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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索緒爾語言符號任意性的奧秘

2016-04-13 08:32:02
商丘師范學院學報 2016年5期
關鍵詞:索緒爾能指所指

軒 治 峰

(商丘師范學院 外語學院,河南 商丘 47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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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索緒爾語言符號任意性的奧秘

軒 治 峰

(商丘師范學院 外語學院,河南 商丘 476000)

摘要:索緒爾所說的語言符號任意性是以有聲語言為基礎的研究,而非基于文字符號。語言符號中的所指不是客觀實體,而是一種觀念或概念;能指也不是名字,而是音響形象,是一種能喚起與概念相聯結的一串心理印跡的聲音;所指和能指都是心理實體的兩面。所指和能指之間的關系是具有任意性的,但這種任意性不是語言使用者的任意選擇,而是指所指和能指之間關系的不可論證性。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和語言符號的相似性研究的不是一個領域。雖然都是對語言符號的研究,但語言符號任意性所研究的語言符號是有聲語言的系統(tǒng),語言符號任意性是指有聲語言的音(能指)和義(所指)之間的任意性關系,而語言符號相似性研究的則是語言符號在音、形或結構上與其所指之間存在映照性相似的現象,這里的語言符號相似性是指文字中的詞法和句法兩個層面與意義之間的相似關系。

關鍵詞:索緒爾;語言符號任意性;能指;所指

自從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出版之后,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和理據性就成為語言學家們爭論的重點。索緒爾認為,語言符號的任意性是第一原則。他在書中說:“能指和所指的聯系是任意的,或者,因為我們所說的符號是能指和所指相聯結所產生的整體,我們可以更簡單地說:語言符號是任意的?!盵1]102對此觀點,支持者有之,反對者亦有之。在國外,以喬姆斯基為代表的形式主義語言學派將索緒爾的“任意性”發(fā)揮到極致,他認為語言是獨立于其他認知智能之外的一種任意的自主的形式系統(tǒng),語言的能指與所指之間毫無關系可言。美國描寫語言學派后期的代表人物霍凱特(Charles F.Hockett)也把任意性列為語言的基本屬性[2]305。我國語言學界的大多數學者如陳望道、岑麒祥、高名凱和桂燦昆等人也基本上接受了這一派的觀點,王德春(2001)和郭鴻(2001)等人也對索緒爾的觀點堅信不疑。2004年,張紹杰專門著書《語言符號任意性研究:索緒爾語言哲學思想探索》,闡述索緒爾的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論點。然而,反對的聲音也此起彼伏。例如法國知名語言學家邦尼斯特(E.Benveniste)就反對任意性,他說:“符號根本沒有日內瓦學者所設想的那種任意性。確切些說,符號對外部世界來說是任意的,但在語言中它卻不可避免要受到約束,因為對講話人來說,概念和語音形式在他的智力活動中是不可分割地聯系在一起,而且共同執(zhí)行其功能,而語言形式,如果不與概念相對應,便不可能為理智所接受?!盵3]4在認知語言學興起之后,國外一些學者如雅可布遜、霍珀、湯普森等對索緒爾的論點提出了質疑,并從語言結構的相似性著手,論述了語言符號的理據性。我國學者許國璋先生及后來的沈家煊、嚴辰松以及王寅等人也從語言符號的相似性入手探討了這一問題。許國璋先生以“人為的聯系”與之相對,比較委婉地提出了對任意性原則的反對意見:“如果說明語言有任意性的話,那么也只是限于原始時期,在此以后就不是任意的了。”[4]32李葆嘉先生則以可論證性和任意性相對,認為“自然聯系”即能指和所指之間存在著可以論證的關系,從而全盤否定任意性。他認為“索緒爾的任意性原則實際上是個虛構的原則。語言符號任意性命題在實踐上沒有任何意義”[5]。除上述觀點外,折中派的學者也大有人在,如周慶光[6]、王艾錄[7]、李二占和張文鵬[8]、韓琨和安福勇[9]、李進學和范進科[10]、李鑫華[11]等都認為,語言符號任意性和理據性是對立統(tǒng)一的。為什么有這么多人會對索緒爾的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論斷存在如此多的爭論呢?為什么至今為止人們還不大明白語言符號任意性的具體含義呢?從上面的爭論來看,無論支持者還是反對者,都有對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誤讀,其表現有以下兩點:對語言符號和文字符號的混淆和對能指的錯誤解讀。

