葸瓊

(蘭州文理學(xué)院 文學(xué)院，甘肅 蘭州 7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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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轍的散文觀及其創(chuàng)作實績

葸瓊

(蘭州文理學(xué)院 文學(xué)院，甘肅 蘭州 730000)

蘇轍的散文觀有著一定的系統(tǒng)性。其“矯拂切直之過”的經(jīng)世致用觀，順應(yīng)了變革時期的社會思潮。其文道觀則未跳出傳統(tǒng)意義上文道觀之藩籬，主張文道統(tǒng)一，道重于文。而其以經(jīng)世致用為旨歸的散文創(chuàng)作，則是其散文觀指導(dǎo)下的具體實踐。

蘇轍；經(jīng)世致用；文道統(tǒng)一

蘇轍繼承了前輩古文家優(yōu)秀的散文理論，密切關(guān)注文學(xué)與現(xiàn)實的關(guān)系，在文道關(guān)系上重道輕文，試圖以文學(xué)作用于現(xiàn)實。他的 “文者氣之所形”說，在文論史上有著重要的意義。有關(guān)蘇轍的“文氣說”，時賢之論備矣，本文略而不論。本文主要談?wù)勌K轍的經(jīng)世觀和文道觀，以期對蘇轍的文學(xué)思想有一新的認識。

一

北宋中期，面對國家的內(nèi)弊外困，文人士大夫們不僅埋頭讀書，而且積極關(guān)注時政，指陳時弊，希望有用于當(dāng)時。這成為北宋中期風(fēng)行的一股社會思潮。這一思潮的不斷發(fā)展，極大地強化了士大夫的社會責(zé)任感和憂患意識，并在客觀上推動了當(dāng)時的政治改革。

蘇轍順應(yīng)時代潮流，為文主經(jīng)世致用。他的政論文和史論文，“皆以古今成敗得失為議論之要”[1](P958)。其《自齊州回論時事書》明言：“臣自少讀書，好言治亂?！盵1](P616)在《上曾參政書》中，蘇轍則明確提出了自己的經(jīng)世致用文學(xué)觀：

而轍也，復(fù)不自度量而言當(dāng)世之事，亦不敢為莽鹵不詳之說。其言語文章，雖無以過人，而其所論說，乃有矯拂切直之過。……素所謂文，家貧不能致，有《歷代論》十二篇，上自三王而下至于五代，治亂興衰之際可以概見，于此觀其略可也。[1](P385)

在經(jīng)世致用文學(xué)觀的引領(lǐng)下，蘇轍為文多直陳時弊，論古今興衰之事，而少為空言。這一點，我們可以從蘇轍相關(guān)文集所收錄的散文中，得到具體的印象：《欒城集》中有《新論》3篇，《書》11篇，《論時事狀》3篇，《右司諫論時事》74篇，《中書舍人論時事》3篇，《戶部侍郎論時事》14篇，《翰林學(xué)士論時事》8篇，《御史中丞論時事》30篇，《御史中丞論時事札子》13篇；《欒城后集》中有《歷代論》45篇，《札子》16篇；《欒城應(yīng)詔集》中有《進論》25篇，《進策》25篇，《試論》8篇。這278篇文章，都是針對時弊，提出如何懲前毖后，借鑒賢君治國的經(jīng)驗，吸取昏君亡國的教訓(xùn)，以使國家擺脫積貧積弱現(xiàn)狀之文。在朝期間，蘇轍敢于直言進諫，“當(dāng)時臺諫論列，多子由章疏”[2](P701)。蘇轍多次上書言事，曾自比東方朔和賈誼：“奏牘之多，既比狂于方朔；流涕之切，亦效直于賈生?！盵1](P867)在其文章中，蘇轍多次表露了其念念不忘國家興衰，時時掛念人民疾苦的憂世情懷。

