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 之
(廣西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廣西 桂林 54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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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選》所錄駢文名篇《六代論》之作者辨疑
——兼論曹冏假托《六代論》于曹植說不足信
力 之
(廣西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廣西 桂林 541004)
昭明太子錄《六代論》而署名“曹元首”沒有問題,何焯之曹植作說則似密而實(shí)疏。從研究方法的層面上看,其最大的問題是忽乎辨別“虛”“實(shí)”之輕重。以“元首不以文章名世,安得宏偉至此”為證明作者的關(guān)鍵,未免過虛之嫌。劉盼遂先生之捍何說,以謝皋羽《西臺(tái)慟哭記》內(nèi)隱作者“危心遁辭”證《六代論》說及曹植身后事亦如此,乃百密一疏,失之更遠(yuǎn)。曹志說曹冏“以先王文高名著”而“假托”之,不足為信。學(xué)者以此作為古人“假托”之例,未達(dá)一間。
《文選》;《六代論》;作者辨疑;曹冏;假托;何焯
《文選》卷52的《六代論》是一駢文名篇。何義門(1661-1722)評(píng)之曰:“反復(fù)痛徹,其才力亦當(dāng)不減《過秦》?!盵1]卷49,下冊970劉咸炘(1896-1932)贊同義門是說,并云:“吾嘗謂取《史記·秦漢之際月表》《諸侯王表》《漢書·諸侯王表》并觀,可見古人文章各有體制。史公之論尚略,未見漢之中絕也。班則詳矣,此則尤詳。馬文闊略,但舉大體。班氏詳核而嚴(yán)重。此則敷暢,較班尤反復(fù)推衍,非文章之異也。史志貴挈大體,書論專言一事,不厭詳也。月峰反以謂詳似史志,豈不誤哉?!盵2]942黃季剛(1886-1935)同樣如是觀,其云:“此文最善學(xué)《過秦》,而懇至又似劉向《論外家封事》。其譏剝秦漢,即所以諷當(dāng)時(shí)。于前代用正言,于當(dāng)時(shí)用巽語,所謂微而顯,婉而成章者歟。”[3]398然此文之作者,在西晉初年卻一說曹植,一說曹冏。其后至清初,可以說曹植所作說息。然清前期,隨著何氏義門之說出,《六代論》的作者是曹植還是曹冏,又成為了問題。由于考察這一問題,有著多重重要的學(xué)術(shù)意義,故我們不揣淺薄而為此小文以究之。不當(dāng)處,祈海內(nèi)外之方家不吝以斧之云。
關(guān)于《六代論》作者之有不同看法,最晚西晉咸寧初已然。《晉書》卷50《曹志傳》云:
咸寧初……帝嘗閱《六代論》,問志曰:“是卿先王所作邪?”志對曰:“先王有手所作目錄,請歸尋按?!边€奏曰:“按錄無此?!钡墼唬骸罢l作?”志曰:“以臣所聞,是臣族父冏所作。以先王文高名著,欲令書傳于后,是以假托?!钡墼唬骸肮艁硪喽嘤惺??!鳖欀^公卿曰:“父子證明,足以為審。
自今已后,可無復(fù)疑?!盵4]第5冊,1390
據(jù)此可知,是論當(dāng)時(shí)一說曹植作,一說曹冏作。不過,或由于“父子證明,足以為審”,故東晉孫盛的《魏氏春秋》清楚地說其為曹冏作(當(dāng)然,孫氏之說,亦可能是其據(jù)當(dāng)時(shí)所能看到的相關(guān)文獻(xiàn)而來)。如《三國志》卷19《陳思王植傳》“(植)遂發(fā)疾薨,時(shí)年四十一”下,裴注引孫盛曰:“異哉,魏氏之封建也!不度先王之典,不思藩屏之術(shù),違敦睦之風(fēng),背維城之義?!d亡,曹冏論之詳矣?!盵5]494又如同書卷20《武文世王公傳·評(píng)曰》后,裴注引《魏氏春秋》載宗室曹冏上書曰:“……‘論曰:……’”[5]505此“論”即《文選》所載的《六代論》。