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華 車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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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江流域穢貊諸族的源流與分布
——以夫余為例

吳麗華 車玉姝

嫩江流域 民族源流 民族分布

主要對嫩江流域諸民族，即黑龍江古代三大族系中穢貊族系諸族，特別是對其中穢貊民族復(fù)合體與夫余族的源流、遷徙與分布作以梳理性研究，并就嫩江流域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對各族生存、發(fā)展的影響略作分析和說明。

與黑龍江地區(qū)新石器時代形成的三種文化類型相關(guān)的黑龍江地區(qū)的三大族系，即西部的東胡—鮮卑—室韋—契丹—蒙古系；中部的穢貊—索(橐)離—夫余—豆莫婁系；東部的肅慎—挹婁—靺鞨—女真系。主要世居、分布在嫩江流域的民族，是中部的穢貊系諸族。筆者在梳理、吸收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作以研討，宗旨是以夫余為例，探索、闡釋穢貊系諸族的源流與分布。

一、穢貊族系的源流與分布

穢貊或稱濊貊，是古代活動在我國東北地區(qū)及朝鮮半島北部地區(qū)的一個族系。它在歷史上曾經(jīng)形成了許多個民族，多次建立了國家政權(quán)。在它發(fā)展中，形成了中國的夫余、高句麗、沃沮等，這些族雖然后來有的部分遷居國外，但多數(shù)仍然長期活動在我國東北大地，最終融入中華民族大家庭之中。國內(nèi)外學(xué)者對穢貊史研究雖已很久，但由于其文獻資料太缺乏，因此長期以來進展不大。自20世紀80年代初以來，隨著東北考古工作和民族史研究的發(fā)展，穢貊史的研究有了顯著的進展，為深化穢貊系的研究提供了條件。本文在近年來國內(nèi)外學(xué)者對穢貊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對“穢貊”的含義、源流及分布，再作以探討。穢貊不是單一民族，而是若干民族的復(fù)合體①?！胺x”和“貊”這兩個詞最初是分別出現(xiàn)的，分指兩個不同的族群，它們各自又都包括了許多個族和部。對“穢”和“貊”在西漢以前可以統(tǒng)稱為穢貊，但不可以把穢人和貊人混同為一族，它們是兩個族，這可由“穢”、“貊”、“穢貊”三個名稱出現(xiàn)時間的不同得到證實。“穢”和“貊”在記載西周史事的文獻中都已出現(xiàn)。如在《逸周書·王會篇》中載：“穢人前兒?！薄对娊?jīng)·韓奕》載：“王錫韓侯，其追其貊?！?而“穢貊”一詞，主要見于西漢，在西漢以前僅在《管子》提到過。這表明“穢貊”名稱的出現(xiàn)，最早不過春秋時代。由此可見先有穢、貊兩族，以后才合稱穢貊。

穢(濊、獩)其名稱始見于《逸周書·王會篇》，“正北方稷慎、大塵、穢人前兒”，又“肅慎、穢人、良夷”?？梢娭軙r穢人居住在周朝的正北方，處于肅慎和良夷之間。周封箕子于朝鮮，箕子統(tǒng)治了穢人和樂浪。教居住在朝鮮東北部的東穢“以禮義田蠶，又制八條之教”②?！敖癯r咸鏡南、北道到我國延邊地區(qū)都應(yīng)屬于穢人的分布范圍”，還“應(yīng)該包括至松花江流域等地”③。有的學(xué)者則進一步指出：“考古遺存的資料利用表明，新石器時代以來，東北鴨綠江、渾江、太子河和遼東半島等區(qū)域就已存在 ‘貊’族的活動軌跡；而深受吉林市‘西團山文化’影響的東北‘穢人’則主要活動于現(xiàn)今松花江中游地區(qū)?！薄耙笊讨廖髦軙r期，‘穢貊’族稱始見于文獻記載?！薄拔髦艹赏鯐r期……東北部分‘穢貊’人有西遷之跡象。”④如此新見解頗有見識和根據(jù)。

