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龍根 朱曉真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200240)
解疑釋惑的良師,指點迷津的益友
——《語言哲學:經(jīng)典詮釋》述介
劉龍根朱曉真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200240)
McGinn, C. 2015.PhilosophyofLanguage:TheClassicsExplained.Cambridge, Mass.: MIT Press. ISBN: 978-0-262-02845-5. pp. x +225.
1. 引語
眾所周知,語言哲學是20世紀以英美為代表的西方哲學的主流。進入21世紀后,雖然語言哲學或許不再獨執(zhí)西方哲學之牛耳,但這并不意味著語言哲學業(yè)已走向終結(jié)。相反,語言哲學研究無論在廣度還是在深度上都正在獲得空前的拓展。不僅是許多傳統(tǒng)語言哲學論題的研究進一步得到深化,而且語言哲學研究的領(lǐng)域也愈加廣闊。有志從事語言哲學研究或?qū)χ畱延袧夂衽d趣者人數(shù)之眾更可謂今非昔比。
學習研究語言哲學的第一步往往離不開閱讀該領(lǐng)域的經(jīng)典名著。但是,對于許多初涉語言哲學的人來說,讀懂哲學巨匠的經(jīng)典名篇無疑面臨著極大的挑戰(zhàn)。即使對于母語為英語的讀者而言,這些思想大家的原著也往往令其望而卻步。這不啻由于哲學家原創(chuàng)性思想之深邃,而且因為他們富有專業(yè)性且不乏個性特點的語言表達更增加了理解的難度。雖然或許可以通過修學語言哲學課程,在教師帶領(lǐng)下研讀,但這對許多學習者來說,依然是遠水不解近渴。更何況他們之中能夠有幸親耳聆聽到像Colin McGinn(以下簡稱CM)這樣具有38年講授語言哲學經(jīng)驗的教授詮釋經(jīng)典名作的比例恐怕小之又小。這樣,由MIT出版社出版的《語言哲學:經(jīng)典詮釋》(以下簡稱《經(jīng)典詮釋》)一書有望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這一缺憾。
CM所著的《經(jīng)典詮釋》形式獨特,不同于通常的語言哲學專著或文選,也有別于常見的語言哲學教程,而旨在與諸如馬丁尼奇《語言哲學》這種權(quán)威性文選配合使用。作者選取了語言哲學領(lǐng)域十部經(jīng)典文獻,著力對之做出清晰明了、深入淺出的闡釋。因此,本書并非圍繞語言哲學論題的普通導論,而是聚焦于上述經(jīng)典文獻各個作者之代表性思想觀點做出導讀性詮釋。實際上,本書的醞釀過程也頗為奇特,肇始于作者一個學生的建議,真可謂應讀者之需而萌生。學生之所以渴望能有這樣一本詮釋經(jīng)典的書籍在手,主要是希望借助于這種詳盡系統(tǒng)的導讀性詮釋,能夠克服閱讀這些經(jīng)典文獻中所遇到的重重障礙。書的胚胎是這位學生將其對CM講課內(nèi)容的錄音轉(zhuǎn)寫而成的文字材料。轉(zhuǎn)寫出的文字又經(jīng)本書作者字斟句酌的修改加工,最終成稿。因此,除了聲音轉(zhuǎn)成文字過程中常見的缺損之外,即無法完全復原作者課堂上聲情并茂的生動形象,但本書卻再現(xiàn)了他所講述的基本內(nèi)容,不僅能為學生指點迷津,也為教師減輕單調(diào)講解的負擔提供了可能。
2. 內(nèi)容梗概
本書共包括十章(后加一個附錄),每章詳細討論一部經(jīng)典文獻?,F(xiàn)按章概述如下。
第1章聚焦弗雷格的論文《論涵義與指稱》。這是本書詮釋的唯一一篇發(fā)表在19世紀末的經(jīng)典文獻,剩余九篇均發(fā)表在20世紀。但是,這篇文章非但沒有因為發(fā)表年代久遠而被學界淡忘,相反,其學術(shù)影響卻由于該論文對意義研究的獨特貢獻而歷久彌新。弗雷格號稱世紀轉(zhuǎn)折處的哲學巨匠,雖然在有生之年影響平平,但在他身后乃至今日,其學術(shù)思想?yún)s愈加熠熠生輝。
在詮釋該論文之前,CM首先扼要闡述了語言哲學的總體目標。對于這一目標最為普遍的表述是,語言哲學研究意義的基本性質(zhì)??墒?,CM認為這個定義對初學者幫助不大。為了更加具體地闡述語言哲學的基本目標,CM連續(xù)提出了十多個問題,諸如,語言如何能夠與現(xiàn)實相聯(lián)系?人們?nèi)绾沃阜Q事物?語言中的一切都是名稱嗎?不同類型的表達式指稱方式是否不同?不同類型表達式在意義上有何差異?語句如何同其意義相關(guān)聯(lián)?如何理解成真性概念?意義如何與成真性相聯(lián)系?語句意謂與言者意謂存在何種關(guān)系?其中某個(些)問題正是由本書詮釋的經(jīng)典原作所發(fā)現(xiàn)并試圖做出回答的。