其后,梁代史家蕭子顯(489-537)亦認(rèn)為《六代論》是曹冏的,《南齊書》卷35《高帝十二王傳·史臣曰》:“陳思王《表》云:‘權(quán)之所存,雖疏必重;勢之所去,雖親必輕。’若夫六代之興亡,曹冏論之當(dāng)矣。”[6]第2冊,632總之,自西晉咸寧間“父子證明”后,就現(xiàn)存文獻(xiàn)言,整個(gè)東晉南朝對曹冏作《六代論》似均無異議。不過,北朝的情況則略有不同,如晚蕭子顯三十年辭世之尉瑾(?-568)*尉瑾生年不詳;卒年,據(jù)《北史》卷20本傳的“(瑾)后為尚書右仆射,卒。武成方在三臺(tái)饗宴……初,瑾為聘梁使,梁人陳昭善相……私謂人曰:‘此公宰相后,不過三年,當(dāng)死?!押鬄殛愂怪鳌笼R。瑾時(shí)兼右仆射,鳴騶鐃吹。昭復(fù)謂人曰:‘二年當(dāng)死?!缪匝伞迸c《北齊書·帝紀(jì)第八·后主》之“(天統(tǒng)二年)“春正月……以吏部尚書尉瑾為尚書右仆射?!?天統(tǒng)四年)十二月辛未,太上皇帝(武成)崩”考察,可推定為天統(tǒng)四年(568)。有“《六代》亦言曹植”之說——晚唐段成式《酉陽雜俎·語資》云:
庾信作詩用《西京雜記》事,旋自追改,曰:“此吳均語,恐不足用也?!蔽赫貛熢唬骸肮湃送星叨嘁印H弧尔W鵡賦》,禰衡、潘尼二集并載。《弈賦》,曹植、左思之言正同。古人用意,何至于此?”君房曰:“詞人自是好相采取,一字不異,良是后人莫辨。”魏尉瑾曰:“《九錫》或稱王粲,《六代》亦言曹植?!盵7]112*魏肇師與君房蓋均沒有注意到二者中其一出現(xiàn)誤收的情況,故分別有“《鸚鵡賦》,禰衡、潘尼二集并載;《弈賦》,曹植、左思之言正同。古人用意,何至于此”與“詞人自是好相采取,一字不異,良是后人莫辨”之說。不僅如此,似沒有學(xué)者注意到這一點(diǎn)。
問題是,唐人李善與“五臣”之張銑注《文選》完全認(rèn)同《六代論》為曹冏所作。即均于“曹元首”下引《魏氏春秋》之說為釋[8]1253-1254。為了更好地說明問題,我們再看看李善與“五臣”之李周翰于《文選》“書”類的《與嵇茂齊書》所作的題注。二氏于此分別云:“《嵇紹集》曰:‘趙景真與從兄茂齊書,而時(shí)人誤謂呂仲悌與先君書,故具列本末。趙至,字景真……從兄太子舍人蕃,字茂齊,與至同年相親。至始詣遼東時(shí),作此書與茂齊?!蓪殹稌x紀(jì)》以為呂安與嵇康書。二說不同,故題云景真,而書曰安白。”“干寶《晉紀(jì)》云:‘呂安字仲悌,東平人也。時(shí)太祖逐安于遠(yuǎn)郡,在路作此書與嵇康?!沧印督B集》云:‘景真與茂齊書?!摇稌x紀(jì)》國史,實(shí)有所憑;紹之家集,未足可據(jù)。何者?時(shí)紹以太祖惡安之書,又安與康同誅,懼時(shí)所疾,故移此書于景真??计涫寄?,是安所作,故以安為定也?!盵8]1046兩相比較,思過半矣。此其一。其二,以尉瑾此語為據(jù)來究《六代論》的作者問題時(shí),必須注意其如此說之語境。在筆者看來,尉瑾之“《九錫》或稱王粲,《六代》亦言曹植”說,其意當(dāng)為:《九錫》本不是王粲所作,而曾有人說是粲所為;《六代》非出曹植之手,卻也有人說是出乎子建。試看辭世約早尉瑾四十年的南朝殷蕓(471-529)之《小說》,其有云:
魏國初建,潘勖,字元茂,為策命文。……溫雅與典、誥同風(fēng),于時(shí)朝士皆莫能措一字。勖亡后,王仲宣擅名當(dāng)時(shí)。時(shí)人見此策美,或疑是仲宣所為。論者紛紜。及晉王為太傅,臘日大會(huì)賓客,勖子蒲時(shí)亦在焉。宣王謂之曰:“尊君作封魏君策,高妙信不可及。吾曾問仲宣,亦以為不如。”朝廷之士乃知勖作也?!盵9]卷593“文部九·策”*原作“殷洪”,而當(dāng)作“殷蕓”。參余嘉錫《殷蕓小說輯證》,氏著《余嘉錫論學(xué)雜著》第311頁,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版。又,明何良俊《語林》卷七“潘元茂作魏公冊”條說類此。
