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玲
詩歌精神回歸與新詩可能性探索
——試論王鉆清“大時空詩”的詩藝美
金小玲
讀了詩人王鉆清創(chuàng)作的“大時空詩”,感到他成功地完成了某種突破與轉(zhuǎn)換——那些“大時空詩”有一種別樣的聲音和意味,詩中的宇宙發(fā)現(xiàn)和星系運行及星球之爭常常映照或映襯出地球人類的基本殘缺。大時空詩中的宇宙精神既是一種文化生態(tài)的新生因素,也是透視人類精神的另類思維和幻性審美。
王鉆清在詩歌語言方面獨出心裁,創(chuàng)造語言的陌生化,力求制造出對它的驚愕和新奇感。為了創(chuàng)造出這種陌生化效果,詩人運用了一些技巧,增強了藝術(shù)感染力。
首先是變形,雪萊說過,詩使它觸碰的一切變形。但想要產(chǎn)生陌生化效果,這種變形必須是超常規(guī)的。譬如,在《一個人的地球夢》中,一種陌生感撲面而來:“火星帶著化學品在村頭撞個滿懷/月亮變臉用污染了的針頭扎痛鄉(xiāng)土”,“把駿馬拴在星星的牧人進城了/漫游銀河的人心丟失了指南針”。這些引起了讀者的好奇,迫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思索其中內(nèi)蘊。這里還有非生態(tài)文明之刀狂砍植物和動物等等變形,這種變形是危言聳聽嗎?不,詩人在一遍遍質(zhì)問人們“你了解你的星球嗎?”之后,給出的答案是:地球需要一場復原之夢。一次次的超常規(guī)變形,形成一次次的陌生化效果;一次次陌生化的效果,又形成一次次對讀者鑒賞心理的沖擊波,從而激起讀者的新鮮感知。
其次是關(guān)系換位。所謂“關(guān)系換位”,是指詩所描寫的兩種或兩種以上的人、事、物象之間關(guān)系的互相轉(zhuǎn)換,形成一種嶄新的秩序,它必然給讀者帶來陌生化效果。比如,在《大時空詩》中,王鉆清寫道:“讓愛的變量以光速的遞增治療心病,叫愛以地心引力的能量拉近人們的距離!?。 笨墒撬谶@首詩的最后采用換位敘說的方式:“用群星的光源和人性的優(yōu)點制造愛的炸彈——來徹底摧毀由自私營養(yǎng)壯大的瘋魔和貪心?。?!”如此巧妙地表現(xiàn)人類精神與宇宙精神的交織與碰撞狀態(tài)。此外,在《月光下的沉思》中,他寫道:“心里的城堡震動/在風雨飄搖中/城池中的樓群盛放/不夜城的妖艷”本來應該是在風雨中飄搖的夢幻城堡,不夜城的妖艷盛放在城池的樓群中,這種關(guān)系換位看似悖論,但正如歌德所說:“這個包含在大而深的理性之中的‘小小悖論’,賦予詩歌以特殊的魅力。”這種獨特的魅力,也形成了陌生化效果,讀來耐人尋味,直到最后讀到“其實所有樹葉都是相同的/只是人心不同/在這個世界/繁花之下終究是落紅滿地/樹冠遮天最終是落葉歸根”,才有如醍醐灌頂,明白詩人所要表達的沉思。
再次是荒誕,就是對事物極度夸張的一種手法。在《星空,或星星》一詩中,詩人寫道:“做飛天狀的我在山巔起飛/或模仿天使展翅于半坡/當星星灼痛黑夜/我融入黑暗變成了月牙兒/或變成太陽等待黎明……而最終靈魂將從我的身體里帶走光明/那時我真的會升天成為一顆行星或恒星/將我靈魂之光射入世人的身體/我還是我”。詩人幻想自己成為月牙兒、太陽、行星或恒星,這種荒誕的想法看似可笑,卻也是詩人的無奈之舉,因為回歸大地之后,詩人因為一片黑暗而無法仰望天空,生命之水也被變?yōu)樗蠘穲@,所以,詩人企圖自選前程,自造光明,將自己的靈魂之光射入世人身體,因為我還是那個跟大地一起疼痛的我。在《雁塔晨鐘 敲醒我靈魂》中,詩人將荒誕發(fā)揮到極致,在這里,秦始皇復活了,嬴政在傾訴,他們往日的赫赫戰(zhàn)功,都已被現(xiàn)代人棄之如敝屐,然而這是值得驕傲和稱頌的事嗎?詩人給出的答案是:“地球村終會出問題/征服者/最終被誰征服/兵馬俑/不會跟隨我長征/更不會上天攬月/雁塔晨鐘/敲醒我靈魂”。詩人用荒誕的手法表達其深深的擔憂,也希望這雁塔晨鐘能敲醒世人靈魂。