弗雷格發(fā)表于1892年的論文《論涵義與指稱》標志著現(xiàn)代語言哲學的開端。在這篇論文中,弗雷格論述了句子與句子表達的命題之間的關(guān)系,探究了不同的句子如何表達相同的命題、構(gòu)成命題的成分是什么以及詞的意義是什么等問題。這些問題導致人們探究句子如何可能有意義以及意義究竟是什么的問題。但是,弗雷格對上述問題的回答并不直截了當,有些地方顯得含糊其辭。他采用數(shù)學上的同一性概念,闡述命題同一性的內(nèi)涵。以包含指表金星的兩個專名“長庚星”與“啟明星”的命題為例?!伴L庚星是長庚星”(a=a)是一個復言式,屬于分析性命題;“長庚星是啟明星”(a=b)則是一個綜合性命題,陳述了一個重大的天文學發(fā)現(xiàn)。這個例子表明,了解到兩個名稱指稱同一個對象不只是了解一個語言學事實,而且理解了某種關(guān)于世界現(xiàn)實與事物的重要知識。
“涵義”是弗雷格引入語言哲學的一個重要概念。他將涵義解釋為與指稱的呈現(xiàn)方式相聯(lián)系。例如,在上述“a=b”中,名稱“a”和“b”具有相同的指稱,兩者的涵義卻不同。因此,僅僅囿于句子本身或者句子中詞語的指稱,不足以闡釋句子表達的命題。要想對表達的命題做出充分闡釋,必須考慮涵義這個層面。弗雷格強調(diào),必須賦予名稱以呈現(xiàn)其指稱的一個特定方式。指稱的呈現(xiàn)方式表明了名稱的真正定義。名稱的真正意義并不源于指稱對象,而是源于呈現(xiàn)方式。他進而提出,語義理論不能僅有指稱,還必須包括涵義。
就“指稱”而言,弗雷格認為,一個指稱可以與許多涵義相對應,可以與許多符號相對應。但是,一種涵義不可能對應于幾個事物,涵義獨特地決定指稱。在他看來,指稱不決定涵義,相同的指稱可能有許多不同的涵義。相反,涵義確實決定指稱,涵義必須始終具有一個特定的指稱與之對應。而且涵義也不由符號決定,所以語言中存在很多沒有指稱對象卻具有涵(意)義的表達式。
弗雷格還將詞語的涵義、指稱同語言使用者心中的想法區(qū)分開來。在他看來,使用者的想法實質(zhì)上同涵義和指稱毫不相干。這樣的想法也許對于掌握涵義十分重要,但這并不意味著可以將涵義與想法混為一談。想法是個體的,不為眾人分有,而涵義是社會的,為公眾分有。涵義不隨個體心靈消失;涵義同指稱對象一樣具有客觀性與心理獨立性。
當然,弗雷格在這篇論文中提出的原創(chuàng)性思想不僅限于如上所述。正如CM所指出的那樣,盡管他關(guān)于句子的指稱是句子的真值以及真值是一個客體這些主張似乎有悖直覺,他的有些論述也不夠清晰明了,但其理論富有的魅力遠遠超過所存在的不足。
第2章集中探討克里普克的《命名與必然性》。假若按照一些熟諳語言哲學史的讀者的期待,緊隨論述弗雷格的第1章之后的這一章應當專論羅素語言哲學思想。CM之所以沒有這樣安排,他的主要考慮是,主題的延續(xù)性勝過時間的延續(xù)性。鑒于源自弗雷格的描述語理論長期在哲學界流行,但在1972年克里普克在《命名與必然性》中對之提出了空前激烈的批評,CM將關(guān)于克里普克理論的闡釋作為了第2章。
描述語理論利用有定描述語概念,這種描述語適用于某個特定個體而不適用于任何其他個體,講話者借由有定描述語以指稱該個體。按照這種理論,諸如“亞里士多德”這種專名以與有定描述語同樣的方式做出指稱;名稱事實上與描述語同義。為了方便實際使用,人們將有定描述語簡略成一個同義的名稱。名稱只是縮略的有定描述語,名稱與描述語具有相同的指稱方式。名稱也可以看作是偽裝的有定描述語。由此可見,描述語理論是關(guān)于如何才算理解名稱、掌握名稱意義的理論。在克里普克提出挑戰(zhàn)之前,這種描述語理論在哲學界業(yè)已流行了70多年。
克里普克的挑戰(zhàn)振聾發(fā)聵。他聲稱,描述語理論是完全錯誤的。根據(jù)描述語理論,名稱“A”與描述語“theF”同義。這樣,句子“A是F”就有幾個性質(zhì):(1)先驗地成真;(2)必然地成真。一個成真性如果是分析性的,就在所有可能世界中成真。既然這兩個表達式在命題中是同義的,該命題就必然地成真。據(jù)此推論,在每個可能世界中A是F,正是因為“A”意謂“那個F”。針對描述語理論蘊含的結(jié)論,克里普克提出的質(zhì)疑是,并不存在一個或者一組描述語,常規(guī)性地與一個具有分析性地必然成真特征的名稱相關(guān)聯(lián)。所以,他認為名稱的描述語理論從根本上是錯誤的。例如,在某些可能世界中亞里士多德并不一定是柏拉圖最好的學生。這只不過是現(xiàn)實世界中的一個偶然事實。但是,假如“A=那/這個F”不是必然的,那么,名稱“A”與描述語“那/這個F”的意謂就不同。由此看來,描述語理論就是錯誤的。