貊或作貉。原來也居住在周朝北方，本是畜牧部落，為“王畿北面之國”，其后為“獫狁所逼，稍稍東遷”⑤。貊(貉)始見于《尚書·周書》卷6：“華、夏、蠻、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薄对娊?jīng)·韓奕》亦載：“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因以其伯。”《詩經(jīng)·魯頌》又載有：“淮類蠻貉。”這些典籍中提到的貊、貉，都泛指北方民族，故《周禮》有“九貉”。到后來分開，西部稱胡貉，東北稱穢貉。至漢代，《后漢書》屢稱高句麗為貊人?！度龂尽肪?0《魏書·東夷傳》更有具體記載：“有小水貊。句麗作國，依大水而居。西安平縣北有小水，南流入海。句麗別種依小水作國，因名之為小水貊?！贝诵∷?，即今沈陽南郊的渾河，故小水貊應(yīng)分布在今沈陽等地。《三國史記·高句麗紀》又多次提到梁貊，此梁貊位于梁水(今太子河)上游?？梢娊襁|寧省東部吉林省西南部均為貊的活動地區(qū)。又據(jù)夫余屬穢貊系，但史稱夫余以亡人身份入居穢地，所以夫余不應(yīng)是穢人應(yīng)為貊人?？梢?，今吉林西北部也應(yīng)為貊人之地。又因為夫余出自橐離，這橐離更在夫余之北，所以今嫩江下游也應(yīng)為貊人之地。綜上所述大致可知“貊，在穢之西北，其分布自嫩江下游，經(jīng)東遼河、渾河、太子河至鴨綠江。穢在貊之東南，今松花江流域，東南至圖們江流域等地”⑥。

穢貊連稱，最早見于《管子·小匡篇》的記載：“桓公……北至于孤竹、山戎、穢貊?！钡綕h代，穢貊的名稱便常見于史書。以《史記》為例，《史記·匈奴列傳》卷110載：“燕……北鄰烏桓、夫余、東綰穢貊、朝鮮、真番之利?！边@穢貊應(yīng)在今朝鮮之北，已占有遼東之地的燕國之北，大約為今吉林省及遼寧省東邊之地。穢貊一名稱最早系指居住在我國東北地區(qū)中部的一個族群，當時這個族群是由文化上具有不同特點的若干族和部組成的。它們尚未融合成一個民族，只是統(tǒng)稱為穢貊而已。在漢代，從穢貊中經(jīng)過分化融合，逐漸分別形成了夫余、高句麗、沃沮等族。至此，穢貊便又成為了夫余、高句麗以外的穢貊系群團的專稱，在史籍中和夫余、高句驪并列出現(xiàn)。如《后漢書·安帝紀》就載：“建光元年冬十二月，高句麗、馬韓、穢貊圍玄菟城。”至漢魏以后，穢貊為夫余 、高句麗所并，但有時仍然偶爾見于史載。如《新唐書·渤海傳》就載：“穢貊故地為東京，曰龍原府。”此地應(yīng)在今吉林琿春一帶。

總之，穢貊一詞在不同時期包括范圍不同，但任何時期它所指的都不是一個單一的民族，長時期中，穢貊都用來統(tǒng)稱一個族群。因此，穢貊文化并不是一種文化而是包括了若干種文化。如，穢原為游牧民族，貊則為游獵部落，融合后稱穢貊，則已是以農(nóng)業(yè)為主結(jié)合畜牧、漁獵的民族。穢貊一詞雖然沿用很久，但在周以前穢貊不見于史，東漢以后，夫余、高句麗等族已經(jīng)形成，穢貊一詞雖然存在，但通過其所指已與以前不同的情形判斷，可以判定穢貊存在的時間應(yīng)是上自西周下至西漢。其分布范圍雖然東南到達圖們江流域及其以南，西南到達鴨綠江流域，西北到達嫩江下游，東北到達牡丹江下游以西的廣大地區(qū)內(nèi)，但活動中心地區(qū)卻是在嫩江和松花江匯流地帶。在這一地區(qū)分布著以肇源白金寶遺址命名的白金寶類型文化，這種文化是約當西周末、春秋初期的一種青銅文化類型。其年代約公元前10至9世紀。白金寶文化類型廣泛地分布于嫩江及其支流沿岸各地。