據(jù)此,《九錫》(《冊魏公九錫文》)非王粲所作,已毫無疑義。然而,在“雙方討論古來辭賦中同一作品兩相署名的情況”[10]231這一背景之“過去時(shí)”語境中,說“《九錫》或謂王粲”卻是自然的,只是此乃在明確非王粲作這一前提下之“或謂”。同理,在這樣的語境中,自不妨說“《六代》亦言曹植”(何氏引漏“亦”字),盡管《六代論》非曹植作早已清清楚楚,然其畢竟曾經(jīng)有過“亦言曹植”時(shí)。簡言之,“《九錫》或稱王粲,《六代》亦言曹植”,只是說明一種曾經(jīng)之“或稱”與“亦言”的情況,而實(shí)際上此“稱”與此“言”,均無指向事實(shí)之可能。
這里,再順便說說曹冏《六代論》當(dāng)時(shí)被懷疑出自曹植,是否純?nèi)绮苤舅f的曹冏“以先王文高名著,欲令書傳于后,是以假托”這一此前未為學(xué)者注意的問題——或向來就沒有學(xué)者認(rèn)為這是問題。在筆者看來,這恐如上文所引殷蕓《小說》之“時(shí)人見此策美,或疑是仲宣所為”而“論者紛紜”所致,即當(dāng)非冏之“假托”。考《三國志》卷20《武文世王公傳》之“評(píng)曰”文末,裴注云:
《魏氏春秋》載宗室曹冏上書曰:“臣聞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親親,必樹異姓以明賢賢?!几`惟此,寢不安席,思獻(xiàn)丹誠,貢策朱闕。謹(jǐn)撰合所聞,敘論成敗。論曰:……[5]505
如上所說,此“論”即《文選》所載《六代論》,然《六代論》之名當(dāng)后人據(jù)其內(nèi)容所擬而非原來如此。于此,既云“曹冏上書”,便不可能是“假托”于曹植,何況上書如何能“假托”謝世多年者,此其一;其二,曹冏果真欲“假托”曹植,當(dāng)不至于說“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因?yàn)榇藭r(shí)其不在人世已十年有余。另外,我們還需注意的是,據(jù)“帝嘗閱《六代論》……曰:‘誰作?’……顧謂公卿曰”云云可推知:其時(shí)流傳的《六代論》當(dāng)沒有署名。否則,晉武帝當(dāng)會(huì)就署名者發(fā)問,而非問“誰作?”同樣的,曹志所答亦不會(huì)是“以臣所聞,是臣族父冏所作”,而當(dāng)是就署名者之是非作答。
可見,“假托”云云是難以置信的。然而研究古人為文之“假托”者,往往以此為例。如清金埴(1663-1740)云:“魏曹冏作《六代論》,托名子建乃傳?!盵11]卷4,70又如現(xiàn)代著名文獻(xiàn)學(xué)家張舜徽先生云:
晉初流行的《六代論》,時(shí)人以為出曹植之手,司馬炎以問植子曹志,而后知其為他人所假托,并指出了假托的原因?!运抉R炎說:“古來亦多有是?!贝蠹s在當(dāng)時(shí)認(rèn)為是不足奇怪的現(xiàn)象了?!稌x書·陸機(jī)傳》,附載陸喜的寫作情況道:“其書近百篇。吳平,又作《西州清論》傳子世,借稱諸葛孔明,以行其書也。”[12]33
其實(shí),《六代論》的情況與陸喜“借稱諸葛孔明”的做法并非一回事,而研究者似多沒有注意到這一層。另外,“他人所假托”云云與曹志之“欲令書傳于后,是以假托”說,似亦有所出入。
如上所述,《六代論》的作者是誰?由晉武帝所說的“父子證明”之后,已不是問題。其重新成為問題,目力所及,蓋始于清前期的何焯之說出時(shí)。其后,反對者提出了種種否定之理由;贊同者則多只說其可“信”。當(dāng)然,捍何說至堅(jiān)的劉盼遂先生提出了支撐何說的新理據(jù)。下面,我們擬別而辨其如何。
(一)關(guān)于何焯之曹植作說
何氏之說見其《義門讀書記》卷49“曹元首《六代論》”條,其云:
段成式《酉陽雜俎·語資》篇載元魏尉瑾曰:“《九錫》或謂王粲,《六代》言曹植?!卑矗涸撞灰晕恼旅?,安得宏偉至此?意者,陳王感愴孤立,常著論欲上,以身屬親籓,嫌為己地,至身沒而元首以貽曹爽歟?《晉書·曹志傳》:“武帝嘗閱《六代論》,問志曰:‘是卿先王所作耶?’志對曰:‘先王有手所作目錄,請歸尋按。’還奏曰:‘按錄無此。’帝曰:‘誰作?’對曰:‘以臣所聞,是臣族父冏所作。以先王文高名著,欲令書傳于后,是以假托?!垲欀^公卿曰:‘父子證明,足以為審,可無復(fù)疑?!卑矗涸使ё詈脤W(xué),豈有先王所作,必待尋按目錄乃定是非?且素知元首假托,何不即相證明,待帝再問耶?或緣此論于司馬氏后事有若燭照,方身立其廷,恐以先王遺訓(xùn)致招猜忌,故遜詞詭對耳。觀其累吏郡職,不以政事為意,游獵聲色自娛,示無當(dāng)世之用,可知其晦跡遠(yuǎn)禍非一事矣。至異日爭齊王攸不當(dāng)出藩,則又依然淵源此論,而為晉效忠者也。[1]下冊,969-970
對此,李兆洛(1769-1841)云:“義門辯此為陳思之文,信然?!盵13]376劉咸炘(1896-1932)亦如是觀:“義門疑為陳思作,其說詳確可信。月峰乃頗不滿,不知此文之妙也。若惑其論,將謂必非陳思作矣?!盵2]941劉盼遂(1896-1966)同樣認(rèn)為:“何氏此論,至為圓通?!盵14]186于光華(1727-?)《重訂文選集評(píng)》卷13本題[15]441、梁章鉅(1775-1849)《文選旁證》卷42本題[16]1176與近人高步瀛(1873-1940)《魏晉文舉要》本題引“何曰”,均不置可否[17]66-67。不同的,只是高先生于此論之文末云:“此文是否陳思所為,殊難斷定,故仍從元首之名。”[17]78*曹道衡先生云:“但近人高步瀛在《魏晉文舉要》中說:‘按:允恭最稱好學(xué),豈有先王所作,必待尋按目錄,乃定是非。且素知元首假托,何不即相證明,待帝再問耶?;蚓壌苏撚谒抉R氏后事有若燭照,方身立朝廷,恐以先王遺訓(xùn)致招猜忌,故遜詞詭對耳。’高氏同意清何焯之說,以為曹冏‘不以文章名世,安得宏偉至此’,其意以為乃曹植文?!?氏撰《魏晉文學(xué)》第57-58頁,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今按:此蓋曹先生一時(shí)之疏忽:“按:允恭最稱好學(xué)”云云乃引何焯原文,即無所謂的“高氏同意清何焯之說”。于此,已可見何氏此說影響情形如何之一斑。
另一方面,亦多有不同意何氏是說者。其著者如張?jiān)骗H(1747-1829)、沈家本(1840-1913)與駱鴻凱(1892-1955)諸家。張氏《選學(xué)膠言》卷20“《六代論》非子建托名”條駁何說云:
何氏此說緣段成式所載而致疑,然《三國志》注引《晉書》此注引《魏氏春秋》既皆言元首作*原文如此。然此句似作“然《三國志》注引《魏氏春秋》《晉書》既皆言元首作”或“然《晉書》《三國志》注引《魏氏春秋》既皆言元首作”,方妥。,如果為陳思托名,豈有不載此事?二書無庸亦為陳王諱也。且《論》云“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笨计鋾r(shí),正當(dāng)齊王芳正始四年,子建卒于明帝太和六年,至此已及十年。又六年為嘉平元年。曹爽被誅。與《曹氏春秋》所載“冏冀以此論感悟曹爽,不能納”之說正合。允恭即欲為其先王諱,當(dāng)武帝問時(shí)。何不直言目錄所無,而必待歸檢,及按錄無之而后還奏,可知允恭亦非有意為詭對矣。陳思當(dāng)文、明(曹丕、曹睿)猜忌之時(shí),安敢肆言直論如“子弟王空虛之地”云云,是識(shí)其必非陳思作也。據(jù)允恭言族父冏以先王文高名著,是以假托之語。是明為元首托之子建矣?!墩Z資》所載,緣此而誤耳。[18]