一、對語言符號的錯誤解讀

在談論語言符號的任意性或語言符號相似性時,大多數學者都將語言符號和文字符號混為一談,如外國的Hiraga[12],國內的許國璋[4]20、李鑫華[11]、朱永生[13]等。復旦大學的朱永生在談到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和相似性時,用“木”字旁的“桌”“椅”“櫥”“柜”和“金”字旁的“銅”“鐵”“錫”等說明語言符號的相似性。南昌大學的郭中[14]在分析語言符號任意性和理據性時,也多是從文字層面談的。廣州外語外貿大學的魏育鄰[15]在談到語言符號任意性和理據性之爭時,也是從“山”“上”“止”“歲”這些文字符號論述的。由于將語言符號和文字符號混為一談,就造成了對語言符號任意性的各種理解,因而也引起了各種爭論。

其實,在索緒爾眼里,語言符號是和文字符號有明顯界限的。在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里,語言符號被定義為“語言是一種表達觀念的符號系統(tǒng)。因此它可以比之于文字、聾啞人的字母、象征儀式、禮節(jié)形式、軍用信號等”[1]37。這里只是說語言符號和文字、聾啞人的字母、象征儀式、禮節(jié)形式、軍用信號等有相同之處,但不是一類概念。在該書47頁上,索緒爾又重申說:“語言和文字是兩種不同的符號系統(tǒng),后者唯一的存在理由是在于表現前者。”為了讓人們更為清楚地認識語言符號與文字符號的區(qū)別,他進一步說道:“我們把概念和音響形象的結合叫做符號,但是在日常使用上,這個術語一般只指音響形象。”[1]102從這個意義上說,索緒爾強調的是有聲語言符號,而非文字符號。他還以立陶宛語為例說有聲語言符號先于文字符號且能獨立于文字符號。這也正如王德春[16]在《論語言單位的任意性和理據性》一文中所說:“語言符號采用聲音,有聲語言是第一性的。文字符號可記載有聲語言,但它是在有聲語言的基礎上形成的,是第二性的。”但為什么許多語言學家往往把語言符號和文字符號混為一談呢?這么做會有什么結果呢?索緒爾對此有過精辟的論述。

索緒爾說:“語言和文字是兩種不同的符號系統(tǒng),后者唯一存在的理由是在于表現前者。語言學的對象不是書寫的詞和口說的詞的結合,而是由后者單獨構成的。但是書寫的詞和它所表現的口說的詞緊密地混在一起,結果篡奪了主要的作用:人們終于把聲音符號的代表看得和這符號本身一樣重要或比它更加重要。這好像人們相信,與其看他的面貌,不如看他的照片?!盵1]47-48對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索緒爾給出了四個:其一是“詞的書寫形象使人突出地感到它是永恒的和穩(wěn)固的,比語音更適宜于經久地構成語言的統(tǒng)一性”。其二是“在大多數人的腦子,視覺形象比音響形象更為明晰和持久,因此他們更重視前者。結果,書寫形象就專橫起來,貶低了語音的價值”。其三是“文學語言更增強了文字所不應該有的重要性。它有自己的字典,自己的語法。人們在學校里是按照書本和通過書本來進行教學。語言顯然要受法規(guī)的支配,而這法規(guī)本身就是一種要人嚴格遵守的成文的規(guī)則:正字法。因此,文字就成了頭等重要的”。其四是“當語言和正字法發(fā)生齟齬的時候,除語言學家以外,任何人都很難解決爭端。但是語言學家對這一點沒有發(fā)言權,結果差不多總是書寫形式占了上風,因為由它提出的任何辦法都比較容易解決”[1]50。