二、松嫩平原的古代大族——夫余

夫余是穢貊族系一個較大的民族，也是古代東北諸族中最早形成為民族的古代族群之一，其王族出自松嫩平原的橐離。其國在被高句麗滅掉后，族人多方面流向，其中一部分“遺人渡那河，因居之”，這部分夫余人即為居于松嫩平原的豆莫婁。他們還居的地方，是夫余王族橐離人的原居地?？梢?，嫩江流域的松嫩平原，是夫余王族的祖居之地，也是部分后裔的世居之地。

(一)夫余建立國家的傳說與夫余族的構(gòu)成

關(guān)于北夷橐離衍生出夫余，即夫余立國的傳說，最早予以記載的是東漢王充《論衡》中的記載，《論衡·吉驗篇》云：“北夷橐離國王侍婢有娠，王欲殺之。婢對曰：‘有氣大如雞子，從天而下，我故有娠?！螽a(chǎn)子，捐于豬溷中，豬以口氣噓之，不死；復(fù)徙之馬欄中，欲使馬借殺之，馬復(fù)以口氣噓之，不死。王疑以為天子，令其母收取奴畜之，名東明，令牧牛馬。東明善射，王恐奪其國也，欲殺之。東明走，南至掩水，以弓擊水，魚鱉(鼈)浮為橋，東明得渡，魚鱉解散，追兵不得渡。因都王夫余，故北夷有夫余國焉。”之后《后漢書·東夷傳》、《三國志·魏書·東夷傳》注解引魚豢《魏略》亦有記載，所載大略相同。這是類似于華夏族“生子外感說”或稱“感生說”的一個傳說。夫余立國傳說的產(chǎn)生與流傳的時間，應(yīng)早于東漢。因為王充生于東漢光武帝建武三年(27年)，歿于和帝永元九年(97年)，他是東漢初年人，所以他寫的《論衡》必然早于《魏略》和《后漢書》。加之《史記·貨殖列傳》和《漢書·地理志》中均記載有“夫余”，進一步證明夫余立國應(yīng)當在“夫余”出現(xiàn)于史籍記載之前。

中國舊史家有一個論述民族起源的習(xí)慣做法，即往往以王室的起源作為民族的起源。這種做法是不科學(xué)、不準確的。以夫余立國傳說為例，從橐離出走南渡于夫余的僅是東明個人。即使這一傳說可靠，也只能說明夫余的王室起源于橐離，而不能證明整個夫余族都起源于橐離。對夫余族廣大族眾的由來，文獻中極少記載，難得的是在《三國志·夫余傳》中保留了片斷記述?！度龂尽し蛴鄠鳌份d：“今夫余庫有玉璧珪瓚，數(shù)代之物，傳世以為寶者，老言先代之所賜也。其印文言‘濊王之印’，國有故城名濊城，蓋本濊貊之地，而夫余王其中，自謂亡人抑有以也?！庇蛇@段簡略史料可以推斷出夫余的統(tǒng)治民族是“亡人”，這可以和有關(guān)東明南渡的諸書記載互相印證。又《漢書·王莽傳》載：“貊人犯法、夫余之屬必有和者?！边@可認為夫余和貊人關(guān)系密切。這里的貊人應(yīng)該是夫余的統(tǒng)治民族，即所謂“亡人”。南走夫余的亡人來自橐離，東明不可能是個人南渡濊地，而應(yīng)是一個民族集團，這個集團的族眾就是貊人。綜上所述可認為：夫余之地是穢地，建有城堡(濊城)說明這個地區(qū)最早的居民是穢族，“夫余王其中”是說夫余是統(tǒng)治民族的族稱。穢族在夫余以前就已相當發(fā)達，并有了穢王，建了王城，故夫余王最初是沿用了穢王之印。

歸納起來：夫余民族應(yīng)由兩個主要來源組成，其一為統(tǒng)治民族的貊人，其二為被統(tǒng)治民族的穢人。這兩個族源為主的融合構(gòu)成了夫余族。