克里普克區(qū)分嚴格指稱語與非嚴格指稱語的概念。前者在每個世界指稱相同客體,而后者在不同世界可能指稱不同的客體。他進而認為,專名是嚴格指稱語,而有定描述語則是非嚴格指稱語,所以兩者在語義上不同,因而主張在語義上相同的描述語理論就是不正確的??死锲湛酥鲝堃詺v史-因果鏈理論取而代之。在他看來,同描述語理論所表明的相比,命名在更大程度上是互動的社交現(xiàn)象。但是,克里普克的認識論辯只是對駁斥個體論形式的描述語理論能夠奏效。而可以認為有定描述語確定社團中名稱的指稱,因為人們可能在語言上是順從的。所以,當描述語理論作為社團語言的理論提出時,克里普克的認識論辯就無法將之駁倒。
第3章集中闡釋羅素的(有定)描述語理論。這一理論實際上影響了整個20世紀的分析哲學。
關(guān)于有定描述語的性質(zhì),羅素與弗雷格觀點相左。弗雷格認為有定描述語與專名屬于同類,均為“單稱詞項”,用于指表特定客體供句子其余部分做出評述。有定描述語既具有涵義又具有指稱。但羅素卻主張,有定描述語不屬于類似專名的單稱詞項,而屬于完全不同的語義類型。若將描述語混同于專名則可能是受了有定描述語表層語法結(jié)構(gòu)的誤導。羅素通過分析無定描述語的邏輯性質(zhì),建構(gòu)有定描述語理論,以論證一個核心的觀點,即有定描述語不是名稱,而是一個限量詞語。借此,羅素解決了涉及有定描述語的諸多難題,尤其是闡釋空無指稱對象的有定描述語之難題。
針對諸如“(當今的)法國國王”這種空無指稱對象的有定描述語,弗雷格理論的解釋是這種表達式有意義但沒有指稱。但是,羅素并不接受弗雷格關(guān)于涵義與指稱的區(qū)別,羅素堅持意義指稱論,主張表達式的意義必定是其指稱。按照羅素的觀點,每個專名或者單稱表達式都有一個由其指稱決定的意義。他認為,由于自然語言的缺陷,“(當今的)法國國王”這種表達式表面上是指稱性,而實際并非指稱表達式,因此其空無指稱性不成其為問題。實際上,認為“自然語言能夠滿足于實際使用的需要,而對于邏輯目的則是不充分的”這種觀點長期流行。所以,這場關(guān)于描述語的爭鳴具有廣泛的哲學意義。
羅素還以“是”的歧義性佐證其關(guān)于日常語言在邏輯上具有誤導性的觀點。具體而言,他論述了述謂中的“是”與同一性陳述中的“是”存在著重要的差異。同一性陳述中的“是”用于可以轉(zhuǎn)述為“a=b”的句子。但人們并不總在同一性意義上使用“是”。例如,在“這朵花是紫色的”這個陳述中,花的顏色為紫色,而其同一性卻并非紫色。在羅素看來,“這朵花是紫色的”中的“是”為述謂的“是”。而用于“亞里士多德是人”中的“是”與“亞里士多德是一個人”中的“是”完全不同。
羅素還對邏輯專名與日常語言中的名稱做了區(qū)分。在他看來,邏輯專名通過指稱而具有意義,而日常語言的專名并不借由指稱具有意義。所以日常語言中的名稱表面上是名稱,實際都是假名稱,都是偽裝的描述語,這些描述語都可以用描述語理論分析掉。羅素認為,專名是無法再分成更小部分的簡單符號。專名借由其指稱而意謂所意味的東西。由此而論,有定描述語不是專名,因為將名稱與描述語互換,所表達的命題就會發(fā)生變化。
羅素理論中的另一個重要結(jié)論,涉及處理真值的路徑。按照他的觀點,“法國國王是禿子”這個句子成假,原因是法國國王不存在。這一結(jié)論遭到斯特勞森的反駁。斯特勞森提出這樣一個陳述非真非假:使該陳述成真的唯一情形是法國國王禿頭,使之成假的唯一方式是法國國王頭上長著濃發(fā)。既然這兩種情況都不存在,這個陳述必然非真非假。
第4章探討唐奈蘭針對描述語做出的區(qū)分。前文介紹的弗雷格與羅素關(guān)于描述語的不同理論,唐奈蘭都不完全接受。在他看來,有定描述語可以有兩種不同的作用方式。在有些陳述中,有定描述語以羅素闡釋的方式發(fā)揮作用,而在其他陳述中,則依照弗雷格與斯特勞森論述的方式起作用。這兩種理論中無論哪一種都未能囊括全部有定描述語的語義特征。