仁宗嘉岉六年(1061)，蘇轍舉直言進諫科，仁宗在殿廷親策。針對仁宗厭倦政事，親近后宮之舉，蘇轍進言：“三代之衰，漢唐之季，女寵之害，陛下亦知之矣，久而不止，百蠹將由之而出。內(nèi)則蠱惑之所污，以傷和伐性；外則私謁之所亂，以敗政害事。陛下無謂好色于內(nèi)，不害外事也。今海內(nèi)窮困，生民愁苦，而宮中好賜不為限極，所欲則給，不問有無。司會不敢爭，大臣不敢諫，執(zhí)契持敕，迅若兵火。國家內(nèi)有養(yǎng)士、養(yǎng)兵之費，外有契丹、西夏之奉，陛下又自為一阱以耗其遺余。臣恐陛下以此得謗，而民心不歸也?！盵3](P10822)策入，蘇轍以為必見黜，考官司馬光第以三等，考官胡宿以為不遜，請黜之。仁宗曰：“以直言召人，而以直言棄之，天下其謂我何？”[1](P1375)后，蘇轍被授秘書省校書郎充商州軍事推官。其時制詞曰：“而轍也，指陳其微，甚直不阿。雖文采未極，條貫未究，亦可謂知愛君矣?！盵1](P1375)可見，自邁入政壇始，蘇轍就已將個人安危置之度外，只求忠言勸諫，全無明哲保身的心態(tài)。仁宗嘉岉七年(1062)，蘇轍有《新論三首》。其《新論上》曰：“當(dāng)今天下之事，治而不至于安，亂而不至于危，紀綱粗立而不舉，無急變而有緩病，此天下之所共知，而不可欺者也?！盵1](P347)直言時政而不諱。

神宗熙寧二年(1069)，蘇轍作《上皇帝書》，云：“臣官至疏賤，朝廷之事非所得言。然竊自惟，雖其勢不當(dāng)進言，至于報國之義，猶可得言者?！盵1](P367)他不顧官職卑微，大膽進言，陳述三冗(冗官、冗兵、冗費)之弊，并提出了解決問題的方案。神宗批復(fù)中書曰：“詳觀疏意，知轍潛心當(dāng)世之務(wù)，頗得其要。郁于下僚，無所申布，誠亦可惜?！盵4](P73)神宗熙寧三年(1070)，蘇轍任陳州教授，作《陳州為張安道論時事書》，云：“自惟受恩累圣，邦之休戚，身實同之，志力雖衰，于義不可嘿已”，“臣不勝區(qū)區(qū)忘身憂國之誠，是以勢疏而言切，望陛下察之”。[1](P613—616)神宗熙寧九年(1076)，蘇轍任齊州掌書記，作《自齊州回論時事書》，直言神宗“知其(指王安石)不可用而去之，又循其舊術(shù)而不改”，并一一列舉了新法中青苗法、免役法、保甲法、市易法的害處：“蓋青苗行而農(nóng)無余財，保甲行而農(nóng)無余力，免役行而公私并困，市易行而商賈皆病。上則官吏勞苦，患其難行；下則眾庶愁嘆,愿其速改”，“愚蠢之人，志在憂國。言辭激切，干犯典刑。區(qū)區(qū)寸誠，甘俟誅戮”。[1](P616—618)對此，茅坤贊曰：“忠悃之言，類兩漢書疏?！盵5](P5897)王熙云亦贊曰：“辭意誠誠懇懇，論四事當(dāng)能確中當(dāng)日物情?！盵5](P5898)