“無庸亦為陳王諱”“考其時(shí)”“說正合”與“而必待歸檢”云云,的然。另外,曹植辭世至?xí)x武帝咸寧間已四十余年,曹志之“先王所作”數(shù)百篇,故其回答皇帝之問而“必待尋按目錄乃定”,何足怪哉。至于何氏之“‘于今二十有四年矣’,云‘二十四年’,則此論當(dāng)在齊王芳正始四年上也”[1]卷49,下冊970說,同樣未達(dá)一間?!罢妓哪晟稀?,未錯(cuò);然“正始四年”首先是寫定的時(shí)間,而此時(shí)陳思已久不在人世。因之,其“意者陳王感愴孤立,常著論欲上,以身屬親籓,嫌為己地,至身沒而元首以貽曹爽歟”之推測,顯然難著邊際。我們很難想象此論若是曹植所作,曹冏得后何以會(huì)待十年后才上?況且,這關(guān)系到“大魏”之存亡。此其一。其二,陳王如何能預(yù)知身后十年余之情狀,而有“于今二十有四年”云云?其三,“嫌為己地”說,有所未照(詳下)。其四,《魏氏春秋》明言“六代興亡,曹冏論之詳矣”,而何氏評(píng)《贈(zèng)白馬王彪詩》有“《魏氏春秋》載此篇極有識(shí),與《六代論》表里也”[1]卷46,下冊906之說。簡言之,何氏于此似疏于在“岔口處”辨路向;而李兆洛氏之“信然”與劉咸炘氏之“詳確可信”,則可謂“走眼”。當(dāng)然,由于何氏有“至身沒而元首以貽曹爽歟”之說,加之曹植在《上諫取諸國士息書》(此題為筆者所擬)中“敢肆言直論”,如其“臣初受封……所得兵百五十人,皆年在耳順,或不逾矩……正復(fù)不老,皆使年壯,備有不虞,檢校乘城,顧不足以自救,況皆復(fù)耄耋罷曳乎?而名為魏東藩,使屏翰王室,臣竊自羞矣”[5]493下欄所說,故張氏之“安敢”云云,思亦有所未密。其后,沈氏在其《諸史瑣言》卷14中略引何說后,“案”云:
此論有云:“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眲t當(dāng)在齊王芳正始四年上也,陳思薨于太和六年,下距正始四年凡十二年,而謂預(yù)作此論,恐未然。且陳王于《陳審舉之義疏》(《陳審舉表》)中曾言,廣建藩王幾二百言,亦何嘗以身屬親藩為嫌哉。[19]752
“恐未然”說,的是;“亦何嘗以身屬親藩為嫌”云云,亦近是。當(dāng)然,后者與《六代論》所言之立足點(diǎn)有所異,然能說明問題。又,就后者言,今人徐公持先生同樣如是觀,且分析得更為細(xì)致。其引《六代論》之“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至“備萬一之虞也”一段話后,有云:
此文論點(diǎn),與曹植《陳審舉表》頗相近似,曹植說:“蓋取齊者田族,非侶宗也;分晉者趙魏,非姬姓也?!穹垂迨瓒愋沼H,臣竊惑焉。”然而曹冏《六代論》作于正始四年(243),已到高平陵之變前六年。如果說曹植之表尚屬一般性歷史判斷,那么曹冏之論已是近期的現(xiàn)實(shí)預(yù)測。[20]175
“尚屬一般性歷史判斷”與“已是近期的現(xiàn)實(shí)預(yù)測”云云之別,甚是。明此,更可知此論之難以“預(yù)作”。沈氏之后,駱先生之駁何說更為有力,其云:
案文中云:“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弊渣S初元年,下數(shù)至正始四年,適得二十四年。其時(shí)曹爽正專柄,與《三國志》注引《魏氏春秋》所說相合。……陳王之薨,在太和六年,年四十一,下距正始四年,復(fù)十有二年,安得復(fù)撰斯文托之元首?義門考核不審,于此驗(yàn)矣。……論文陳古諷今,凡指陳利害處,皆隱據(jù)當(dāng)世情狀為說,推詳反覆,不厭其繁。憂之深,故言之長;見之切,故陳之痛。昭伯豚犢,不用嘉謀,卒成司馬篡奪之禍,元首作論時(shí)其見之矣。觀《文選》所載陳王《求通親表》及《贈(zèng)白馬王彪詩》,魏之薄待宗室,可以概見?!度龂尽り愃纪踔财纷⒁段郝浴份d陳王因發(fā)諸國士事上書,略云:“臣所得兵百五十人,皆年老髦疲曳?!笔俏菏乐T王之威,遠(yuǎn)不敵一墨綬。故其篇終自陳求為匹夫之意以見憤懣。文、明二帝意存猜忌,終不見省,至少帝即祚,方在沖齡,昭伯又魏之公族,故元首以為可言之時(shí),因有上書獻(xiàn)論之事矣。[3]396-398
“義門考核不審”,確實(shí)是“于此驗(yàn)矣”;“元首以為可言之時(shí),因有上書獻(xiàn)論之事”云云,甚是。概言之,以上張、沈、駱三家之批評(píng)義門所說,得其大者。尤其是駱先生之辯駁,更能深入堂奧,的然“后來轉(zhuǎn)精”者也。至于何氏之“或緣此論于司馬氏后事有若燭照,方身立其廷,恐以先王遺訓(xùn)致招猜忌,故遜詞詭對耳”云云,亦非中的之論。晉武帝顧謂公卿曰之“自今已后,可無復(fù)疑”及東晉孫盛撰《魏氏春秋》載之,均可證明“司馬氏后事”完全能容此論。