至于真值,唐奈蘭認為存在第三種可能性。羅素認為,空洞的描述語導致句子成假。弗雷格提出,這導致句子非真非假。唐奈蘭則主張,空洞的描述語可能導致陳述成真。他論證這一觀點的過程中,創(chuàng)造性地區(qū)分了描述語的兩種用法,即指稱性用法與歸屬性用法。在指稱性用法中,講話者使用描述語以使聽者能夠識別所談論的對象;而在歸屬性用法中,講話者就符合該描述的對象做出某種斷言。唐奈蘭通過一個思想實驗例示兩者的區(qū)分。假設在一個聚會上,某人看上去在飲馬提尼酒,他是著名的哲學家??吹竭@個人,你說道:“在飲馬提尼酒的那個人是著名的哲學家?!比欢?,假定盡管那個人是著名的哲學家,但他在用馬提尼酒杯喝水,而不是飲馬提尼酒。但你依然使用描述語成功地指稱了你意在指稱的對象。反之,假設主辦聚會者不想讓客人喝酒,問道:“那個喝馬提尼酒的人是誰?”她并不意在鑒別特定的個人,而是試圖弄清喝馬提尼酒的人是誰。假如結(jié)果證明,看上去在飲馬提尼酒的人喝的是水,她就不會擔心。她使用描述語意謂“飲馬提尼酒的任何人”,心目中并沒有特定的個人。這就是一種歸屬性用法。區(qū)分歸屬性用法與指稱性用法,是唐奈蘭論證的核心所在。唐奈蘭認為,正是由于忽略了描述語用法的這種雙重性,羅素和弗雷格/斯特勞森的理論都不足取。
在論證中,唐奈蘭還進一步區(qū)分了“指表”與“指稱”兩種概念,前者是一個語義學概念,是對描述語做出的嚴格的字面理解;后者是講話者使用描述語進行指稱的語用概念。實際上,唐奈蘭的主要興趣在于講話者如何在特定場合將信息傳達給聽話者這種語用問題。他認為,描述語本身在語義上指表符合描述的任何客體,因而起著“歸屬性”的作用。講話者則可以使在語義上指表某個特定對象的描述語,在語用上指稱另一對象。由此也許可以認為,唐奈蘭對羅素理論的批判并不中肯,因為他試圖將語用區(qū)分應用于語義問題。
就指稱性地使用空洞的描述語而言,唐奈蘭認為斯特勞森將包含這種用法的陳述判斷為非真非假的做法是錯誤的。按照唐奈蘭的觀點,講話者使用沒有指稱的描述語可以說出某種真話。例如,假若史密斯根本不是被謀殺的,而是死于車禍,如果講話者高喊“史密斯的謀殺者瘋了!”以指稱瓊斯,斯特勞森就會認為,這句話既不真也不假,而唐奈蘭則提出,假定瓊斯確實瘋了,講話者會就瓊斯做出了成真的斷言。但是,正如會話含義理論所揭示的那樣,不應將使用語言所傳達的信息同詞語本身的意謂混為一談。有時可以用詞語意謂實際上并非詞語本身的意謂,這是自然語言的本質(zhì)特征。
第5章專題探討開普蘭關(guān)于指示詞語的研究。為此,必須對可能世界語義學做一了解??赡苁澜缯Z義學家把意義闡釋為從世界到真值的函數(shù)。這個思想可以擴展到有定描述語這樣的句子成分。有定描述語的意義是從世界到外延的函數(shù)。兩者的差異在于,就句子而言,外延是其真值,而對描述語來說,外延是一個客體。外延隨世界而變,而內(nèi)涵則固定不變。
鑒于語言中存在指示語,開普蘭不接受可能世界語義學對意義做出的闡釋,主張以一種十分不同的意義概念來表征指示語的意義。指示詞語是指示語的一個小類,是像“這”或“那”這種通常伴有指示手勢的詞語。指示語則包括“這兒”、“我”和“現(xiàn)在”這樣的詞語。與名稱和有定描述語不同,指示語典型地用于特定語境之中,依賴于語境確定指稱對象。因此,開普蘭強調(diào)指示語的兩個特性:語境依賴性與直接指稱性。包含指示語的句子所表達的命題是單稱命題。指示語的指稱關(guān)系并不以獨特鑒別客體的描述概念為中介。
開普蘭還對嚴格指稱與直接指稱做出了區(qū)分。嚴格指稱是模態(tài)概念,而直接指稱則是語義概念。對應于直接指稱詞項的命題是單稱命題;對應于嚴格描述語的命題是普遍命題,因為描述語不是直接指稱性的。嚴格指稱性只是在每個世界都具有相同指稱的思想,而直接指稱則涉及什么構(gòu)成相應的命題。
為了進一步闡述嚴格指稱與直接指稱的區(qū)分,開普蘭論述了使用語境與評價境況的區(qū)別。使用語境包括可能說出給定句子的人、時間與地點。評價境況則指某個命題可能成真或者成假的可能世界。在不同的語境中使用同一個指示語,做出的指稱不同,從而產(chǎn)生不同的真值。那么,這是否同一些描述語的情形相同呢?這些描述語在不同的可能世界中具有不同指稱。開普蘭強調(diào),不應當混淆語境依賴性與世界依賴性。例如,倘若某人說出“我不存在”這個句子,這句話永遠無法成真地說出,因為這句話不可能由某個不存在的人說出。在任何使用語境中,這句話始終成假,因為語境包括講話者。在任何某人說出“我存在”的語境中,這句話始終成真。但是,說出“我存在”的講話者存在,這并不是一個必然成真的命題,因為存在這樣的可能世界,在這種世界中,說出“我存在”這句話的人可能并不存在。