為了進一步搞清語言符號和文字符號的區(qū)別,索緒爾分析了書寫與發(fā)音之間不一致現象產生的原因以及由此造成的后果。他認為“只有兩種文字體系”,即表意體系和表音體系。所謂的表意體系是指,“一個詞只用一個符號表示,而這個符號卻與詞賴以構成的聲音無關。這個符號和整個詞發(fā)生關系,因此也就間接地和它表達的觀念發(fā)生關系。這種體系的典范例子就是漢語”。所謂的表音體系就是“要把詞中一連串連續(xù)的聲音模寫出來”[1]50-51。由于表意文字和與詞賴以構成的聲音無關,索緒爾沒有專門論述表意文字與其發(fā)音之間的不一致現象。但他對表音文字與發(fā)音之間所發(fā)生的不一致情況作了詳細論述。他首先論述了書寫和發(fā)音之間發(fā)生齟齬的原因,接著又分析了發(fā)生抵觸之后的后果。他說:“這一切的明顯后果是:文字遮掩住了語言的面貌,文字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件假裝?!薄傲硪粋€結果是:文字越是不表示它所應該表示的語言,人們把它當做基礎的傾向就越是增強;語法學家老是要大家注意書寫的形式。從心理方面說,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會引起令人煩惱的后果。人們使用‘念’和‘念法’這些字眼,就是把這種濫用奉為神圣不可侵犯,而且把文字和語言間的真正合理的關系給弄顛倒了?!盵1]56索緒爾所分析的現象,也正是多數反對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語言學家所持有的觀點:文字等于語言符號,語言符號等于文字。

二、對能指和所指的錯誤解讀

由于索緒爾是以有聲語言作為研究的對象,因此他在論述語言符號的性質時,始終強調:“語言符號連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稱,而是概念和音響形象。后者不是物質的聲音,純粹物理的東西,而是這聲音的心理印跡,我們的感覺給我們證明的聲音表象。”[1]101為避免“音響形象”與“名稱”或“整體符號”之間造成混淆,索緒爾還說:“我們建議保留用符號這個詞表示整體,用所指和能指分別代替概念和音響形象?!盵1]102盡管索緒爾已經講述得相當清楚,可很多學者還是將所指和能指的關系看成“名”和“實”的關系。如李葆嘉分析索緒爾的語言符號任意性的三個失誤時指出:“其實,語言符號首先是事物與名稱(傳統(tǒng)小學叫名物訓詁)的關系?!盵5]另外,許國璋[4]7也是從名實關系來否定語言符號任意性的。在《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問題》一文中,許國璋先生說:“原始初民,部落未成,語言未備,這個時候的名不可能是有關聯有從屬的名,不妨假定為偶然的,任意的,名?!薄爸?,語言社團形成,語言使用者擔負了命名和用名的雙重任務,開始有了當時條件下的社會制約?!薄斑M入文明社會以后,人們用書契把過去的文化業(yè)績記錄下來,當做珍貴的遺產加以繼承,解釋它可以用理性解釋的部分……在這個基礎上創(chuàng)造的新詞新語,就不再是任意的了……因此可以說,原始時期的語言符號有任意性,部落社會時期是約定俗成的,文明社會時期是立意的。”[4]32其他的學者如劉國輝和王君[17]、周慶光[6]、牛遠[18]等也都是以名實關系來否定語言符號任意性的。

其實,索緒爾所提出的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論斷是對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傳統(tǒng)的名實觀的反動。他在論述語言符號的性質時一開始就說:“在有些人看來,語言,歸根到它的基本原則,不外是一種分類命名集,即一份跟同樣多的事物相當的名詞術語表?!盵1]100他以“樹”和“馬”為例,說如果 “樹”的實體概念,在法語中就等于“arbor”,在英語中是“tree”,“馬”的實體概念就等于“equos”,英語就是“horse”,這樣,“它會使人想到名稱和事物的聯系是一種非常簡單的作業(yè),而事實上絕不是這樣”[1]100。在《普通語言學札記》(俄文本)中,他還嘲笑說:這“使人想起人類的祖先亞當,似乎是他把各種動物叫到自己跟前,給它們一一命名”[19]120。

在索緒爾語言符號任意性的理論體系中,能指就是指“音響形象”,而非別的。這是因為索緒爾研究的是有聲語言。他把對有聲語言的研究看得比文字研究更重要。他說:

假如一個人從思想上去掉了文字,他喪失了這種可以感知的形象,將會面臨一堆沒有形狀的東西而不知所措,好像初學游泳的人被拿走了他的救生圈一樣。

他必須馬上用自然的聲音去代替這些人為的符號,但是假如沒有研究過語言的聲音,這是不可能的;因為聲音脫離了書寫符號,就只代表一些模模糊糊的概念,所以人們還是寧愿依靠文字,盡管那是會使人上當的。早期的語言學家對發(fā)音生理學毫無所知,所以常會墮入這些陷阱;對他們來說,放開了字母就無所立足。對我們來說,這卻是向真相邁出了第一步,因為正是對聲音本身的研究,向我們提供了我們所尋求的援助。[1]59

