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婷

論管翼賢對新聞理論研究的貢獻
——從《新聞學集成·第一輯》看開去

趙煜婷

在中國現(xiàn)代新聞史上，管翼賢（1899—1951年）曾是一個活躍的報人，同時又是一個被歷史塵封的報人。因其漢奸經(jīng)歷，人們大多不愿正視甚至干脆忽略他的辦報活動與新聞思想，但其為中國新聞學研究和發(fā)展做出的貢獻實則不容小覷。《新聞學集成》共分為八輯，通過第一輯來淺析管翼賢對新聞學研究做出的貢獻。

管翼賢；新聞理論；貢獻

[作 者]趙煜婷，天津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一、管翼賢對新聞的定義及其基礎概念的研究

（一）對新聞定義的研究

從新聞誕生到20世紀40年代止，關于新聞的定義，人們議論紛紛，莫衷一是?！妒澜甾o典》的“新聞”項下記載著兩種說法：（1）新的、稀奇的、多少可驚的事故，或是新而不可思議的事故。（2）不一定是突然發(fā)生的，像最近發(fā)生的什么事物，以及從來未知的，或者是知道不完全的什么事物的最近情報。管翼賢認為，《世界辭典》的兩種對“新聞”的解釋都用了平淡的語句，但是第一種解釋把“新聞”限制為“多少可驚的事”，這種說法把“可驚”之外的事實排除在“新聞”之外的說法是不正確的，有些平淡的事情，如果是最新發(fā)生的，當然也是新聞。對于“新聞”的定義，西方諸多學者都做了歸納，從美國威斯康星大學新聞學院莫蘭特·海德的“新聞者，就是最近的事故的記錄，是不問對此事故有無關系，而引起讀者的興趣的，而且是使大多數(shù)讀者感覺興趣的最新的事故”①《新聞學集成·總論篇》，《管翼賢（纂輯）第一輯》，第27頁。，到華盛頓大學教授萊爾斯堡塞氏的“所有刺激人的心情的，都叫做新聞”②同①，第27頁；從美國斯諾威斯坦大學美迭爾新聞專門學校校長哈林頓氏的“人們所具有興趣的事故，統(tǒng)謂之新聞”③同①，第27頁，到美國巴爾的摩爾太陽報的記者及羅爾德·約翰遜氏的“凡是報紙所印刷的都叫做新聞”④同①，第28頁。

綜合西方新聞界各學者對“新聞”所下的定義，管翼賢將各方的主張加以總結，概括出幾種主要觀點：（1）凡是人們想要充分閱讀的都是新聞；（2）凡是民眾感覺興趣的事件都是新聞；（3）不意發(fā)生的，其激動和結果都是新聞⑤同①，第30頁。。結合上述觀點和管翼賢自己的意見，他給“新聞”下的定義為：新聞者，就是把最新發(fā)生的事故及過去、存在、變化、消滅、進展、各種的現(xiàn)象，為多數(shù)人們予以興趣與知識的材料，有時付以印刷⑥同①，第32頁。。這樣定義“新聞”，將新聞的特點及價值以及形態(tài)都簡潔地體現(xiàn)出來，可以說比較全面準確。管翼賢對“新聞”定義的總結概括，可謂融合西方新聞界較為先進的新聞思想理念，為后人對新聞學做進一步的研究做出不俗的貢獻。

（二）對新聞特點及分類的研究

管翼賢結合若干美國報紙編輯對新聞所下的定義，如“新聞是讀者所愿意知道的任何事情”“為多數(shù)讀者所愿意讀的東西，但不低級趣味，不犯誹謗法者，都是新聞”“新聞是所發(fā)生的事，新發(fā)現(xiàn)、意見，以及影響或使讀者發(fā)生興趣的任何事情的正確與有時間性的情報”⑦同①，第33頁。等，總結出新聞所具有的特點：（1）新聞必須是新穎的、流行的、有時間性的，必須是當天對當天事實或情況的報道。（2）新聞必須是使人發(fā)生興趣的，即必須有相當?shù)墓娕d趣在內，或有可以重視的，一大部分注意力的東西。（3）新聞包含任何及一切有此類興趣的事?？梢姡芤碣t將“引起讀者興趣”作為新聞的最重要特點。而影響讀者對新聞產生興趣的程度，又要從三個方面去衡量：（1）讀者對之熟悉的程度，就是所謂的“地方趣事”。（2）新聞本身之重要性。（3）新聞對讀者本身、家庭及事業(yè)的關切程度。管翼賢認為，“新聞價值的衡量，要以其所能直接影響讀者生命的程度如何為標準。所產生的影響越大，受影響的人越多，越是好新聞”①《新聞學集成·總論篇》，《管翼賢（纂輯）第一輯》，第53頁。。