在開普蘭看來,另外一個區(qū)分對于闡釋指示性話語的全部意義十分重要。他認為,不存在弗雷格“涵義”的簡單的單一實體,指示性話語具有兩個不同的語義維度:系統(tǒng)意義與場合意義。CM認為,這是他理論的核心所在。所謂“系統(tǒng)意義”是指示語在語言系統(tǒng)中所具有的意義,亦即其詞典意義。系統(tǒng)意義不同于弗雷格涵義,涵義決定指稱,而系統(tǒng)意義必須與語境相互作用,方能確定指稱。系統(tǒng)意義本身不包括指稱,包括指稱的是場合意義。開普蘭將句子所表達的命題稱作場合意義。場合意義是系統(tǒng)意義與語境兩者互動的產(chǎn)物。場合意義是在不同的可能世界中具有真值的東西,而系統(tǒng)意義本身則不可能具有真值。
第6章闡釋埃文斯關(guān)于指示詞語的理解。正如上一章所示,開普蘭以對于指示語的闡析駁斥弗雷格意義理論,認為其涵義概念并不適用于指示語。但埃文斯對這個結(jié)論提出質(zhì)疑,主張對指示語做出弗雷格式闡釋是可行的。但是,要想創(chuàng)立涵義決定指稱的指示語理論,就不能將涵義認同為指示詞語的規(guī)約意義,必須為指示語尋覓一種超越指示語規(guī)約意義的涵義。
埃文斯在闡述指示語時,區(qū)分了“例型”與“類型”兩個概念。在特定場合說出的指示語稱作該指示語的例型。從其所有例型中抽象出的共同形式稱作類型。例如,你說出“我”時所使用的與我說出“我”時所使用的是同一個詞的類型,但你與我說出了那個類型的不同例型。
就指示語的處理而言,一種可能的弗雷格方式是借由指示語例型之涵義的描述語理論。指示語的語義可能包括三個成分:系統(tǒng)意義、場合意義與揭示例型涵義的描述語。在這種理論闡釋中,指示語不是直接指稱性的。指示語同描述語同義,而描述語具有獨立于語境的內(nèi)涵。語境的作用只是不同個體使用相同的指示語類型,它們將不同的描述語同指示語類型相關(guān)聯(lián),指示語的指稱對象由這些描述語決定。指示語在不同的使用中具有相同的系統(tǒng)意義,但其涵義卻因語境的改變而改變。這樣,最終的語義理論就包含系統(tǒng)意義、涵義與指稱三個要素。
指示語的涵義既非系統(tǒng)意義又非指稱,涵義也不可能是描述語。為了闡明這個觀點,埃文斯論證了涵義如何同指稱相聯(lián)系。他認為,表達式的涵義通過說出表達式的指稱是什么而得到規(guī)定。通過陳述指稱提供涵義,但只有某些指稱性陳述成功地提供了涵義。涵義是思考客體的一種方式。但唯有通過談論客體,才能對涵義做出具體規(guī)定。因此,埃文斯的語義理論兼收并蓄了羅素理論與弗雷格理論的特點,主張涵義是指稱依賴性的;沒有指稱,就不可能有涵義;但涵義又不等同于指稱,而是某種超乎指稱的東西。
然而,就空名的闡釋而言,埃文斯認為,空無指稱的名稱之涵義是有缺陷的,這種名稱僅僅具有準涵義,即模擬涵義。所有恰當?shù)暮x皆依賴于指稱,但不恰當?shù)哪M涵義則可能不依賴于語境。
但是CM認為,埃文斯并未能成功地闡述一種融貫理論,以替代涵義之描述語理論,從而可能為指示詞語的闡釋提供一種可行的弗雷格式路徑。他由于相信指示性涵義的描述語理論必定是錯誤的,所以試圖建構(gòu)一種不同的非描述性弗雷格理論,但尚不能說他已經(jīng)獲得了成功。
第7章詮釋普特南語義外在論。前面關(guān)于指示性的討論有助于理解普特南的論點。對于指示性表達式,正像開普蘭論辯的那樣,決定外延的傳統(tǒng)描述性內(nèi)涵理論是行不通的。指示語在特定場合中使用時的意義并不等同于所指稱客體的有定描述語。指示性指稱由使用語境外在地確定,而不由言者心中的東西主觀地確定。這不同于描述性指稱;描述性指稱獨立于語境,言者的內(nèi)在概念足以確定其所指。因此,對于指示性指稱外在論是正確的,而就純描述性指稱而言內(nèi)在論是正確的。
普特南專注于自然類詞項。他想弄清這些詞意謂什么,尤其是這些詞如何確定指稱。在他看來,自然類詞項的語義特征體現(xiàn)指示性表達式的語義特征。這種詞不符合有定描述語及其指稱的經(jīng)典弗雷格理論。人們并不是通過理解內(nèi)涵而理解這種詞的,而是以理解指示語的相同方式理解這種詞。在理解指示語中,語境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他認為內(nèi)在心理狀態(tài)不決定講話者的指稱,因而拒斥言者指稱可以從其講話時心中所想的東西中抽取這一傳統(tǒng)觀點。