哲宗元岉三年(1088)，蘇轍任戶部侍郎，作《論開孫村河札子》，云：“臣之愚怯，常恐天災(zāi)流行，水旱作沴；西羌旅距，邊鄙繹騷，河議失當(dāng)，賦役橫起。三事有一，大計不支。雖使桑羊、劉晏復(fù)生，計無從出矣，而況于臣之駑下乎！”[1](P733)哲宗元岉五年(1090)6月，蘇轍任御史中丞，作《乞分別邪正札子》，中有“惟奸邪失職居外，日夜窺伺便利，規(guī)求復(fù)進，不免百端游說，動搖貴近，臣愚竊深憂之”[1](P757)之言。其《再論熙河邊事札子》，論熙河帥范育及其部屬種誼、種樸無端東侵夏國，西挑青唐之舉，從國家民族利益出發(fā)，請求黜免范育、種誼、種樸，別選良帥守熙河：“凡此二事，皆國家安危，邊民性命所系，禍機之發(fā)，間不旋踵。故臣愿陛下早發(fā)英斷，黜此三人。外則使異域知此狂謀本非圣意，易以招懷。內(nèi)則使邊臣知賞罰尚存，不敢妄作。此當(dāng)今所宜速行者也?！盵1](P764)其《論用臺諫札子》云：“若又聽執(zhí)政得自選擇，不公選正人而用之，臣恐天下安危大計無由得達于前，而朝廷之勢殆矣?！盵1](P794—795)蘇轍認為，為天下安危計，應(yīng)該由公眾推選正人君子為臺官、諫官，而不能由執(zhí)政官自行選擇。哲宗元岉六年(1091)，蘇轍任御史中丞，作《論冬溫?zé)o冰札子》。針對連續(xù)兩年冬溫，不雪無冰的反常氣候，他列舉了七件有罪不誅、四件無功受賞的事例，認為此“皆刑政不修，紀綱敗壞之實也”[1](P811)。對此，茅坤評曰：“此等札子，自兩漢書疏以下不可及，十分任怨，忠議然?！盵5](P5924)哲宗紹圣元年(1094)，哲宗親政，時任太中大夫、守門下侍郎的蘇轍上《論御試策題札子二首》，反駁有關(guān)李清臣指責(zé)高太后一事：“昔漢武帝外事四夷，內(nèi)興宮室，財賦匱竭，于是修鹽鐵榷酤，平準均輸之政，民不堪命，幾至大亂。昭帝委任霍光罷去煩苛，漢室乃定?！盵1](P1066)札上，因“引用漢武故事，比擬先帝，事體失當(dāng)”[1](P1399)，蘇轍開罪于哲宗，被命出知汝州。此年，蘇轍“歲更三黜”，先后貶官汝州、袁州、筠州。

凡此等等，均足以見出，蘇轍為文，敢于直陳時弊，務(wù)為有用于當(dāng)世。蘇轍以其散文創(chuàng)作實績，形象地詮釋了其經(jīng)世致用的散文觀。

二

在對文道關(guān)系的體認上，韓、柳、歐、蘇大體一脈相承。韓愈主張文以明道：“未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我將以明道也，非以為直而加人也?！盵6](P156)柳宗元在《答韋中立論師道書》中，則直接提出了“文以明道”的文學(xué)觀：“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以明道，是固不茍為炳炳烺烺，務(wù)采色、夸聲音而以為能也?！盵7](P873)歐陽修指出：“大抵道勝者，文不難而自至?！盵8](P664)蘇軾云：“我所謂文，必與道具?！盵9](P441)蘇轍雖未明確論述文道關(guān)系，但其文章中，卻隱含了他有關(guān)文道關(guān)系的見解：“夫君子之立言，非以茍顯其理，將以啟天下之未悟者?！盵1](P1340)蘇轍所謂的“君子之立言”即為文。在他看來，為文的目的就是“啟天下之未悟者”。此與柳宗元“文以明道”說近似。那么，蘇轍所言的道又指的是什么呢？蘇轍曾云：

王者之兵，不貴詐謀奇計，至于臨敵制勝，良將豈可少哉！朕以天下為度，懷柔四夷，而西戎背誕，腰領(lǐng)未得。凡吾接之以恩信，懷之以禮義者，固有道矣。若夫示之以形，禁之以勢，使之望而不敢犯，犯而無所得者，其術(shù)何由？伐其謀，散其黨，使之退而不得安，安而不能久者，其道何以？[1](P354)