最后是夢幻。非理性的夢是詩人所追求的,而要使詩中的夢幻產(chǎn)生陌生化效果,不僅要求詩中的夢幻描寫拉開人和現(xiàn)實的距離,此外,于詩人而言,盡管他筆下的夢幻呈非理性狀態(tài),但它依然是詩人清醒時受心智調(diào)遣的產(chǎn)物,因此想象的出奇破格是描寫夢幻并且獲取陌生化效果的關(guān)鍵。例如《穿越時空的人心》、《大時空詩》、《夢游的詩神》等,詩人依靠一場場夢幻,表達出自己對詩情詩意詩性及人類仁慈真愛的渴望。比如《穿越時空的人心》創(chuàng)造出如是夢幻空間:“我在引力波的傳導下穿越時空/心兒有如石頭激起時空漣漪/時空的波紋放蕩色素豐富的好奇/拉扯人類之愛驅(qū)逐缺少色溫的孤獨/搭載人心的星艦在外太空迷航/隨后借助引力波重上星際航線”。
在《大時空詩》系列詩中,詩人王鉆清不僅僅止于對語言的探索,更難能可貴的還在于其大膽的視角轉(zhuǎn)換。他希望能開創(chuàng)出一條詩歌的新道路——以地表人、外星人、地球、月球、火星、太陽、星系及多個宇宙為描寫對象,并融入時空幻性和哲學思考,通過書寫人類精神與宇宙精神交織及碰撞的狀況,或者說以宇宙大發(fā)現(xiàn)的詩思和詩意的時空幻性來傳達一種詩性的哲思,表達一種悖論的語言,諸如《一個人的地球夢》、《尋找地表人的生命伙伴》、《面對人心的“超級地球”》、《一個人的選擇》等。
此外視角的轉(zhuǎn)換還體現(xiàn)在,對待同一事件,詩人能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譬如,王鉆清的《穿越時空的人心》與《面對人心的“超級地球》在視角轉(zhuǎn)換方面運用多種思維方式,對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作多維度的表現(xiàn)?!睹鎸θ诵牡摹俺壍厍颉纷尅俺壍厍颉敝泵嫒诵模骸白寜粼谛窍道锲?浩瀚的宇宙里有類似地球的行星/吸引了夢的眼球/這超級地球有近在眼前/也有的遠在天邊/那里也有鐵的高岡和硅的峽谷/還有火山口噴出人心/那里可能有讓人心冷卻的液態(tài)水/但是不一定有人類習慣了的地球重力和大氣/也許地表人上去,失重的人心就會被摔到星際那里更沒有地球陽光,也許膨脹的人心會被曬死”??墒窃凇洞┰綍r空的人心》里詩人的視角來了個大轉(zhuǎn)換——讓人心在科幻時空里穿越:“心尖在天文臺塔尖直視宇宙的無限大/大到人心在星球坐標系里出位或錯位/此刻大與小的交集堆花于哲人心地/我們把物質(zhì)切割得比原子納米還小/小到跟人體一天排出的億萬精子一樣/并使微生物在自由的星際作時間旅行/讓一個微生物同時出現(xiàn)在兩個地方/此時我們在地球的南極或北極透過望遠鏡/發(fā)現(xiàn)在銀河系外有多個我自己的身影/這是穿越時空的杰作,并非克隆人”。這里詩人通過“天眼”和心眼完成了“大時空”與心靈時空的視角轉(zhuǎn)換,進而形成了獨特且超常的意境;同時通過科幻電影式場景轉(zhuǎn)換不斷刷新看客的視線,構(gòu)筑人類的夢幻空間并讓人心在這多視角的轉(zhuǎn)換中不斷受到審視。