普特南通過雙子地球思想實驗加以論證。假設雙子地球上沒有水,卻有一種液體盡管不是水,卻具有與水表面上相同的許多特征。普特南規(guī)定這種液體具有XYZ的化學構(gòu)成。再假定雙子地球上存在我們的孿生子。他們說的“水”指稱雙子地球上的液體XYZ,而非地球上的液體H2O。這個詞在兩個星球上具有不同的外延。我們的“水”不指稱XYZ,只指稱H2O。他們的“水”不指稱H2O,只指稱XYZ。雙子地球人與我們處于同樣的心理狀態(tài),但其用詞的外延不同。普特南據(jù)此認為,心理狀態(tài)不能決定指稱或外延。講話者使用詞語時的意謂不由其內(nèi)在心理狀態(tài)決定;而由其外在環(huán)境決定。關(guān)于各自指稱的液體,兩組講話者會對之做出相同的描述。但是,由于使用語境不同,指稱也就各異。
如假定意義決定指稱,就可以推斷,“水”在地球上和在雙子地球上就具有不同的意義。因此,詞具有相同的描述內(nèi)容,卻不具有同樣的意義?!八边@個詞并非描述語的縮略形式,因為在雙子地球人的心中也出現(xiàn)了與我們心中相同的描述語,然而,兩者的指稱對象不同。假定意義決定指稱,那么,意義也就必然不同。普特南推論:“意義不在頭腦中”,詞的意義取決于外在因素,而不能從講話者的心理狀態(tài)推斷得出。意義不是心理現(xiàn)象。意義源于世界本身,不以任何人的心理狀態(tài)為中介。正是言者與身處世界的相互作用決定其用詞的意謂。
當然,籠統(tǒng)地說“意義不在頭腦中”未免有失偏頗。假如專注于描述語情形,就會認為意義必然決定指稱,因為對于有定描述語來說,意義確實決定指稱。但是,對于指示語而言則需要更加復雜的語義分析,必須區(qū)分意義的不同維度。雖然系統(tǒng)意義確實可以存在于頭腦之中,場合意義則不然。
第8章闡述塔斯基的真理論。歷史地看,普遍認為塔斯基為真之概念提供了嚴密準確的定義,使之成為“科學的”。但至于其對意義理論的貢獻,學界仍莫衷一是。
關(guān)于真之概念,歷史上出現(xiàn)過若干不同的理論,諸如融貫論、符合論與實用論。融貫論主張,命題成真,當且僅當該命題與所相信的其他命題相融貫。據(jù)此,成真性涉及所相信的命題之間的邏輯關(guān)系。符合論則提出,信念成真,當且僅當該信念符合事實。塔斯基將之表述為,命題指稱現(xiàn)實的事態(tài)即成真。該理論著眼于命題與世界上的事物之間的關(guān)系。第三種理論因為通常與實用主義相聯(lián)系而稱作實用論。按照這一理論,命題成真,當且僅當相信該命題是有用的。成真性即為實用性。在這三種理論中,多數(shù)哲學家認為符合論最為可行。它體現(xiàn)了成真性依賴于客觀實在的思想。但是,符合論也有一系列的問題需要回答,譬如,什么是事實,符合關(guān)系是什么關(guān)系,事實與成真命題有何不同。塔斯基正是試圖回答此類問題。
普遍認為,塔斯基以嚴謹?shù)倪壿嬂碚撌龟P(guān)于真之概念得到了澄清,他的理論因此而受到青睞。他提出,可接受的真之理論必須在內(nèi)容上充分、形式上正確。所謂內(nèi)容上充分,即指成真性之定義必須揭示“真”這個詞在實際使用中的意謂。所謂形式上正確,則是說在關(guān)于“真”之定義中不能出現(xiàn)邏輯錯誤,而且必須具體規(guī)定所用語言的形式結(jié)構(gòu)。
塔斯基考察“真”這個詞的運用,提出成真性可用于不同的事物,包括:(1)用于信念,信念是心理狀態(tài),可判定為真假。(2)用于命題,命題是信念的抽象內(nèi)容。在將“真”用于命題時,命題不依賴于特定的語言或信念持有者。(3)用于句子,句子不同于命題,是具體的語言實體。句子是可感知的物理實體,是一串符號或聲音。塔斯基是在將成真性用于句子時定義“真”的,這正如其雙條件句成真性定義所示:“雪是白色的”成真,當且僅當雪是白色的。
第9章探討戴維森自然語言語義學。戴維森旨在將塔斯基真之理論加以改造,以用于自然語言的語義分析。塔斯基闡釋“真”之性質(zhì);戴維森利用“真”之概念解釋語義性質(zhì)。
在整個20世紀語言哲學中,關(guān)于意義的兩種觀點頗為流行:(1)意義與成真性聯(lián)系密切;(2)意義本質(zhì)上是組合性的,句子的意義由其成分組合而成。這兩種觀點結(jié)合起來就意味著,意義是通過組合而產(chǎn)生成真或者成假句子的東西。簡而言之,句子的意義即為其真值條件。
戴維森主張,意義理論應當提供每個有意義的表達式的意義。他認為,首先,意義描述的恰當形式必須以結(jié)構(gòu)為基礎,有限地加以陳述并且能夠生成無限的輸出。為了闡釋自然語言無限數(shù)量的句子意義,意義理論必須包括一套能夠遞歸性地運用、能產(chǎn)生無限結(jié)果的有限公理。在戴維森看來,塔斯基的理論正是這樣一種理論,具有正確的形式,將意義(真值條件)有限地、結(jié)構(gòu)地、遞歸性地賦予句子,并且能夠潛在地生成無限的語義歸賦,因而有資格作為意義理論。
