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翔
漂流詩
河道的確洶涌不止。野嶺利用
怪石嶙峋,比一份指南更為迷人,
就好像天然的濤聲只服從秩序,
所有的樂趣在和上帝比速度,并帶來
有限的幻象。如果有條件的話,
橡皮艇先于我們,和我們大腦中的
翻騰,在落差與落差之處合演了一場
不帶偏見的探險戲,根本不等
我緩過勁兒。猶如起伏不已的遺址,
它還有一個名字叫玄真,但不
受制于遺址本身。在漂流之中,
要說渡它還不如被它渡,換句話,
漂流不限于我們的終點,好似
延伸到我和漢語之間的灰色地帶,
衡量九曲十八彎的徊旋,即使偏離
敘述方向。我承認(rèn),我比我們
體會到神秘,它其實更像一波未停,
一波又起,遠(yuǎn)遠(yuǎn)勝過詩的顛簸。
或者,需要騰空漢語的身體,
才能有水流湍急,在那里,才是
不可測度,遠(yuǎn)觀怎么可能會
漏掉美。當(dāng)我在瀑布插身而過,
不必回神,憑著從未有過的緩慢
和微妙的忘懷,在浪尖中完成了
從詩到深淵震耳的短短一瞬。
變形詩
反倒是今夜經(jīng)歷了一首詩的過程
如中介,私下里最先完成簽約
無風(fēng)的平靜不意味著無限擴張
越過樹林背后,肉身終將安息
需要人脈蓄積遙遠(yuǎn)的生活?;蛟S更簡單
裸露之處泛起白沫,超出了常規(guī)
猶如云的形狀,在緊密的關(guān)系中
從不顯形
如果可能,我愿意接受我們的
面貌改觀,隨時觸及到柔軟的肌膚
時鐘推進(jìn)著一次預(yù)謀,尚未
被變形術(shù)征服過?;蛘哒f,我們緊跟的
步子跟不上了,一首詩的變幻莫測
包含著被翻爛的手抄本,便讓人
聯(lián)想到今夜支起碩大的耳朵
甚至所有車廂不被鐵軌證實
仿佛詩的相互嚙合突然被卡殼了
我從未想過利用縫隙,比喻寫作的較量
譬如,我們所剩下的陰影
遠(yuǎn)離了命運的快節(jié)奏
總有一些聲色,不盲目于今夜的
變形。像鳥群,掠過黑漆漆的樓宇
抒懷詩
并非局限太多。酷熱從長焦鏡頭
幫助我找回波浪的縮影,午夜穿過分?jǐn)?shù)線,
凌駕于預(yù)定的睡眠之上。我哪兒去不了,
為絕句著迷,也許還不止,同樣為
植物伸展到陽臺著迷,我發(fā)現(xiàn)太多的
私人美學(xué)被當(dāng)作了墜落的重力。
蔚藍(lán)暴政不止于寫作。但我原諒了
寫作,就好像詩的局限還有無窮的可能,
波浪保持著在野的翻滾習(xí)慣。我確實
今天哪兒去不成,死人肖像占夠了
裝金框的便宜,我覺得這不礙事,
唯有詩恢復(fù)骷髏的本來面目。
需要陰影時,首先使用光。如此
我更加寫不了,在我的旁邊,雨水像是
在黑暗中騰出千萬只手,隔著光,
從未背叛過荒野。我曾以為強盜生涯
先于荒謬,在我的詩中懂得沉默,
在看不見的遠(yuǎn)方懂得這不算抵達(dá)。
但有時,不是因為局限,現(xiàn)實中
短暫留下的,無非是禱告;獨角戲
借用了酷熱的特權(quán),教會我將時差和色情
歸還之于詩。波浪蓋過了人聲,
即使我了解巖漿的啥時噴發(fā),
也從來并不取決于自己有沒有經(jīng)歷了缺席。
單車詩
靠山的路,行駛?cè)缜宄?/p>
剛剛拂過十月的南澳,旁邊是海,
且只能看見蕩樹尖的風(fēng),
替秋天驗收了深淵。我們租來的單車,
意味著向時間租借了
數(shù)十公里路程,杜鵑花和巖薔薇
有些新鮮,像是要通過我們
行駛的間隙進(jìn)入瞬間,至少甩掉
臃腫的化妝。濤聲偶爾在
一首詩響起,在清澈見底的
最藍(lán)中,單獨完成僻靜的流向,
絕不小于外面的無底洞。
或者說,它讓我看見它身上的
一望無際,仿佛我和我們的影子,
全部集中在海邊的遼闊。
所以,我們追趕我們的空氣,
并且可貴于我們的年齡。必要的話,
我們拋棄我們的錯覺,
不管有什么想法,詩,總會
有路的終點。此處有榕樹和槐樹,
都經(jīng)歷過坎坷不平的人生,
即使在其他地方,也成為它的背后撐腰。
當(dāng)我們需要慢下來,新的天地將我們
最好的時間完全覆蓋,如同
從一開始,被遺忘的肉身安寧
從天而降,就體會到詩伴隨景物,
有很深的因果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