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 藍
(湖北大學,湖北武漢 43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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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生成的性屬特征指認與限定——對路遙小說敘事的一種透視
蔚藍
(湖北大學,湖北武漢430062)
摘要:路遙的小說敘事,多是將女性視為美與善的化身來進行塑造,并且在男女并置的共構關系中,呈現(xiàn)出女尊男卑的敘寫模式,但在主導的敘事觀念上卻仍然因襲著傳統(tǒng)父權制的價值認知標準。對其文本敘事中形象塑造的性屬特征與主觀意圖之間的關聯(lián)進行具體的分析闡釋,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路遙;小說敘事;性屬特征;限定
以性別觀照的視角去審視路遙的創(chuàng)作,似乎可供做性屬身份和特質分析的內容很少,而且筆者覺得一般人也很少會對他文學書寫中的性別觀念抱以質疑和批判的態(tài)度。這可能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路遙幾乎是用三級跳的方式完美而又快速地完成了自己的文學之旅,從獲得全國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的《驚人動魄的一幕》《人生》,再到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平凡的世界》,每一大步都踏在騰起的響板上。就單部篇目來看,路遙的作品并不算多,可做分析依據(jù)的文本范例有限,因為女性主義的文學批評需要憑借性屬的先驗感覺,從大量具體的小說文本中提出依據(jù)事實的觀點和結論,這樣才可能更切中地裁定隱含在創(chuàng)作表象之下的真實;二是路遙在小說敘事中并未表現(xiàn)出強烈的性別傾向,不像一些男性作家以其強大的雄性姿態(tài)顯示出敘事話語的性別差異和對立。路遙筆下的男性人物多自卑隱忍、忍辱負重,不具雄性的陽剛、強悍的壯美這類男性的表象特征,而女性形象也不會隱沒在過于強大的男性話語的遮蔽之下,以從屬者和弱者的身份出現(xiàn)在社會歷史的進程中。雖然她們不一定會成為小說敘事的主體,但卻被置于一種決定男性人格和道德立場的位置上,并且以女性對男性的仰慕和愛戀,以女性的善良和慷慨的付出,肯定和間接地促成著男性主人公一種內在自我的成長,有意無意中支撐著他們改變自身命運的決心和毅力,激勵著他們去承擔人生苦難和重負。在路遙小說中,盡管敘事主體和道德主體的身份肯定是屬于男性的,女性只是協(xié)從于以男性為主導的敘事,但也正是在男性、女性二元組合的敘事層面上,通過女性對男性理想化欲望的再現(xiàn),以及在女性與男性的對比關系的敘寫中,男性形象才獲得了最為符合路遙主觀意圖的表現(xiàn)與傳達。
一、二元共構中的男卑女尊的并置模式
在父權制統(tǒng)轄的漫長歷史背景中,男性中心意識和規(guī)范,以及男性話語構成了顯性的社會歷史語境和隱性的傳統(tǒng)無意識的心理語境。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象征秩序中,男尊女卑便成為父權制社會的基本結構,男性掌握著社會的主導權利和基本的經(jīng)濟功能,女性則被置于從屬的次級的地位,這種社會結構也反映在文學作品中。所以,傳統(tǒng)的小說敘事通常是將女性作為弱勢群體而與男性的強悍、陽剛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因此被置身于男性強有力的保護之下。這種父權制觀念,已成為一種源遠流長的潛意識心理并且代代傳承,即使在當下的小說敘事中,這種思維模式仍隱含在作家創(chuàng)作的行為過程中,并且在話語表述中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規(guī)矩和程序。