詩人王鉆清曾自述其十年多年來一直在進行詩藝探索,通過詩歌寫作樣式的不斷嘗試,找尋詩歌創(chuàng)作的多種可能性,其中以時空幻性的方式創(chuàng)作詩歌來表現(xiàn)“大時空”及大時空下的人心,并用詩性的感覺和詩意的修辭表現(xiàn)人類對大宇宙的發(fā)現(xiàn)及有關(guān)天文地理的科學探測中對人類的重新認識或人類的反應狀態(tài),就是詩人做出的大膽嘗試之一。王鉆清在大時空詩中把古人未觸及到的天文領(lǐng)域當作了人類不可能繞過的命題來表現(xiàn)。把科學探測的過程和成果作為詩歌的材料,再加入人類對地球可能毀滅的擔心和占有外星球的想法及應對外星人來襲的幻想。獨具風格,不落俗套。
第二個大膽的嘗試在于構(gòu)建現(xiàn)代詩的戲劇性。在《面對人心的“超級地球”》中孤獨之狼引入,到美國人獨步月球,俄羅斯人的攻心戰(zhàn),中國夢,再到伊甸園的神蛇,最后是人類的何去何從。這中間有許許多多的矛盾沖突,例如“假如未來地球發(fā)生毀滅性災難/那顆在太陽系外離我們最近的超級地球/能否乖乖地讓人類移居這新家園/或許上面有神秘人種抵擋地表人/或許地下人火速來到跟我們爭奪地盤/或許‘三體人’光速陷陣攻打過來/所有的高等智慧將鹿死誰手/星球大戰(zhàn)不一定是美國夢里的霸權(quán)勝算/全人類團結(jié)起來能否在超級地球安居/然而人心裝在各國制造的核武器里/那么超級地球也能承受地表人的轟炸嗎”,當這么多的問題蜂擁而至時,我們該怎么辦?詩人用這種戲劇性的沖突生成詩的張力,引起讀者的注意,它是詩人內(nèi)心活動的一段流程,是詩人以慢鏡頭方式向世人裸露心理活動,使讀者能在這一過程中感悟詩人的內(nèi)心世界。讓讀者最后領(lǐng)悟到詩人的主旨所在,即“我心只會像地球圍繞太陽或紅矮星圍繞超級地球公轉(zhuǎn)”,表達對地球深沉的愛。
首先,詩人王鉆清將詩歌的筆觸伸到“大時空”——即太空、外太空和多個宇宙并以星球運動、外星人及地球被破壞來觀照世道人心及世事人情,反思地球人類的想法和行為。諸如《一個人的地球夢》、《尋找地表人的生命伙伴》、《面對人心的“超級地球”》、《觀月全食》、《最后的預言》等。
其次,又與歷史接軌,運用原型意象讓現(xiàn)代詩與歷史結(jié)合,有了滄桑感與神圣感。所謂詩的“原型意象”,即詩人運用具有民族文化積淀的意象,可以擴大和加深詩的縱深內(nèi)涵,激發(fā)讀者是歷史聯(lián)想。在《尋找地表人的生命伙伴》中,詩人就用到屈原《天問》這一脈絡,緊扣“尋”字,我掉入了宇宙的黑洞,“上下求索啊又在地心歷險/我心靈深處的天問隨決心鉆探船進發(fā)”,詩人如同堅貞不屈的屈原一般,歷經(jīng)艱辛,卻依舊要回到地球的懷抱,“盡管人生的河床不可能復制/但是流水永遠在來者的眼前響動/響動在地球村的每一個角落”。運用這種極富文化積淀的抒情素材,能極大的調(diào)動讀者共鳴,獲取更多認同。
嘗試創(chuàng)作“大時空詩”是王鉆清在詩歌精神回歸和拓展新詩寫作路徑方面的藝術(shù)實踐,詩人站在不同角度并張開想象的翅膀再次起飛,不僅實現(xiàn)了自我創(chuàng)作上的突破,更是為現(xiàn)代詩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一種新的可能。
(作者單位: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