由此可見，其所謂的道，乃儒家禮義之道。其《私試進士策問二十八首》又言：

古之學(xué)者，其為學(xué)必遲，而信道必篤。蓋非其遲，則不能至于篤也。故子夏之門人，始于灑掃應(yīng)對進退。而《孟子》亦云：“君子之于道，欲其自得。自得之，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狈虼渥缘靡?，非久而何？昔者孔子五十而后學(xué)《易》，方今薄才下士之所謂甚遲而可怪者也。故夫當(dāng)今之世，無惑乎其無信道之士也。[1](P358)

從這一段話中可以見出，蘇轍所言的為文之道，還包括孟子的君子之道。此外，蘇轍所言的為文之道，還包括佛老之道：“老佛之道，非一人之私說也，自有天地而有是道矣?！盵1](P995)在蘇轍看來，佛老并無差別，二者皆出自于天地，是自然之道。由此可見，韓、柳、歐、蘇所言為文之道，大抵不出儒道之藩籬；而蘇轍則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為文之道的內(nèi)涵。需要指出的是，在對文道關(guān)系的認識上，蘇轍不同于蘇軾。蘇軾主張文道并重：“我所謂文，必與道俱?！盵9](P441)蘇轍雖然也持文道統(tǒng)一的觀點，但他猛烈抨擊那種“窮理不深而講道不切”[1](P355)的文章，認為“文之為言，猶曰萬物各得其理云爾”[1](P1264)，甚至批評李白為詩“不知義理之所在也”[1](P1228)。由此可見，蘇轍是重道輕文的。重道輕文，自然使其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更看重散文的功用性。由此而言，其文道觀與其經(jīng)世致用的散文觀，是一以貫之的。需要指出的是，在創(chuàng)作理念上，蘇轍雖然重道輕文，但這并不意味著其散文全然無文。比如說，蘇轍非常注重文章的修辭、立意、結(jié)構(gòu)等技巧，故其文章雖簡而嚴飭，淺切平實，卻往往立意高妙，紆徐委備。換言之，蘇轍的文道觀是以道統(tǒng)文的。正是在這一意義上，蘇轍提出了“文者氣之所形”說，認為“文不可以學(xué)而能，氣可以養(yǎng)而致”。其所養(yǎng)之氣，以孟子浩然之氣為依皈，實乃其眼中為文之道的別樣表述。正是在道的統(tǒng)領(lǐng)下，其養(yǎng)氣說、文以明道說、經(jīng)世致用說得以混融一體，構(gòu)成一較為系統(tǒng)的散文觀；而其務(wù)為有用于當(dāng)世的散文創(chuàng)作，則是這一散文觀的具體實踐。

[1]蘇轍.蘇轍集[M].北京：中華書局，1990.

[2]鮑廷博.知不足齋叢書(第27集)[M].北京：中華書局，1999.

[3]脫脫，等.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

[4]孔凡禮.蘇轍年譜[M].北京：學(xué)苑出版社，2001.

[5]高海夫.唐宋八大家文鈔校注集評·潁濱文鈔[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8.

[6]韓愈.韓愈全集·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7]柳宗元.柳宗元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

[8]歐陽修.歐陽修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2001.

[9]曾棗莊，舒大剛.三蘇全書[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1.

責(zé)任編輯 韓璽吾 E-mail:shekeban@163.com

The Literary Ideas and the Creative Performances of Su Zhe

XiQiong

(College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LanzhouUniversityofArtsandScience,Lanzhou730000)

Su Zhe’s essay theories are systematic.His thoughts of articles should have effect on social reality was consistent with the social trend of the reform time.However,his literary view was not out of the traditional barriers and he advocated content should be consistent with form and form is more important than content.The prose creation aimed to articles should have effect on social reality is just the specific practice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concept of prose.

Su Zhe;practical use;form should be consistent with content

2016-09-06

甘肅省高等學(xué)校項目(2014B-116)；甘肅省高等學(xué)校項目(2013B-001)

葸瓊(1981-)，女，甘肅武威人，副教授，碩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xué)研究。

I206.2

A

1673-1395 (2016)11-002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