不過,在路遙這里情形卻有所不同,在處理男女雙性之間的關系時,這種主次位置卻是有點顛倒的,“男卑女尊”成為路遙小說敘事的最明顯的構建性特征。自卑幾近成為他的男性主人公所共有的心理和行為特征,他們多數(shù)人在心理類型上都屬于自卑型人格,這與他們出身于極度貧困的農家有著直接的關系。《在困難的日子里》的馬建強以全縣第二名的成績考上了百里路之外的縣城高中,但對這個家境極度貧困的孩子來說,卻成為另一種不幸。他所在的尖子班除他外全是干部子弟,他饑腸轆轆,“穿著那身寒酸的農民式的破爛衣裳,躋身于他們之間,簡直像一個叫花子!”[1](P129)他覺得在同學面前連頭也抬不起來,自卑感很快籠罩了他的精神世界?!度松分械母呒恿謪s是以一種極度的自尊,反襯出他強烈的自卑感。剛回村時,他是“以一種壓抑變態(tài)的心理,用毀滅性勞動來折磨肉體,以轉移精神上的苦悶”[2](P36)?!镀椒驳氖澜纭分械膶O少安、孫少平因家境貧寒一直與貧困、饑餓為伴,為此遭受過各種白眼和屈辱,在心靈上留下過深重的創(chuàng)傷。從馬建強、高加林,到孫少安、孫少平等,路遙筆下的男性人物有很多相似點:出身農村,家庭經(jīng)濟極度貧困,社會地位低下,這使他們在城里人和富裕的鄉(xiāng)民面前總是心存自卑,只能屈辱地面對體面和自尊,咬牙忍受著吃苦而忍讓的人生,這也決定了他們在男女交往中始終處在不對等的“男卑女尊”的位置上。
“男卑女尊”在路遙小說中凝定了一種趨同趨近的敘事套路。首先,在男女雙性關系的構架中,女方在家庭出身、經(jīng)濟條件和社會地位諸方面都占據(jù)優(yōu)勢,就像高加林,“他和黃亞萍相比,有難以克服的自卑感”[2](P15)。黃亞萍的父親是縣武裝部長和縣委常委,自己是縣廣播站的播音員,與高加林完全是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里。從小與孫少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支書女兒田潤葉在縣上讀了中學,又在城關小學教書,成了公家人,而孫少安在全縣幾千名考生中以第三名的成績被錄取,卻因為家貧供不起而只能回鄉(xiāng)務農。地委書記田福軍的女兒田曉霞讀了大學當了記者,而孫少平卻是銅城大牙灣煤礦的礦工。還有劉巧珍,雖然不識幾個字,但家里光景是全村最好的。除劉巧珍外,這些女性都很容易地實現(xiàn)了做一個“公家人”的愿望,而這正是路遙的男性人物咬牙忍受吃苦、拼力與苦難和厄運搏斗所想要實現(xiàn)的終極人生目標。
其次,路遙小說中的男性形象一般在男女關系中也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主動者、勝利者,而總是處于被動、接受的一方。而女性在相互的交往中,卻表現(xiàn)得很強勢、主動,包括對愛情的追求和告白,也是她們更癡情、更主動。如當了教師的田潤葉幾次叫農民孫少安進城談兩人的關系;大學生田曉霞主動給孫少平寫信;跛女子侯玉英和大學生金秀平生第一封求愛信是寫給孫少平的;甚至像沒讀過書的村里女娃劉巧珍,也首先大膽而直接地對高加林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在偏僻封閉的陜北農村這可是不同尋常的事。當小說中眾男性經(jīng)歷命運中的各種挫折和打擊,如失學、失敗、失意、失愛時,首先都是女性主動并且無私地去安撫和幫助他們。
再次,路遙小說中的男性形象大都是在女性的仰慕和愛中被塑造出來的。出身貧困的男性主人公的自我肯定感總是不斷地被外在的社會環(huán)境和一些小的事件所顛覆,正是那些美麗、有文化、有社會背景、家境富裕的女性的仰慕與愛,滿足了他們自卑的心理需求,他們從她們那里得到了一種情感和生命能量的補償,由此充分體驗到了自身的潛在優(yōu)勢和所應該承擔的責任,從而完成了對自我性別身份的確認,這已成為路遙小說敘事的一種刻意追求。
二、性別價值的判斷和認知標準
路遙的小說敘事雖然呈現(xiàn)出一種“男卑女尊”的并置模式,但作為男性視角觀照下的客體存在,路遙筆下的女性形象又無不體現(xiàn)著男性關于性別價值的判斷和認知標準,仍然可以說是男權文化映照下的女性鏡像。審視男性作家對女性形象的書寫,“鏡子的視點至關重要”,因為它是“按照男性的意愿做出女性具體反映的視點”[3](P289)。路遙也不例外,他小說中的女性形象所具有的審美的特質,基本遵循著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象征秩序,符合傳統(tǒng)的男權文化對女性所做的種種規(guī)范,以及男性對女性的審美眼光和審美心理。