從夫余建國傳說中反映出的主要內(nèi)容是：建立夫余國的氏族部落崇拜鳥圖騰；東明是夫余的立國者，夫余是從北夷橐離國中衍生、分離出來的；橐離在北，夫余在南，中間橫有一條掩*水。這些既是夫余立國傳說的核心內(nèi)容，又是探求橐離歷史足跡的基本線索。

(二)夫余國的建立與各部的分化組合

公元前2世紀，穢人的一支在嫩江中游建立了橐離國，到公元后2世紀之末，橐離國王之子?xùn)|明，南渡大水(掩水)建立夫余國。夫余國傳說的目的是為了神化東明，讓人們對之產(chǎn)生敬畏服從和崇敬的心理。其作用，卻不止于此，它也反映了橐離國有較發(fā)達的馬、豬等畜牧業(yè)的形成以及橐離在進入階級社會初期所發(fā)生的一次奪取國家權(quán)力的斗爭。因為東明南逃征服穢人，這里的穢人此前已建立了國家，有了國王和故城、王印。夫余建國的年代，史籍無明確記載，不過依據(jù)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置樂浪、臨屯、玄菟、真番等四郡，此后舊燕之地——東北地區(qū)南部始有“北鄰烏桓、夫余，東綰穢貊、朝鮮、真番之利”⑦的記載，可說明夫余國至少建立于公元前2世紀末以前。

夫余建國之時，尚處于奴隸社會的早期階段。到了東漢時期，夫余的奴隸制有了較明顯的發(fā)展，奴隸與奴隸主階級的對立已很明顯，并逐漸形成與完備起奴隸主的統(tǒng)治機構(gòu)。夫余的奴隸主統(tǒng)治階級由國君、諸加和豪民三個階層組成。國君是最高統(tǒng)治者，實行嫡長子世襲制，如無嫡子始立其庶。諸如是國中的高級官吏，“以六畜名官”，故有馬加、牛加、狗加、豬加等官職。夫余社會的第二等級是“國人”其地位相當于自由民。第三等級是廣大奴隸，在夫余社會中稱之為“下戶”。各邑落中的“豪民”是對廣大奴隸的直接占有者和剝削者。

橐離或稱北夫余是夫余系統(tǒng)各王族的祖源，所有夫余系統(tǒng)的王族都自認為橐離(北夫余)是自己的先世。夫余系各部的出現(xiàn)有一個分化組合的過程：首先是約漢昭帝始元元年(公元前86年)，夫余王解慕漱之子解夫婁，率領(lǐng)一部穢人溯第二松花江而上，向東南方向遷移，遷到東海之濱迦葉原地方(約在今琿春至朝鮮半島西北部之間)建立了東夫余。東夫余兩傳至金蛙，金蛙之子帶素于新莽地皇三年(公元22年)被高句麗所殺，但高句麗“雖殺其王，未滅其國”，帶素的弟弟與隨從者百余人殺鴨綠谷海頭王，在“曷思水邊立國稱王”，都于曷思，因而被稱做曷思國⑧。其所并收的鴨綠谷海頭王部屬于原貊人之部眾。

在東夫余立國后，帶素被殺之前，由于統(tǒng)治者內(nèi)部矛盾的激化，又有些部眾遷向朝鮮半島南部或鴨綠江下游地區(qū)。其中規(guī)模較大的是溫祚與朱蒙兩部。溫祚與其兄沸流因與太子有矛盾而率部出逃。其兄在今渾江流域建立了沸流部，溫祚則于朝鮮半島南部建立了百濟，時間是漢成帝鴻嘉三年(公元前18年)。因為百濟“世系與高句麗同出夫余，故以夫余為氏”⑨，史稱南夫余。在溫祚等逃出東夫余之前，溫祚的父親鄒牟(朱蒙)亦因“不見容于國，逃歸南地卒本川，開國稱王”⑩，時間約在漢元帝建昭二年(公元前37年)，初稱卒本夫余，后改稱高句麗，一直自認是“元出北夫余”，立都于紇升骨城(今遼寧省桓仁五女山城)。高句麗建立后迅速合并了周圍的各部，成為穢貊族系中最強大的力量，也是推進穢與貊徹底融合的一支最積極的力量。在以南下穢人——夫余為基礎(chǔ)建立的上述各部之外，穢貊族系中還有兩個重要組成部分部分，一是東穢，一是沃沮。