此外,黃季剛先生評(píng)此論云:“此文最善效《過秦》,殆非子建不辦,何曹氏之多才乎。據(jù)《晉書·曹志傳》,晉武帝且疑其為子建之作,由元首自托于子建也?!盵21]302即亦斷為《六代論》為元首之所作。當(dāng)然,這里的“自托”云云,如上所述,似未為圓照。其后,今人陳復(fù)興之《六代論》題解認(rèn)為:“尉瑾‘或稱’、‘亦言’皆為疑問之詞,未為定論,何氏所言實(shí)為臆斷。”[22]78“實(shí)為臆斷”云云,的然。接著,陳先生復(fù)引我們前面所引張氏駁何氏說之“且《論》云”以下文字,并斷“云璈的考證與推斷,最為可信”[22]78-79。是亦得其大者。
今考何氏立論的主要根據(jù)有二:一,北朝尉瑾之“《九錫》或謂王粲,《六代》亦言曹植”說;二,“元首不以文章名世,安得宏偉至此”的判斷。然如上所述,尉瑾此說之意乃《九錫》本不是王粲所作,而曾有人說是其作;《六代》非出曹植之手,而也有人說是出乎其手。又,關(guān)于潘元茂作《九錫》,何氏亦無異議,而評(píng)云:“大手筆,唯退之《平淮西碑》與之角耳?!盵1]卷49,下冊948其實(shí),此文與《六代論》的情形是一樣的。即二者均超出人們對其作者原有“文名”的看法,故才分別有所謂“以先王文高名著,欲令書傳于后,是以假托”與“時(shí)人見此策美,或疑是仲宣所為”之說。不錯(cuò),《隋志》著錄有“《潘勖集》二卷”而無曹冏之集,然潘氏其他作品卻遠(yuǎn)未能稱是。如《文心雕龍》[23]既有“建安之末,文理代興,潘勖《九錫》,典雅逸群”(《詔策》)、“昔潘勖《錫魏》,思摹經(jīng)典,群才韜筆,乃其骨髓峻也”(《風(fēng)骨》)與“潘勖憑《經(jīng)》以騁才,故絕群于《錫命》”(《才略》)之稱揚(yáng),亦有“至于潘勖《符節(jié)》,要而失淺”(《銘箴》)與“自《連珠》以下,擬者間出。杜篤、賈逵之曹,劉珍、潘勖之輩,欲穿明珠,多貫魚目”(《雜文》)之說。是即明證??梢姡鞍驳谩痹圃普f明不了任何實(shí)質(zhì)性的問題。其實(shí),以“不以文章名,安得宏偉至此”為理由來證明作者是十分危險(xiǎn)的。前引殷蕓《小說》之“時(shí)人見此策美,或疑是仲宣所為”云云,即一顯例。又,前面提及的李兆洛與劉咸炘贊同何氏之曹植作說,亦均基于這一立場,故二氏于這一問題之“識(shí)”未灼。再如《長門賦》雖為司馬相如所作無疑[24]361-375,然張惠言之“此文非相如不能作”[25]卷2“司馬相如《長門賦》”與許巽行“此賦非長卿不能作”[26]卷3《長門賦》條下一類說法,則實(shí)不足為訓(xùn);反之,《招魂》不可能是屈原所作[27],而著名學(xué)者姜亮夫先生《屈原》一文卻有此“文非屈原不能為之”說[28]51;等等。另外,“可知其晦跡遠(yuǎn)禍非一事矣”云云,亦非圓照?!稌x書》卷50《曹志傳》云:
齊王攸將之國……時(shí)博士秦秀等以為齊王宜內(nèi)匡朝政,不可之藩。志又常恨其父不得志于魏,因愴然嘆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親,不得樹本助化,而遠(yuǎn)出海隅?晉朝之隆,其殆乎哉!”乃奏議曰:“伏聞大司馬齊王當(dāng)出籓東夏,備物盡禮,同之二伯?!?、魏欲獨(dú)擅其威,而財(cái)?shù)脹]其身;周、漢能分其利,而親疏為之用。……志備位儒官,若言不及禮,是志寇竊。知忠不言,議所不敢。志以為當(dāng)如博士等議?!盵4]第5冊,1390-1391
此即何說之“異日爭齊王攸不當(dāng)出藩”云云所本。問題是,曹志既“常恨其父不得志于魏”,同樣的,若《六代論》果真其父所作,“此時(shí)”亦一觸發(fā)點(diǎn)也,何以卻無“恨其父不得志于魏”之嘆?