美麗,是女性形象所具備的第一要素。在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視域中,女性仍然未能擺脫男性社會為她設定的標準。幾乎在所有的經(jīng)典性文學文本中,能夠被男性所傾慕的女性無一不被塑造成一尊美神。盡管美神在男性心目中似乎至高無上,但在男性欲望的目光中被欣賞,成為男性欲望對象化的主體,就仍昭示出性別地位的差異。
路遙塑造的女性形象基本上都是美的化身,而且都是人中的尖子,走在哪里都引人注目。《人生》中的劉巧珍“漂亮得像花朵一樣”,所以“她雖然沒文化,但她有信心讓他愛她。她知道她有一個別的姑娘很難比上的長處:俊”[2](P10—21)?!镀椒驳氖澜纭分械暮录t梅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田曉霞到礦上去看孫少平,她的美麗和洋氣就把工人們給震了?!对诶щy的日子里》里的吳亞玲“是全校矚目的人物”,“長得的確漂亮,會跳舞,會唱歌”[2](P135),路遙在寫這些女性的時候,采用了傳統(tǒng)敘事中的手法,諸如運用比喻、比擬、烘托、映襯等等,將敘寫對象從一般的常態(tài)中極力地提升起來。
溫柔、順從是傳統(tǒng)道德準則對女性的要求。傳統(tǒng)女性的從屬地位,使她們要依賴于男性生存,溫順、賢淑成為傳統(tǒng)女性的品質。劉巧珍是全身心地順從歸屬于高加林,對于他要求的事,她總是盡量做得讓他滿意,要她刷牙,她就不顧村人的圍觀和非議,刷得滿嘴血沫,這在陜北偏僻的農村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而面對勇敢坦蕩的吳亞玲,馬建強也是喜歡“她性格的另一方面——溫柔、真誠、恬靜”[1](P163)。
忠貞、守情,這是傳統(tǒng)男權文化對女性的規(guī)范,它從封建道德說教的層面?zhèn)鬟_著男權文化和男性話語對女性的控制,不僅在意識層次,而且也包括女人的肉身。這種雙重的控制和壓抑,使男性享有對女性的某種特權的同時,也為女性戴上了難以掙脫的歷史枷鎖,使一代代女性自覺就范。女性的癡情是傳統(tǒng)文本中的慣有模式,路遙的小說敘事也不例外,像劉巧珍“剛懂得人世間還有愛情這回事的時候,就在心里愛上了高加林”,“多年來,她內心里一直都在為這個人發(fā)狂發(fā)癡”,“就是跟上他跳了崖也值得”[1](P20-21)。即使被高加林拋棄而嫁給馬拴,也“根本不能割舍她對高加林的愛。她永遠也不會恨他;她愛他”[1](P104)。高加林被辭退回鄉(xiāng)她跪求姐姐不許她去羞辱他,怕高加林回來又習慣不了地里的勞動,還去求人讓他去教書。當教師的田潤葉給孫少安寫信,告訴少安她愿意一輩子和他好。可自卑的孫少安卻覺得兩人的地位懸殊,從山西領回一個叫賀秀蓮的姑娘成了親。但田潤葉卻仍是將自己的情感領地全部留給了孫少安,雖然她迫于家庭的壓力,嫁給了縣委領導李登云的兒子李向前,可婚后潤葉對他極為冷淡,而且拒絕與他同房。在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反面的例子,那就是孫少平的初戀郝紅梅跟干部家庭出身的班長顧養(yǎng)民好上了,他陷入極度苦悶之中,好友金波得知此事,痛打了顧養(yǎng)民為孫少平泄憤。而郝紅梅最終也被顧養(yǎng)民所拋棄,其后郝紅梅婚姻不順,生活艱難。明顯地,路遙是有意地在懲罰這些女性對情感的背叛。
“相夫教子”是歷史傳承下來的衡量女性作為賢妻良母的標準,路遙的小說中并不過多涉及這方面的內容,但他始終把“相夫”作為評價賢淑女性的重要標準,即女性對所愛的男性不僅在日常生活上要全身心地付出,而且也要在男性的事業(yè)發(fā)展上多進行有益的“輔佐”?!度松分械膭⑶烧洹ⅰ镀椒驳氖澜纭分械奶餄櫲~和田曉霞、《在困難的日子里》里的吳亞玲、《黃葉在秋風中飄落》中的盧若琴等,采用各種方法用錢、糧票、飯票或是食物等資助著一直與貧困、饑餓為伴的男主人公,這些無私的援助和生活上的體貼,溫暖著他們飽受屈辱的心靈。同時,這些家里有一定背景和社會關系的女性也為他們解決了不少難題。
在路遙筆下的女性身上,有許多最具共性之處。有些不一定是典型的男性話語,但從其不同類型的女性形象塑造中,從路遙對女性的最佳德行的贊賞中,倒是可以清晰地看到路遙衡量女性的價值標準認知,這也是出身貧困農家的路遙所特有的性別價值的判斷與標準。
三、尋找兩性架構中的平衡點