針對新聞?chuàng)碛械倪@些特點，管翼賢在此基礎上對新聞進行分類。他認為新聞有兩種分類法，一類是根據(jù)新聞的時間性將新聞分為三類：（1）一件事發(fā)生，一次報告就可完了，之后便被人們所遺忘。這在新聞中占了絕大多數(shù)。（2）本身成為一個整體，而又做成此伏彼起的事實的報告。連續(xù)的事實，也許忽然終止，也許漸漸演變成重要的事實。（3）關于一個事情的歷程，而這個事情不能確定是否有終了之時，任何一個當時和當天發(fā)生的事件，都是整個事情的一個階段、一個環(huán)節(jié)②同①，第39頁。。另一種是基于新聞的性質進行的分類：（1）使人快意的新聞。（2）給人消息的新聞。管翼賢認為，“兩者一般要融合才能更好地激發(fā)讀者的興趣”③同①，第41頁。。那么，哪些新聞會激發(fā)讀者的興趣呢？管翼賢對此也做了研究與總結：（1）非常的事；（2）斗爭的事；（3）浪漫的事；（4）神秘的事；（5）冒險的事；（6）人類趣事；（7）兒童；（8）獸類；（9）娛樂及嗜好。

可以看出，管翼賢對新聞特點及分類的研究已經(jīng)較為充分，重點突出，具有參考和借鑒的價值。

二、管翼賢對新聞價值及其意義的研究

（一）對新聞價值的研究

新聞是具有公告性的記錄，而新聞除了公告性外，還需要加入一種如何教導最大多數(shù)人以及如何使他們根絕興奮感覺愉悅的目的。管翼賢認為，“新聞的價值以及新聞的美點，大部分根據(jù)于人，也就是讀者方面。并且是以讀者的現(xiàn)在生活為標準的”④同①，第54頁。。也就是說新聞的價值主要是由讀者的興趣決定的。據(jù)此，管翼賢將新聞影響，新聞價值的六要素總結如下：（1）時間的接近性；（2）距離的接近性；（3）著名的；（4）異常的；（5）進展的；（6）情操的。⑤同①，第56頁。

可以看到，這和我們普遍認識中新聞價值的六要素是非常接近的，說明管翼賢對新聞價值要素的研究比較到位。在新聞價值的六要素中，管翼賢認為時間是支配新聞的生命，“如果失去時間的接近性，那么新聞價值就完全沒有，或者大為減少了”⑥同①，第62頁。。

（二）對新聞意義的研究

管翼賢這樣形容新聞：“新聞是我們觀察社會的一種‘眼目’，離開新聞，我們就成了盲人。”⑦同①，第2頁。這里可以看出管翼賢對新聞重要意義的絕對肯定的態(tài)度。管翼賢結合哲學家叔本華所說的“新聞是世界史的秒時指針”和《哈斯特報》的著名記者布里斯本所說的“新聞是時計的秒針”，總結得出新聞是克服認知上時間空間限制的一種手段。“新聞一方面作為空間的指標，是一種指示全世界社會事實之系統(tǒng)知識的活動地理；同時又作為時間的指標，是一種指示關于‘現(xiàn)代’的一切系統(tǒng)知識的生動歷史?！雹嗤?，第2頁。他還認為，“新聞具有‘由無生有’的魔力，因為這種魔力，新聞成為支配多數(shù)人的意識內容，以支配統(tǒng)一多數(shù)力量而展開新的創(chuàng)造或高貴社會目的的一種方法”⑨同①，第4頁。?？梢姡诠芤碣t的研究里，新聞存在的意義不僅是記錄歷史，還成為一種統(tǒng)治和集合民眾思想的宣傳手段。