概言之,何氏之說似密而實(shí)疏,顯然是難以成立的。
(二)劉盼遂先生駁否定何說所陳理由更是不能成立辨
在前面提到的《〈文選〉篇題考誤》一文中,著名學(xué)者劉盼遂于“《六代論》曹元首”下之“按”本何氏所說,而認(rèn)為:“此《論》當(dāng)出子建之手,昭明選文時(shí)宜正其繆托。”其云:
此顧寧人所謂古人隱匿之文,有待后人揭明者也。據(jù)何氏論云:……(引按:“何氏論云”,已見上文引。)今按:何氏此論,至為圓通?;蛑^思王卒于明帝太和六年,上距魏文受禪,得年十一,而論中有云:“漢氏奉天,禪位大魏。大魏之興,于今有三十有四年矣”*“三十有四年”,《四部叢刊》本如此。然韓國奎章閣藏本、日本足利學(xué)校藏宋刊明州本、李注胡刻本與《三國志》注引《魏氏春秋》均作“二十有四年”。按:當(dāng)以后者為是。云云,則此文之作,在思王卒后二十二年,據(jù)此定其非思王之作。然謝皋羽《西臺(tái)慟哭記》自謂于昭烈帝時(shí)佐顏魯公幕,其危心遁辭與此殆出一例。后人正可由此以觀其孤慮避禍之苦,未可貿(mào)然疑其偽也。[14]185-186
“何氏此論”之問題種種,已見前文;故“至為圓通”云云,實(shí)未為得。至于劉先生支持何說之理由,更是難以成立。如“謝皋羽《西臺(tái)慟哭記》自謂于昭烈帝時(shí)佐顏魯公幕,其危心遁辭與此殆出一例”云云,即顯非一回事。謝氏《西臺(tái)慟哭記》以“始故人唐宰相魯公,開府南服,余以布衣從戎”始,而以“余嘗欲仿太史公著《季漢月表》,如《秦楚之際》。今人不有知余心,后之人必有知余者。于此宜得書,故紀(jì)之以附季漢事后”終[29]536-537。此即《日知錄》卷19《古文未正之隱》所說的,“謝皋羽《西臺(tái)慟哭記》,本當(dāng)云‘文信公’(文天祥),而謬云‘顏魯公’;本當(dāng)云‘季宋’,而云‘季漢’”[30]1114。說到底,這也就是劉先生之“此顧寧人所謂古人隱匿之文,有待后人揭明者也”所本。問題是,《六代論》“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策,睹前車之傾覆而不改其轍跡;子弟王空虛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竄于閭閻,不聞邦國之政,權(quán)均匹夫,勢齊凡庶;內(nèi)無深根不拔之固,外無盤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代之業(yè)也”[31]724云云,如此之“危心遁辭”安在?而既不存在類似的“危心遁辭”,其與謝氏《西臺(tái)慟哭記》的“本當(dāng)云‘文信公’,而謬云‘顏魯公’”如何“殆出一例”?若說“殆出一例”,《六代論》這里所說,其與《三國志》卷19《陳思王植傳》載曹植太和五年“上疏陳審舉之義”(《陳審舉表》)之“權(quán)之所在,雖疏必重;勢之所去,雖親必輕。蓋取齊者田族,非呂宗也;分晉者趙、魏,非姬姓也。惟陛下察之。……今反公族疏而異姓親,臣竊惑焉”[5]493云云,方庶幾近之。然此適為《六代論》非曹植所作之明證,而非相反。顯而易見,這里的“殆出一例”云云乃一“誤判”。《墨經(jīng)》有云:“異類不比。”[32]215此之謂也。換言之,對《西臺(tái)慟哭記》而言,由此“危心遁辭”,后人自然斷斷不可“貿(mào)然疑其偽”;然“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云云乃“實(shí)話實(shí)說”,故由此正可推《六代論》之作者至少活到正始四年而不可能是此前。
概言之,據(jù)《晉書·曹志傳》載曹志答晉武帝問《六代論》“誰作”之“以臣所聞,是臣族父冏所作”與晉武帝顧謂公卿之“父子證明,足以為審,可無復(fù)疑”,再加上“《魏氏春秋》載宗室曹冏上書曰:‘……論曰’”等證,昭明太子編纂《文選》而以曹元首為《六代論》之作者,是沒有問題的;而此“宜正其繆托”云云,恐失之遠(yuǎn)矣。
另外,劉先生按“《與嵇茂齊書》趙景真”云:
李善曰:“《嵇紹集》作‘趙景真與從兄茂齊書,時(shí)人誤謂呂仲悌與先君書’。干寶《晉紀(jì)》以為‘呂安與嵇康書’,二說不同,故題云‘景真’而書云‘安’?!崩钪芎苍唬骸啊稌x紀(jì)》云:‘太祖逐呂安于遠(yuǎn)郡,在洛(今按:“洛”當(dāng)作“路”)作此書與嵇康?!稌x紀(jì)》國史,實(shí)有所憑;紹之家集,未足可據(jù)。何者?時(shí)紹以太祖惡安之書,又父與康(按“康”為“安”之誤)同誅,懼時(shí)所疾,故移此書于景真??计涫寄?,是安所作。故以安為定也?!苯裰^翰說是也。文中“安白”者,故紹之微意留與后人考索者也。必假名于代人者,以文中多憤疾語觸時(shí)諱故也。曹子建作《六代論》假名于元首。當(dāng)時(shí)子孫檢其集目,不存此篇,其操危慮深與延祖正同。文羅之酷,振古則然,可悲也夫![14]183-184
其實(shí),“李周翰曰”是經(jīng)不起推敲的。何者?此“時(shí)”若指太祖(司馬昭:211-265)生時(shí),則嵇紹(254-304)至多12歲,能“移”什么?且據(jù)《晉書》卷89嵇紹本傳載,其出仕前“以父得罪,靖居私門”[4]第8冊,2298;而“時(shí)”若指生于236年的晉武帝司馬炎(265-290在位)世,則“今上”于嵇、呂被“同誅”時(shí)年已27,自然知其底里,故嵇紹果真“以太祖惡安之書”,就自然不敢“移”之“于景真”——因?yàn)檫@無異于要翻太祖所定的案。概言之,“是也”云云,未中的也。另外,“題云‘景真’而書云‘安’”者,并非嵇紹。因之,“文中‘安白’者,故紹之微意”云云,無從說起——“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綜上所述,《文選》收錄《六代論》這一駢文名篇而署“曹元首”之名,沒有問題?!读摗氛撸_是曹元首所作。大學(xué)問家何義門關(guān)于此文作者之說似密而實(shí)疏,顯然難以成立。從研究方法的層面上看,其最大的問題是忽乎辨別“虛”“實(shí)”之孰輕孰重,從而導(dǎo)致頭尾倒置。即其顯然是以“元首不以文章名世,安得宏偉至此”為證明作者之關(guān)鍵,而一切以此為依歸的。其實(shí),古往今來“不以文章名”而“宏偉至此”者往往而有,故此說明不了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問題。而或緣此,其無視種種更堅(jiān)實(shí)之說,而竟以晚出之北朝尉瑾“《九錫》或謂王粲,《六代》亦言曹植”為“出發(fā)點(diǎn)”。因之,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其一開始便弄錯(cuò)了“路向”。不可思議的是,何氏此說之疏實(shí)不難知,然卻連甚有識(shí)力的劉咸炘先生亦稱“其說詳確可信”,等等。至于學(xué)養(yǎng)甚厚的劉盼遂先生之“捍何”所說,同樣未免忽于在“岔口處”辨方向,故有此百密一疏。此其一。其二,曹志之“以臣所聞,是臣族父冏所作”,是對的;然其說曹冏“以先王文高名著,欲令書傳于后,是以假托”則不足信。因之,學(xué)者以此作為古人“假托”(作偽)之例,似未達(dá)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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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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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之(1956-),男,廣西北海人,廣西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主要從事中古文學(xué)與文獻(xiàn)研究。
10.16366/j.cnki.1000-2359.2016.02.032
河南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bào)(哲學(xué)社會(huì)科學(xué)版)2016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