(三)橐離、夫余的地理位置和夫余族人的流向

橐離的地理位置，史無確切記載，近年來，有人通過從歷年考古調(diào)查和考古發(fā)掘中所獲得的文物標本進行的比較研究中，形成確切的見解，他對橐離部族建國前后的地域四至作了分別闡述，指出：“古橐離族團的早期……地域四至大致分布如下，較早階段以北起齊齊哈爾昂昂溪附近地區(qū)，西南至今洮兒河流域與嫩江交匯處兩岸……正南至吉林省農(nóng)安……地區(qū)，正東至賓縣……地區(qū)。橐離部族從嫩江流域中游逐漸向南發(fā)展，經(jīng)歷漫長的歷史演變、遷徙和進化，乃至最終形成幾個較大的民族習(xí)俗和宗教信仰相同的部族集團。至嫩江流域下游與松花江交匯處定居下來……后整族向東沿江(指東流松花江)發(fā)展?！睂▏蟮牡赜?，他寫道：“橐離國的地域，主要是沿今嫩江和第二松花江、東流松花江和拉林河流域分布的，大致是從西北至肇源……肇東……吉林大安……正南約在阿城、五常，其中還有吉林省榆樹、九臺、德惠、農(nóng)安等市縣的北部地區(qū)，正東包括賓縣慶華古城周邊……東部邊緣有可能一直延伸到依蘭縣倭肯河流域下游地區(qū)?！标U釋雖顯細，并尚須進一步研究證實，但總體是比較貼近實際的成果，筆者誠表贊同。

夫余建國后的疆域與四至，有完整的記載，見于《后漢書·東夷傳》、《三國志·魏書·東夷傳》、《晉書·東夷傳·夫余》中，張博泉先生依據(jù)三種史籍，作了精細的考證認為，“夫余的東北及東邊界及其走向……是從黑龍江、松花江的合流起，西南沿松花江、再沿張廣才嶺一線”；“夫余南界當在……今拉林河流域。夫余的南界走向大體東從張廣才嶺西沿拉林河到嫩江下游一帶”；“夫余的西界和走向，其初可能達到小興安嶺西麓……其西境可能在嫩江，其走向由嫩江下游一帶北沿嫩江到弱水(即昔林穆迪河或精奇里江)與黑龍江合流處”；在此基礎(chǔ)上認為“夫余的活動中心在呼嫩平原，后來其中心地區(qū)為豆莫婁所據(jù)……豆莫婁，今之研究認為在烏裕爾河流域，當即夫余活動中心地帶?！睆埐┤壬目甲C闡述，對西界、南界和活動中心地帶的認定貼近實際，被多數(shù)學(xué)者所認同，但對弱水與東界的闡釋，從考古文化上考察就少科學(xué)證明了。在各家對夫余地帶與活動中心的研究中，干志耿先生的研究成果較有代表性，并獲公允。他對《后漢書·東夷傳·夫余》、《三國志·吳書·東夷傳》、《晉書·東夷傳·夫余》、《新唐書·流鬼傳》等文獻作了比較研究的同時，更充分地借助考古成果，明確指出：“難河為今嫩江和松花江東流段；弱水即今東流松花江。北夫余(即橐離)當在夫余之北，可見，夫余在今嫩江下游和松花江以南地區(qū)的松嫩平原南部。”接著他同時指出橐離的地理位置：“橐離在今嫩江下游和松花江中游以北地，約當今呼嫩平原，為嫩江、松花江及呼蘭河、烏裕爾河流域之廣闊平原。”并指出：“若以今松花江上、中游和嫩江下游以南為夫余地，以北為橐離地，則是水當為掩水。”

夫余于漢武帝時(公元前119—前86年)建國，至公元494年，其國王以國降高句麗，夫余滅亡，前后共存在600余年。在其滅亡前后，“夫余族人有多種流向，分別流入東北、朝鮮半島、中原地區(qū)多種民族之中，其中，流入嫩江流域的主要部分是豆莫婁。豆莫婁，亦稱大莫盧”。