路遙的小說是一種男性化題材的文學,它對歷史、政治、知識,以及城市、鄉(xiāng)村社會關系的架構等一切外部的世界感興趣,雖然也面向自身,強調內在的情感、感受,但總體傾向于表述鄉(xiāng)村男性的自我經(jīng)歷。性別意識在路遙的敘事中并沒有突出的體現(xiàn),因為在路遙所處的時代,女權主義理論作為啟蒙話語并不具普遍的知曉性和影響力,甚至對當時的女性作家來說,性別意識也未能提升為強烈的主體能動性,女性視角在她們的創(chuàng)作中也很少會有明晰的表達。包括路遙在內,在多數(shù)作家那里,性別和性屬關系只是包括男女在內的一系列社會關系的存在,也是文學表達的需要。
主導路遙小說敘事時態(tài)的仍然是男性視角。作為男性創(chuàng)作的小說文本,路遙小說中充斥著顯性的男性意識及男性話語,如前所述,他對女性形象的塑造就明顯地隱含著父權制的認知標準,其想象力也未能逃脫“由性別特征所組成的潛意識結構的束縛”[3](P2)。若是以女性意識統(tǒng)攝下的女性主義批評去觀照路遙的作品,隨處都有可拈的明顯的父權制的印記,以及在男性視角下對女性特征的陳規(guī)化描寫,那種已經(jīng)沉入到潛意識中的父權制的觀念,在小說敘事中一不經(jīng)意便留下了明顯的印記。比如“英雄救美”這一傳統(tǒng)的男性敘事模式,在《平凡的世界》中被兩度講述,孫少平救過平時對他并不友好的跛女子侯玉英,使她對他一往情深。此外,“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模式也隱含在其小說基本的男女關系的演繹之中。
在文學創(chuàng)作和閱讀中,秉持不同的性別立場,肯定會有不同的觀照視角,繼而產生不同的闡釋結果,或許女性讀者可能會有些敏感,那就是路遙的男性主人公在對待感情時過于務實的抉擇,會為了伸手可觸的利益而輕易地丟棄感情,使他們曾經(jīng)愛過的也全身心愛著他們的女性陷入終身的感情痛苦之中。像高加林為了去南京有更好的發(fā)展,幾句話就把相愛很久的劉巧珍給甩了,5天后他就毫無心理愧疚地與黃亞萍開始了他們新的、完全是“現(xiàn)代”的戀愛生活。孫少安和田潤葉從小一塊長大,又彼此相愛,他卻害怕承擔所要承擔的責任,找了個兩人地位懸殊、自己沒有愛的資格的理由斷了關系,馬上與從山西領回的陌生姑娘賀秀蓮成了親。這種以男性為主宰的父權制觀念下的男性話語的表述,在路遙的作品中還有多處可指證。
不過,路遙在小說敘事中設置男女人物關系時并不存在主觀意向上的性別歧視,有意強調男性與女性之間的對立,也不會刻意地去表現(xiàn)男性性別的優(yōu)越感,因為他筆下的男性基本上是來自農村的窮苦家庭,先就處在了低位,因而路遙在創(chuàng)作中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尋找男女雙向關系架構中的一種平衡,在同體共構的觀照視角中去完成對人物形象的塑造?!澳斜芭稹笔锹愤b小說敘事的一個明顯的構建性特征,在這種常見的處理男女關系的敘事模式中,路遙是以他自己的方式,不斷地在兩性之間,確切地說是在雙方不對等的物質生存之間構成一種新的平衡。諸如那些出身農村家庭、經(jīng)濟極度貧困、社會地位低下的男性,與他們交往的都是有著下凡仙女似的容貌的城里干部的女兒,男性以在全縣考第一、二、三名的優(yōu)異成績,也用聰慧的大腦,不凡的抱負,以及與苦難和厄運搏斗的勇氣和行動,打動和征服了在家庭出身、經(jīng)濟條件和社會地位諸方面都占據(jù)著優(yōu)勢的女性。在這些來自農村貧困家庭的男性主人公身邊,常常會看到很多喜歡他的女性圍著他轉,尤其是些漂亮、優(yōu)秀的有著令人羨慕的“公家人”身份的女性,以傾慕、服從、卑屈、追隨、守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路遙總是將在生活中看似處于劣勢的男性在男女關系中置于主導的位置,來滿足和補償男性的自尊和自我的心理需求。盡管路遙小說中的許多男主人公貧窮困頓,卻在精神上對這些在家庭經(jīng)濟條件和社會地位高于自己的女性有著絕對的控制權,使卑微外表下的男性的強勢心理得到釋放。