以“雪是白色的”這個句子的意義闡釋為例。這個句子分析成單稱詞項“雪”和謂項“是白色的”。然后給出“雪”的指稱公理:“‘雪’指稱雪”;再給出“是白色的”之滿足公理:“某個客體x滿足‘是白色的’,當且僅當x是白色的?!比绱?,這個句子就分解為其構(gòu)成成分,這些成分再被賦予語義性質(zhì)。依據(jù)公理知道,主詞“雪”指稱是什么,謂項“是白色的”具有什么滿足條件,從而推斷“雪是白色的”成真,當且僅當雪是白色的。鑒于意義與真值條件重合,也就從句子成分的意義生成了整個句子的意義。
9月2日凌晨3名中國游客赴瑞典斯德哥爾摩旅游,9月15日網(wǎng)絡曝出3人指控接待酒店青年旅舍拒絕其“交錢在大堂休息”并報警,隨后瑞典警察“強行帶離并丟棄至野外墳場”。
戴維森認為,這個理論的優(yōu)勢在于不利用任何未包含在所針對的原初句子里的概念資源。在他看來,意義歸賦中不應歸賦超出講話者在知道一個句子的意義時通常擁有的知識。
第10章詮釋格賴斯的講話者意義理論。格賴斯試圖回答詞匯意義與句子意義如何產(chǎn)生的問題。他認為,使語言成分表達意義的東西,同講話者意謂事物的方式存在某種關(guān)系。語言不能先于講話者而存在。詞語本身只不過是人們發(fā)出的聲音或手寫的符號,詞語本身并不內(nèi)在地具有任何東西決定意謂。詞義具有任意性與規(guī)約性,意義是被賦予詞語的。
格賴斯引入了講話者意義這一重要概念。不僅詞語和句子意謂事物;講話者也使用詞語意謂事物。人們以這兩種方式使用“意謂”一詞。所以,既可以說“雪是白色的”這個句子意謂雪是白色的,也可以說講話者說出這個句子時意謂雪是白色的。就兩種意義的關(guān)系而言,格賴斯提出,句子意義派生于講話者意義,講話者意義是句子意義之源。正是由于人們通過詞語意謂事物,所以詞語才能具有意謂。因此,講話者的意謂行為創(chuàng)造了語言意義。句子意義是語義意義,同獨立于講話者的詞語相關(guān)聯(lián);而講話者意義是語用意義,明確涉及講話者。
格賴斯以區(qū)分“自然意義”與“非自然意義”入手,然后重點闡釋非自然意義。格賴斯以“這些斑點意謂麻疹”為例,說明自然意義。這個句子可以理解為這些斑點是麻疹的自然癥狀。相比之下,“公共汽車上的這三聲鈴響意謂‘公共汽車已滿’”則是非自然意義的例子。這兩個例子中的“意謂”使用方式不同。在麻疹的例子中,若說“那些斑點意謂麻疹,但他沒有得麻疹”就會自相矛盾;而在三聲鈴響的例子中,假如說“那三聲鈴響意謂車滿了,但車沒有滿”,則不會相互矛盾,汽車售票員可能搞錯了。但僅僅由于某人做出了斷言,并且以此意謂某物,這并不意味該斷言必然成真。其次,在非自然意義的實例中,可以替代“意謂”之后引號中的表達式,但對于自然意義卻不能這樣替代。例如可以說,售票員以三聲鈴響意謂“車滿了”,但卻不能說斑點意謂“病人得了麻疹”。這實際上就是說三聲鈴響與“車滿了”意義相同,而斑點與句子“患者得了麻疹”意義并不相同。再次,在自然意義的轉(zhuǎn)述中,意義事實中不包括施事者;而在非自然意義的實例中,始終隱含著所涉及的施事者。
3. 簡要評述
CM曾長期在倫敦大學學院、羅格斯大學、牛津大學等高校講授(語言)哲學。《經(jīng)典詮釋》是其多年教授語言哲學課程之經(jīng)驗的結(jié)晶。作者不僅熟諳語言哲學經(jīng)典,而且了解語言哲學初學者在閱讀這些經(jīng)典時的疑難困惑。他以淺顯易懂的語言、深入淺出的方式循循善誘地為所選語言哲學經(jīng)典文獻的讀者解疑釋惑。與此同時,他在詮釋這些經(jīng)典文本中所迸發(fā)的睿智洞見對其他從事語言哲學研究的學者亦不無啟迪。正如《語言本能》的作者、哈佛大學教授Steven Pinker所言,即使對那些具有豐富語言知識的人而言,語言哲學也是一個令人生畏的領(lǐng)域:充滿了深奧難解的區(qū)分與容易誤解的陷阱。《經(jīng)典詮釋》為語言哲學的學習者提供了明白曉暢、值得信賴的指導,因而是學界期盼已久的著作。