從這可以看出,索緒爾把對有聲語言的研究看成是“向真相邁出的第一步”,更能夠解釋語言的內在奧秘。

“音響形象”指的是什么呢?索緒爾有明確的定義,那就是“人們發(fā)出的音節(jié)是耳朵聽得到的音響印象”[1]29。而這種音響形象“不是物質的聲音,而是這聲音的心理印跡,我們的感覺給我們證明的聲音表象”[1]101。他以我們可以在不動嘴、不動舌頭的情況下默念一首詩來說明語言里的詞對我們來說都是一些音響形象,而并非物質的聲音。除此之外,音響形象也和音位不同。音位是指發(fā)音器官的發(fā)音動作,而“發(fā)音動作并不就構成語言,我們即使把產生每個音響印象所必需的一切發(fā)音器官的動作都解釋清楚,也并沒有闡明語言的問題。語言是一種以這些音響形象在心理上的對立為基礎的系統(tǒng),正如一幅掛毯是用各種顏色的線條在視覺上的對立構成的藝術品一樣”[1]60。

對于所指,不少學者也產生了誤解,認為“所指”就是客觀事物。這是受傳統(tǒng)的“唯名論”或“命名主義”的影響所致。唯名論(如英國神學家和哲學家威廉·奧克哈姆)的基本觀點是只承認存在普通意義的詞(如“桌子”“狗”“小孩”等),而不承認事物的普遍性,其主要理論依據是《圣經》創(chuàng)世紀里的動物命名的故事。這種觀點認為,語詞和事物是相等的,詞語就是事物的符號。

而索緒爾語言符號任意性中的所指則指的是概念,即反映對象的本質屬性的思維形式。也就是人類在認識過程中,從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把所感知的事物的共同本質特點抽象出來,加以概括的結晶。照索緒爾自己的話說,就是“一般更為抽象的概念”。總之,索緒爾所說的語言符號是由能指和所指構成的一個兩面的心理實體。概念代表意指或思想,是一種對客觀事物的社會化心理認識,并且儲存在每個人的大腦中;音響形象是一種能喚起與概念相聯結的一串心理印跡的聲音,語言符號即概念和音響形象,概念和音響形象就是語言符號的內容和表現形式。

三、對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解讀

對于索緒爾所提出的語言符號任意性原則,雖然學者都試圖進行解釋,或者試圖予以抨擊,寫出的文章也不計其數,但人們對這一原則至今還沒有一個明晰的解釋,以至于任意性和理據性僵持不下,對任意性的解釋也眾說紛紜。

索緒爾所說的語言符號任意性是指什么呢?這一原則到底有什么意義呢?在《符號的任意性》一節(jié)的開始,索緒爾就明確指出:“所指和能指的聯系是任意的,或者,因為我們所說的符號是指能指和所指相聯結所產生的整體,我們可以更簡單地說,語言符號是任意的?!盵1]102原英語的譯文是:“The link between signal and signification is arbitrary.Since we are treating a sign as the combination in which a signal is associated with a signification,we can express this more simply as; the linguistic sign is arbitrary.”[20]67這里的關鍵點就是所指和能指的聯系是任意性的,也就是概念和音響形象之間的聯系是任意的。他舉例說:“‘姊妹’的觀念在法語里同用來做它的能指的s-?-r(sur)這串聲音沒有任何內在的關系;它也可以用任何別的聲音來表示。語言間的差別和不同語言的存在就是證明:‘?!@個所指的能指在國界的一邊是(buf),另一邊卻是o-k-s(Ochs)?!盵1]102-103

對此,許國璋先生給予了批評,他說:“用不同的語言里的詞來說明任意性,其實這是不必要的。語言學家的責任是在說明能指與所指之間有沒有自然的聯系。這個聯系存在與否,憑一種語言即可以說明,不需要比較幾種語言”[4]25。在許國璋先生的眼里,“原始時期的語言符號有任意性,部落社會時期是約定俗成的,文明社會時期是立意的”[4]32。但是否就如許國璋先生所說呢?另外,任意性到底指什么呢?我們將加以論證。