可能,我們并不需要去刻意地指認路遙的創(chuàng)作主體的性別意識和性別立場。他的文學表述只是反映出他個體生命的體驗和社會生存的切身實踐,只是按照他自己類似的經(jīng)歷和熟悉的可知的方式來進行表達,人物的敘寫也遵循著自己與眾不同的規(guī)則和程序,孫少平、高加林屬于路遙帶有自身體驗的原型,在《你怎么也想不到》中去毛烏素大沙漠,在文學期刊《北方》擔任編輯,這本身就是路遙自己的生活,這種自身的原型故事才創(chuàng)造出了路遙小說的場景和人物,像《平凡的世界》中小時候的田潤葉給孫少安補褲子的場景,就是路遙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他1985年在《文學報》發(fā)表的創(chuàng)作談中就專門談到了這一節(jié)。而路遙小說中“男卑女尊”的并置模式,也與他的個人經(jīng)歷有關,路遙的妻子就是一名來自北京的知識青年,常常與他用書信探討文學和創(chuàng)作,因為比他早參加工作,所以多年都在用自己的工資資助路遙的學習與創(chuàng)作,這在路遙筆下的田曉霞和多個女性形象身上都有所體現(xiàn)。因此,對路遙小說文本中呈現(xiàn)的男性意識是可以忽視的,因為在父權制統(tǒng)轄的漫長歷史背景中,男性規(guī)范和男性話語構成了顯性的社會歷史語境和隱性的傳統(tǒng)心理語境,只是在我們意識到“女性意識”的存在后,我們才可能去清晰地審視和分析男性創(chuàng)造的文本中所呈現(xiàn)出的無意識心理傾向,并從中指證男性意識及男性話語的表述形式。
當然,在路遙小說敘事中明顯地體現(xiàn)著在男性意識支配下的性別價值取向與判斷。他也無法擺脫潛意識心理中的傳統(tǒng)男權文化的歷史積淀,雖然他對劉巧珍、田曉霞這類女性,有著長期生活中的感情積累,并且一直以積極的創(chuàng)作熱忱和熱情的筆觸來進行贊美,但他在努力表達自己的這種主觀意向情感時,自覺或是不自覺地采用的仍是傳統(tǒng)的男權文化對女性所做的種種規(guī)范和審視標準。
參考文獻:
[1]路遙.在困難的日子里[A].人生 [C].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2005.
[2]路遙.人生[C].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2005.
[3]張京媛.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
Confirmations and Confines of Gender Elements in Characterization:
On Narrative Devices of Lu Yao
WEI Lan
(Hubei University,Wuhan 430062,China)
Abstract:In Lu Yao’s novels, women characters are usually embodiments of beauty and virtue. In the mutual relationship between men and women, Lu Yao seems to be following a narrative mode of upholding women over men, but deep down, he still clings to the values of patriarchal society. This paper elaborates on the gender elements of characterization and the author’s subjective intentions, which should be significant study insofar.
Key words:Lu Yao; narrative of novel; gender elements; confines
中圖分類號:I20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6838(2016)01-0069-05
作者簡介:蔚藍(1956—),女,湖北大學文學院教授,主要從事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研究。
收稿日期:2015-11-20
基金項目:湖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一般項目“網(wǎng)絡語境下文學批評的轉型研究”(項目編號:15Y004)
·性別文化視野下的路遙創(chuàng)作專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