛盾的加劇導致他經常酗酒,以致于影響他正常行醫(yī),他逐漸墮落了。以往溫文爾雅、遇事冷靜、處事妥當的迪克,喝了幾杯酒后,為了一點點車費,破口大罵,大打出手,最后竟鋃鐺入獄。那時,迪克已不再是氣質典雅、風度灑脫、前程遠大的精神病醫(yī)生,他已由尼科爾的庇護所衍化成了茍且于沃倫家族錢勢之下的可憐墮落者。
將迪克的最后墮落歸結于羅斯瑪麗或尼科爾身上都是極不公平的,正如將十年之久的“特洛伊”戰(zhàn)爭歸因于“海倫”一個女性身上一樣不公平,她也沒有這樣的份量。迪克的墮落是美國階級社會的利欲熏心及父權社會的虛偽自大共同作用造成的。菲茨杰拉德在其作品中不像意識流作家那樣一味潛入人物隱微的精神世界,而是從各個角度揭示主人公不斷受到壓制卻一再冒出來的絕望情緒。《夜色溫柔》反映男主人公對于內心夢想的孜孜追求以及這些幻夢的最后破滅,卻試圖將部分責任歸于兩位女性身上,這也是作家焦灼探索導致其現(xiàn)實生活的腐化墮落的心結所在。菲茨杰拉德筆下的女性形象正是他對女性感到既可愛又可怕矛盾心理的真實反映。事實上,男主人公試圖自我奮斗、實現(xiàn)夢想的幻想破滅證實了“美國夢”的不可實現(xiàn),也證實了所謂的“美國夢”的破碎也是女性在這個父權社會下詩意棲居的幻滅。
小說的標題為全文奠定了獨特的基調。這得益于英國十九世紀著名浪漫派詩人濟慈那首膾炙人口的《夜鶯頌》,夜鶯所代表的幻想世界和詩人所處的現(xiàn)實世界的矛盾:前者是音樂美酒,歌舞升平,朦朧月光下的寧靜;后者是一片紛擾、病痛及使人身心交瘁的焦慮。詩人在夜鶯的歌聲中步入到了想象中的仙境,但在他最陶醉最神往的時刻,一聲凄涼的“鐘聲”(想象中的鐘聲)將他驅趕回了現(xiàn)實世界。小說中原本純潔的尼科爾和羅斯瑪麗在現(xiàn)實的世界中一步一步走向了沉淪,天使墮落,一切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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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鄭孝芬)
Disillusion of Ladies' Dreaming——Depravity of the Female Image in Tender Is the Night
Chen Xinxin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Jiangsu Institute of Commerce, Nanjing 211168,China)
Abstract:Tender Is the Night is one of 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s masterpieces and also his autobiographical novel. This article analyzes two females who have close relationship with the hero of the novel. Through discovering the causes of the two females' depravity, this article points out that the so-called American Dream is not only the depravity of the whole American society, but also the disillusion of lady's dreaming.
Key Words:american dream; dreaming; depravity; disillusion
中圖分類號:I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7961(2016)02-0042-03
作者簡介:陳昕昕(1981-),女,浙江三門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英語語言文學及英語教學研究。
收稿日期:2016-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