根據漢語詞典的解釋,“任意”就是“任隨其意,不受約束”;“沒有任何條件”;“從流飄蕩”;“愛怎么樣就怎么樣”。英語arbitrary在《柯林斯英漢雙解大詞典》上的定義是:“If you describe an action,rule,or decision as arbitrary,you think that it is not based on any principle,plan,or system.It often seems unfair because of this.”意思也就是:“你則認為這一行為、規(guī)則或決定并非基于任何準則、計劃或體系。”其意也是“隨心所欲,不受約束”。由于“任意性”一詞有這種含義,為了不讓人誤解,索緒爾對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又進行了說明:“‘任意性’這個詞還需加上一個注解。它不應該使人想起能指完全取決于說話人的自由選擇(我們在下面將可以看到,一個語言符號在語言集體中確立后,個人是不能對它有任何改變的)。我們的意思是說,它是不可論證的,即對現實中跟它沒有任何聯系的所指來說是任意的?!盵1]181索緒爾之所以加這個注,是因為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一開始他就強調 “語言本身就是一個整體,一個分類原則”。是一種“后天獲得的,約定俗成的東西”[1]30。 “語言是一種社會制度”, “語言是一種表達觀念的符號系統(tǒng)”[1]37,因此,任意性不能被理解為“完全取決于說話人的自由選擇”。

那么,索緒爾所說的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到底指什么呢?我們怎么理解其含義呢?這里必須說明的是,索緒爾所討論的是有聲語言,不是文字。能指是指的“音響形象”,而非名稱。所指和能指之間的聯系是任意的,就是指概念和音響形象之間的聯系是任意的,是隨意而不可論證的。我們僅以漢語就完全可以把這一問題說得明明白白。

首先,所指和能指結合的初始狀態(tài)是“不可論證的”。也就是概念和音響形象的結合是任意的,沒有道理可講的。如索緒爾所舉的例子“sister”一詞的意義與法語詞的能指“s-o-r”之間并沒有內在聯系。一個所指不但可以在不同語言中找到不同的而又毫無內在聯系的能指,如索緒爾所說的“‘ox’一詞在國界的一側用‘b-o-f’表達,而在國界的另一側則用‘o-k-s’來表達”,在一種語言中這種現象也比比皆是,如漢語這種聲調語言,不同的聲調就能夠分辨出不同的意思。而各種方言,不但聲調系統(tǒng)不同,有時音素也有不同,就形成了一個所指擁有幾個能指的現象。如“人”,普通話中讀作“zén”,在河南話中在受到普通話影響的情況下讀作“rèn”,地道的河南話讀作“zèn”,而在山東有的地方則讀作“yìn”,在東北則讀作“yín”。這里所舉出的每個音響形象都跟所指沒有必然的聯系,孰對孰錯也沒有一定的理據性,而且都是根據當地的口音實際發(fā)出的。動物“牛”也是一樣,在普通話中讀作“niú”,在受到普通話影響下,河南話讀作“niù”,而地道的河南話則是“òu”。這不同的音響形象通指這一概念有什么理據可言呢?如果這些不同的讀音都放在普通話的語言系統(tǒng)里,就會亂套。

不但如此,對同一所指,各地方言稱呼也不一樣,這也是一個所指有多個能指的原因。如“太陽”,除去雅稱之外,一般都稱做“日頭”“日”“日頭地兒”。“父親”除去雅稱,一般稱呼有“爹”“爸”“爸爸”“大”等?!叭榉俊边@一概念,有的地方叫“奶子”“媽媽”。“奶頭”河南稱“媽穗兒”,“吃奶”稱“吃媽”,“喂奶”稱為“讓孩子吃媽”,“沒奶水的奶”被稱為“瞎媽”。這些不同的稱呼或能指哪個跟所指的聯系是可以解釋得清楚的,哪個更有理據,更能夠論證呢?

就是一個復雜的概念或所指,在不同的方言中,也有不同的表達方法或能指。如普通話“我們那個地方”,不說口音不同,僅在表達上就有許多種。在山東方言中,這一概念的說法是“俺們那旮旯子”,在河南方言中是“俺那一片兒”、“俺那一塊兒”、“俺那地兒”或“俺那兒”等。這一概念有那么多能指或音響形象,你說哪個更有理,哪個更可以論證呢?