三、管翼賢對新聞與其生存環(huán)境的各方面關系的研究

前文說到，管翼賢對新聞存在意義的研究得出新聞具有“由無生有”的非凡魔力的結論。在他看來，“我們如果沒有新聞，一天也不能老老實實地待著了。沒有新聞的人生，是和沒有生氣的人生一樣。所以極端地想，那么今日的我們，唯有天天有種種的新聞，才可以期待明日的人生，活在明日的光明里”⑩同①，第71頁。。這也就強調新聞與我們的生活密不可分的關系。管翼賢將新聞與各方面的聯(lián)系分析歸納，總結如下：（1）新聞與社會的關系。新聞由于他的內包外容，而能教育指導我們生活著的社會，反映善惡兩面的新聞，可以對讀者予以真實的認識，只反映善的新聞，是以其善的外表來蒙混讀者，誤導讀者。（2）新聞與論說的關系。新聞、論說、廣告都是報紙上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但論說不像新聞那樣，具有直接或能動的活動。論說主要是對事實進行闡釋、批評以及主張的綜合。（3）新聞與廣告的關系。新聞與廣告的關系很微妙。大多數(shù)情況下，可以把廣告看作新聞的一部分，但在此時廣告與新聞不同的是，以經(jīng)濟利益為目的。在經(jīng)濟方面，廣告對人也有利處，可以推動社會的經(jīng)濟發(fā)展。（4）新聞與報紙的關系。新聞是報紙的“原料”，報紙的原料并不限于新聞，論說與廣告也包括在內。但是論說和廣告不是獨立產生的而是新聞衍生而來的。（5）新聞與預備知識。人們必須在接觸新聞之前具有可以為閱讀新聞而做的預備知識，如此便可引發(fā)深入思考，體味新聞的深意。比如，要了解新聞的制作過程，了解各學科的一般知識，謀生、處世的學問和一些在學校學不到的知識——新聞的術語、用語、外國語知識等。新聞的編輯、記者、寫稿人應當比一般人更加熟悉預備知識。（6）新聞與調查。為了避免出現(xiàn)黃色新聞，需要注意新聞的準確性。然而，新聞的“正確”與成為新聞任務的“迅速”，往往相反駁。如果迅速，往往不夠準確；如果精細地調查，新聞也就過時了。但在注重時效性的同時，應該避免因為在調查上產生的疏漏、滋生的謠言。管翼賢通過對新聞與各方關系的研究，意在提醒新聞管理者和組織者找準新聞的定位，把握好做新聞的尺度，以使新聞更好地推動社會的進步和各方面的健康發(fā)展。

四、管翼賢對管控新聞的必要性及其管控戰(zhàn)略的研究

（一）二戰(zhàn)期間世界各國新聞政策的實施概況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世界各主要國家的新聞政策不盡相同。意大利在1928年公布記者職業(yè)登記法，對全部記者進行統(tǒng)治，1929年意大利又采取設置記者職業(yè)介紹所，于各個大學開設新聞學科，并在羅馬創(chuàng)設新聞專門學校的新聞政策。其管控新聞的目的是為求得新聞的法西斯化，使之成為為法西斯服務的政治機關。德意志方面，希特勒在成立國社黨之際，主張摒棄一切非德意志國民的新聞，援用法西斯新的新聞法，公布記者法及記者施行法等，對新聞實施廣泛監(jiān)督。蘇俄將新聞作為國家政治組織活動之一的機構，不做消極新聞內容，新聞的發(fā)行隨著共產黨黨員數(shù)量的增多而擴大，成為共產黨的必要讀物。政府特別注重農民新聞、共產青年新聞及共產少年新聞，又新設省以下行政區(qū)域的地區(qū)的新聞發(fā)行，這對于邊疆和國家民族統(tǒng)治宣傳具有深入性。日本早期因為經(jīng)濟發(fā)達，新聞開始走企業(yè)化的道路，記者享受新聞自由，日本政府僅限制對消極信息的報道。但隨著元老重臣勢力的衰落，日本政府開始對新聞加以建設和管制，其動向正在向積極的統(tǒng)治新聞之途邁進。同樣，以“獨裁”專政著名的英美兩國也積極實施著對新聞的統(tǒng)治和管制。