當然,語言哲學經(jīng)典名篇浩瀚,CM并未試圖對所有經(jīng)典文獻做出詮釋,囊括全部經(jīng)典名作——那實際上無異于黃粱美夢。他也沒有奢望對有關(guān)哲學家的全部著作做出完整全面的概覽,而是著力對所選作者的代表性論著進行詳盡系統(tǒng)的闡釋,并且就所詮釋的理論觀點普遍地做出評價與批評。但正如CM本人所指出的那樣,這些評價與批評更多地是為了激發(fā)學生的思考與討論,而不旨在對語言哲學做出令同行滿意的貢獻。其目的始終是在不影響準確性的前提下,使詮釋內(nèi)容盡可能地通俗易懂,而不預設讀者已經(jīng)掌握了語言哲學的基礎,以激發(fā)初涉語言哲學領(lǐng)域者的探究興趣,鼓起研讀本領(lǐng)域艱深難懂的經(jīng)典名作之勇氣,實現(xiàn)最終與語言哲學巨匠對話的夙愿。因此,《經(jīng)典詮釋》無疑是令語言哲學學習者開卷受益的佳作(Goldstein 2015)。
不過,受本書作者的語言哲學觀與視角所限,包括他對“語言轉(zhuǎn)向”的態(tài)度以及對分析哲學成就的評判,他對詮釋對象及其著作的選擇以及對所選文獻的闡釋,并不能令許多語言哲學界同行所滿意。但是,這種現(xiàn)象在哲學界并不鮮見。正像很多有重要影響的哲學觀點經(jīng)常是褒貶不一、毀譽參半的情形一樣,《經(jīng)典詮釋》的面世也不可能完全是一片頌揚之聲。不僅有人從理論旨趣、行文風格與原作理解等方面對這本書加以質(zhì)疑,而且也有偏激者對其近乎嗤之以鼻(Piety 2015);更有甚者,有些對之持否定立場的批評者還與對之做出肯定的哲學家大動干戈、論戰(zhàn)甚歡(Decker 2015)。
《經(jīng)典詮釋》遭到主要的詬病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首先,遺漏了語言哲學杰出代表人物的著作,比如,號稱語言哲學精神教父的維特根斯坦的著作在本書中難覓蹤影;言語行為論創(chuàng)始人奧斯汀的論著同樣不見身影;書中更沒有收錄一位女性哲學家的代表作品。但是,竊以為,這一指責似乎過于嚴苛,囿于本書的編寫目的,經(jīng)典的選擇無法求全,難免掛一漏萬。況且正如CM本人所言,他更多地考慮所闡釋的主題之連貫性。他確實也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全書圍繞語言哲學的三個核心論題展開:意義理論、指稱理論與真之理論。其次,CM對經(jīng)典原作的誤讀,如對羅素描述語理論和普特南意義外在論的表述也許并沒有確切地再現(xiàn)原意。這一方面再次證明理解經(jīng)典原著的不易?!爸钦咔],必有一失”;另一方面,有些原著的理解恐怕本身就莫衷一是。再次,就其行文風格而言,如前所述,本書的原始初稿是從錄音材料轉(zhuǎn)寫而成的。雖然作者做了精心加工,但是,有些地方依然存在口語表達與書面形式混用的現(xiàn)象。最后,也有讀者在《顧客評論》上留言,提出本書的裝幀太過普通,但是,考慮到消費群體主要是缺乏經(jīng)濟實力的在校大學生,內(nèi)容勝于形式,普通的裝幀也許是保證他們能夠購買得起的良策??傊?,雖然本書尚有若干不足之處,但瑕不掩瑜。作為語言哲學的導讀性著作,本書無疑不失為一部佳作。當然,正如俗話所說,要知道梨子的味道,就得親口嘗一嘗。因此,唯有一讀,才能評判本書究竟是否實現(xiàn)了“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傳授大量豐富哲學思想”的宗旨。
參考文獻
Goldstein, R. N. 2015. What philosophers really know [J].TheNewYorkReviewofBooks62(15):48-50.
Piety, M. G. 2015.What philosophers think they know [J/OL].CounterPunch.[2016-02-20]. http://www.counterpunch.org/2015/09/18/what-philosophers-think-they-know/
Decker, J. 2015. Review onPhilosophyofLanguage:theClassicsExplained[J].TeachingPhilosophy38(4): 463-469.
(責任編輯管新潮)
作者簡介:劉龍根,上海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語言哲學。電子郵箱:wyzxzr@sjtu.edu.cn
朱曉真,上海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語言哲學。電子郵箱:zhuxiaozhen@sjtu.edu.cn
*本書中譯本近期將由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