其次,一個能指也能跟許多個所指任意發(fā)生聯系,而且也根本無法論證。這里的能指是能夠表達意義的“音響形象”。在漢語中,能夠表意的“音響形象”就是各個標有音調的聲母和韻母的組合。這樣的音響形象或可辨音在漢語中有1600多個,而詞典中實際使用的卻只有1291個。僅憑這1291個音節(jié),通過構詞和語言環(huán)境,漢語使用者就能將世界上萬事萬物表達出來。所依靠的就是語言符號任意性的原則(雖然人們一般并沒意識到這一點)。如漢語的音響形象“táng”,它可和“唐、糖、堂、塘、棠、膛、螳、搪”等概念發(fā)生關系。而為什么這些概念都能用“táng”這個音響形象來表示,誰能論證一下其中的原委呢?“hú”這一音響形象能表達的概念也非常多,如“胡、壺、湖、糊、狐、弧、葫、鵠、蝴、瑚、煳”等。為什么這些概念所聯系的音響形象都是“hú”?這一問題恐怕沒人能解釋清楚。這說明,所指和能指、概念與音響形象之間的聯系是無法論證的,是隨語境變化任意結合的。

四、對語言符號相對任意性及擬聲詞任意性的解讀

索緒爾的語言符號相對任意性是在他研究了以拉丁字母為原始型的表音體系中的句段連帶關系,特別是派生詞構成法后提出的。因為在研究派生詞的過程中,他發(fā)現很多派生詞與合成詞的構成都有道理可講的。因而他說:“符號任意性的基本原則并不妨礙我們在每種語言中把根本任意的,即不能論證的,同相對任意的區(qū)別開來,只有一部分符號是絕對的,別的符號中卻有一種現象可以使我們看到任意性雖不能取消,卻有程度的差別:符號可能是相對地可以論證的?!盵1]181在他所舉的例子中,法語的dix(十)、neuf(九)和vingt(二十) 這些獨立的數詞的語言符號是任意的,但由這些基本數詞構成的復合數詞如vingt-neuf(二十九)、dix-huit(十八)、soixante-dix (七十)等則是可以有相對的可論證性。再如派生詞pirirer(梨樹)也是可以論證的,因為它會使人聯想起poire(梨子)這個單詞,而后綴-ier,又會使人想起pimmer(蘋果樹),cerisier(櫻桃樹)等。他在解釋這種現象時說:“事實上,整個語言系統(tǒng)都是以語言符號任意性的不合理原則為基礎的。這個原則漫無限制地加以應用,結果將會弄得非常復雜;但是人們的心理給一大堆符號的某些部分帶來一種秩序和規(guī)律性的原則,這就是相對任意性的作用。”[1]184其意思是說,語言系統(tǒng)基本都是遵循語言符號任意性的原則的。但在由此造成的眾多繁雜語言符號面前,人們的心理會歸納出一些有規(guī)律的原則,以使認知記憶上更為方便,而這些都是心理的作用。在此基礎上,索緒爾辯證地說:“一切都是不能論證的語言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可以論證的語言,在定義上也是不能設想的。在最少的組織性和最少的任意性這兩個極端之間,我們可以找到一切可能的差異?!盵1]184根據各種語言中語言符號根本上的任意性和相對可以論證的比例,他總結出的規(guī)律是:“不可論證性達到最高點的語言是比較著重于詞匯的,降到最低點的語言是比較著重于語法的?!盵1]184按照索緒爾的觀點,英語的不可論證性比德語占有重要得多的地位,漢語是超等詞匯的典型,而印歐語和梵語是超等語法的標本。在一種語言內部,整個演化運動的標志可能就是不斷地由論證性過渡到任意性或有任意性過渡到論證性[1]184-185。這說明,語言符號任意性的強弱地位是會發(fā)生變化的。即使在一種語言之內,這種往復變化也是時常發(fā)生的。就漢語來說,古漢語是以單字為主的,因此索緒爾等人說漢語是超等詞匯的典型。但自從五四運動之后,漢語由文言文轉變成了白話文,其中大量詞匯都是合成詞,因此其根本任意性就大為降低。