（二）我國新聞管控的必要性和戰(zhàn)略研究

“在現(xiàn)代國際情勢極其錯綜復雜之下，一國家民族為適應世界潮流目前需要非政治集權經(jīng)濟統(tǒng)治不能對內統(tǒng)一，對外自保。尤非全國人民對國家領袖絕地的服從，不能應付非常事態(tài)。以上種種，均為新聞對國家應承擔之重任。而有待于統(tǒng)治以期實現(xiàn)者，況國際風云緊張之今日，其所形成國防要素之宣傳戰(zhàn)，更有賴于新聞統(tǒng)治以為勝利之保證也?！雹佟缎侣剬W集成·總論篇》，《管翼賢（纂輯）第一輯》，第15頁。在管翼賢的研究中，認為在國際情勢緊張的局勢下，新聞成為統(tǒng)一國民意識和應對國際風云事變的有力宣傳工具，打好新聞的宣傳戰(zhàn)是十分必要的。管翼賢認為，“武力戰(zhàn)爭固為戰(zhàn)爭之主干，然現(xiàn)代之戰(zhàn)爭，則非單純武力可保證其勝利者。欲求戰(zhàn)爭勝利，而徹底戰(zhàn)敗敵人，必須致力于中斷敵國之生命線，同化敵國之本位文化，毀滅敵國之歷史信念，掌握敵國賴以生存之資源，方是致敵于死命”②同①，第15頁。。再次強調思想宣傳戰(zhàn)在國防戰(zhàn)爭中的重要戰(zhàn)略位置和起到的決定性作用。

關翼賢研究總結出思想的宣傳戰(zhàn)可分為防御和進攻兩面：（1）防御宣傳戰(zhàn)。“在建立自國思想，樹起自國之精神，堅信自國之信念，使全國國民，對自己有堅定之自信，而不為敵國文化所侵略，及為敵國思想所動搖；另一方面，遇敵不利我只宣戰(zhàn)，自禁登載，而當嚴密封鎖，使國民無受煽惑之虞，使國家之正義昭明，國民信念堅定?！雹弁伲?6頁。（2）進攻宣傳戰(zhàn)?！氨ㄔ疲骸バ臑樯希コ谴沃??！幢谎卸鴬^人之國之進攻宣傳戰(zhàn)之要義。其宣傳戰(zhàn)略，則盡其宣傳秘密。務使敵方非國家的思想，普遍彌漫，或離間其君民，全國改變國體或打擾其金融，陷于社會之崩潰，或運用謀陷祖國敗戰(zhàn)之方法，使之對國際戰(zhàn)爭有所恐怖，而拋棄戰(zhàn)意，借以求得亡之最大勝利?！雹芡?，第16頁?？梢姡诜烙麄鲬?zhàn)方面，管翼賢主張將敵國不利于我國民眾思想的新聞信息封鎖保密，時刻堅定民眾信念，統(tǒng)一民眾思想，在思想方面達到固若金湯、不為所侵的效果。在進攻宣傳戰(zhàn)方面，管翼賢主張“攻心”，應當使反國家反統(tǒng)一的思想進入敵國民眾內心，使他們相互離間；并同時攻陷其金融體制，使經(jīng)濟崩潰、國體破滅。這可以說是一種理想狀態(tài)的思想攻堅戰(zhàn)略，但也反映管翼賢對新聞作為思想宣傳重要工具的重視程度是頗為深厚的。正如他最后說：“因而對于新聞政策，亦莫不厲行統(tǒng)治，以期國防任務之完成，故新聞實為現(xiàn)代國防上思想戰(zhàn)之有效工具，亦即為建國主要政策，實未容忽視也。”⑤同①，第17頁。

五、結語

管翼賢雖是漢奸報人，學者在新聞學術的研究過程中恐不愿提及甚至有意回避他對新聞學研究做出的努力和貢獻。然而，正視他的著作和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他對中國新聞學研究的發(fā)展與演進是起著推波助瀾作用的。

筆者能力有限，因此只從《新聞學集成·總論篇》入手，淺顯概括管翼賢對新聞學做出的研究的意義。

（1）引入西方新聞學者對“新聞”定義的闡釋，使當時新聞業(yè)并不發(fā)達的我國新聞工作者汲取西方先進思想中的精華，以期更加深入地理解新聞的定義及特點，這對于做好新聞，發(fā)揮新聞價值尤為重要。

（2）將新聞的定位和價值提高到新的高度，強調新聞在國家政治和社會生活中的重要性，使學者和領導統(tǒng)治階層更加重視新聞不可替代的作用。

（3）強調思想宣傳戰(zhàn)在國防戰(zhàn)爭中的重要作用，并從防御和進攻兩個方面提出戰(zhàn)略構想，雖帶有法西斯主義宣傳色彩，但仍有值得在新聞宣傳工作中汲取和借鑒的地方。

[1]管翼賢.新聞學集成·總論篇[M].中華新聞學院，1932.

[2]李秀云.中國新聞學術史[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4.

[3]單波.論管翼賢的新聞觀[J].新聞與傳播研究，2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