《晉書·東夷傳》又作“寇漫汗”，《新唐書·東夷傳》載為“達末婁”，均為豆莫婁之同音異書。豆莫婁名稱最初見于已經(jīng)失傳的《魏略》，復(fù)見于《晉書》?！缎绿茣|夷傳》載：“達莫婁，自言北夫余之裔，高麗滅其國，遺人渡那河，因居之?！比缟纤觯蛴喾植紖^(qū)在以農(nóng)安為中心的北流松花江下段兩岸；那河為今嫩江及東流松花江；“北夫余之裔”“渡那河”，當為由今北流松花江越過東流松花江?！段簳ざ鼓獖鋫鳌贩Q，豆莫婁分布地區(qū)，“于東夷之域最為平敞”，當指東流松花江以北，今嫩江中下游流域至今呼蘭河流域的松嫩平原。據(jù)干志耿在《古代橐離研究》一文中考證，北遷的豆莫婁應(yīng)是北夫余后改稱東夫余北渡那河的遺族。其稱北夫余而不稱東夫余，因為東夫余也源于北夫余。北遷的時間應(yīng)以東夫余被高句麗擊潰的時間，即公元410年為宜。這也正符合上述《新唐書·東夷傳》的記載。

綜上，穢貊、夫余分布的中心是松嫩、呼嫩大平原。兩平原地處大小興安嶺與張廣才嶺形成的弧形山地內(nèi)側(cè)，通過松花江谷地，又與三江平原相通。由兩興安嶺內(nèi)側(cè)三十余條河流匯合而成的嫩江，組成了一個典型的羽狀水系，其上游具有山溪性特點，中、下游便進入開闊的草地、平原。嫩江與呼蘭河之間，大小水域星羅棋布，形成大片沼澤之地，全區(qū)域內(nèi)氣候溫?zé)帷駶?，降水較為集中，日照較長，適應(yīng)多種農(nóng)作物生長。優(yōu)越的地理環(huán)境，良好的氣候，是夫余族生存、繁衍、發(fā)展地域物產(chǎn)豐富的天然條件。誠如《后漢書·東夷傳》、《三國志·東夷傳》所載，夫余“土地宜五谷”，又是放養(yǎng)牲畜的好地方，名馬、赤玉、美珠盡為此地特產(chǎn)，“珠大者如酸棗”。這片山河沃野，是養(yǎng)育夫余的搖籃。夫余及其先人憑籍優(yōu)越的自然條件，發(fā)展成影響巨大的先進、優(yōu)秀民族，其政權(quán)雖然僅存在六百余年，卻為多元一體格局的中華民族的形成作出了卓越而又獨特的歷史貢獻。

注 釋：

① 孫進己：《東北民族源流》，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14頁。

② 《后漢書》卷85《東夷列傳》，《二十五史》(影印，全10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1048頁。

③ ⑥孫進己、張志立：《穢貊文化的探索》，《遼海文物學(xué)刊》1985年第1期。

④ 朱德貴、齊丹丹：《先秦兩漢時期“穢貊”族問題探討》，《北方文物》2016年第2期，第61頁。

⑤ 《毛詩·大雅·蕩之什》，〔漢〕鄭玄箋、〔唐〕孔穎達疏《毛詩正義》，〔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附校記)》(影印版)上冊，中華書局1980年，第572頁。

⑦ 《史記》卷129，《貨殖列傳》，中華書局1959年，第3265頁。

⑧⑨⑩ 叢佩遠、崔國璽：《濊貊各部的發(fā)展與夫余國的建立》，吉林市文物管理處編：《夫余王國論集》，吉林省內(nèi)部資料性出版物，2003年內(nèi)部發(fā)行，第238頁。

〔責(zé)任編輯、校對 王孝華〕

吳麗華，女，1970年生，齊齊哈爾大學(xué)文學(xué)與歷史文化學(xué)院教授，碩士生導(dǎo)師；車玉姝，女， 1991年生，齊齊哈爾大學(xué)中國古代史2015級碩士研究生，郵編161006 。

K22～K23

A

1001-0483(2016)04-0076-05

此文為2014年黑龍江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重點研究課題：《嫩江流域少數(shù)民族特征與變遷研究》(D2014005)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