那么擬聲詞和感嘆詞是否具有任意性呢?根據多數學者的觀點,擬聲詞和感嘆詞不具有任意性,因為這些詞語是對大自然聲音的模仿??蔀槭裁此骶w爾還堅持認為這些詞語仍然具有任意性呢?按照索緒爾的說法,擬聲詞有些原本不是擬聲詞,而是“語音演變的一種偶然結果”。至于那些真正的擬聲詞,“它們的選擇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就是任意的,因為它們只是某些聲音的近似的,而且有一半已經是約定俗成的模仿(試比較法語的‘ouaoua’和德語的‘wauwau’,汪汪——狗吠聲)。此外,它們一旦被引進語言,就或多或少要卷入其他的詞所經受的語音演變、形態(tài)演變的漩渦(試比較pigeon‘鴿子’,來自民間的拉丁語pipio,后者是由一個擬聲詞派生的)”。除了這些原因之外,很多擬聲詞的音響形象與非擬聲詞的音響形象是相同的,這些音響形象與概念之間的聯系也是任意的,或是不可論證的。如漢語的狗叫聲“汪汪”,這是一個擬聲詞,可它和擬狀詞“眼淚汪汪”中的“汪汪”在發(fā)音乃至書寫上沒有任何差別?!巴敉簟边@一音響形象乃至書寫與描寫狗叫的“汪汪”和摹狀的“汪汪”的結合是任意的,沒有什么道理可講。類似的還有“呱(croak,quack)、瓜、刮、鴰、趏”,“咚(rat-tat)、東、冬”,“嗵、通、捅、彤”,“哧(whoosh,tittering)、嗤(sneer)、吃、癡、螭”等,這幾組詞里的擬聲詞和非擬聲詞的音響形象也完全相同。且不說其中的擬聲詞在不同語言里的音響形象不同,僅在漢語中,其音響形象與其他非擬聲詞的相同,音響形象可以與非擬聲的概念任意聯系,這也是其任意性或不可論證性的表現。

關于感嘆詞,盡管和擬聲詞相似,但索緒爾認為“對于我們的論斷并不更為危險”,其原因是“雖然有人想把感嘆詞看做據說是出乎自然的對現實的自發(fā)表達,但是對其中的大多數來說,我們可以否認在所指和能指之間有必然的聯系”[1]105。索緒爾以兩種語言中對同一語境下相同情景的感嘆(德語的au“唉”和法語的a?e相當)為例進行說明,而漢語中同一語境下相同情景的感嘆也很不相同,如表示吃驚,有說“哇”的,有說“呀”的,有說“哎呀”的,也有說“我的個娘(媽)耶”,還有說“我的個天哪”。人不相同,便各有各的感嘆詞語,你說哪個更有理據呢?

五、結論

綜合上述研究,我們得出以下結論:其一,索緒爾所說的語言符號任意性是以有聲語言為基礎的研究,而非基于文字符號。雖然文字符號是對語言符號的記載和描寫,但文字符號并不能代表語言符號,因為文字和有聲語言的發(fā)音有很多不一致的現象。其二,語言符號中的所指不是客觀實體,而是一種觀念或概念,能指也不是名字,而是音響形象,是一種能喚起與概念相聯結的一串心理印跡的聲音。所指和能指是心理實體的兩面。其三,所指和能指之間的關系是具有任意性的,但這種任意性不是語言使用者的任意選擇,而是指所指和能指之間關系的不可論證性。也就是所指或概念與什么樣的能指或音響形象結合沒有可論證性,當然這也是相對的,也就是也有相對任意性。其四,雖然擬聲詞是對大自然聲音的模仿,感嘆詞是出于自然的對現實的自發(fā)表達,但這些詞語仍然具有任意性,除不同語言間擬聲詞不同之外,即使是同一種語言,擬聲詞中的音響形象和概念之間的結合也是任意的,是無理據可循的。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和語言符號的相似性研究的不是一個領域。雖然都是對語言符號的研究,但語言符號任意性所研究的語言符號是有聲語言的系統(tǒng),語言符號任意性是指有聲語言的音(能指)和義(所指)之間的任意性關系,而語言符號相似性研究的則是語言符號在音、形或結構上與其所指之間存在映照性相似的現象,這里的語言符號相似性是指文字中的詞法和句法兩個層面與意義之間的相似關系。因為觀察點不同,所以得出的結論也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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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郭德民】

中圖分類號:H0-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600(2016)05-0094-06

作者簡介:軒治峰(1957—),男,河南睢縣人,教授,主要從事英漢互譯、英漢語修辭比較及認知與翻譯學研究。

基金項目: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英漢詞語語義疆域認知對比與翻譯機制研究”(項目編號:2011BYY006)。

收稿日期:2015-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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