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美守山女”景祥俊用18年青春書寫“巡山日志”
2016-04-20 02:59張東亮
工會博覽 2016年9期
□張東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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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最美守山女”景祥俊用18年青春書寫“巡山日志”
□張東亮
一場雨水過后，林場里煙霧繚繞。山道里，一個叫景祥俊的俊秀女子戴著斗笠，扛著一把長長的鐮刀上山了。瘦小的她在這條路上走了18年，無論刮風(fēng)下雨，還是寒來暑往，她都默默守候著莽莽大山。
這個清純、美麗的川妹子，18年來在大山深處植樹60多萬棵，雙手“染綠”了4000多畝荒山；在幾乎與世隔絕的莽莽山林里，她冒著隨時遭遇盜獵盜伐者及野獸突襲等危險，每天在崎嶇的小路上巡山護林，她負(fù)責(zé)的萬畝森林沒發(fā)生過一起火災(zāi)和亂砍濫伐等案件；盡管左腎壞死右腎萎縮，家境異常清貧，她卻笑言這些都是大山的饋贈。她把對工作和生活的熱愛記錄下來，寫成厚厚的5本20萬字的“巡山日志”，讀后催人淚下。2015年，她獲得由中華全國總工會頒發(fā)的“全國五一巾幗獎?wù)隆?、“全國五一勞動獎?wù)隆钡臉s譽稱號。8月，有關(guān)她的紀(jì)錄片《巡山女神》在拍攝中。
今年42歲的景祥俊，出生在是四川通江，外婆和父母都是林業(yè)職工。1997年，中專畢業(yè)的她非要當(dāng)護林員不可，一心想把女兒送出大山的父母堅決反對。夫婦倆植樹護林一輩子，比誰都清楚大山里的苦。然而因童年經(jīng)常在森林里玩耍，景祥俊對大山卻有一種特別的感情。
為表示自己的決心，女孩獨自巡山，卻不小心碰到一個很大的馬蜂窩，當(dāng)時毒蜂鋪天蓋地向她襲來，被蜇了40多針，腫得像皮球。幸好后來被父親發(fā)現(xiàn)，及時將她送到醫(yī)院才免過一劫。有了這次死里逃生的經(jīng)歷，爸媽以為女兒肯定會放棄，沒想到性格倔強的她依舊堅持要留在山里。
嫁給救命恩人，“隱居”深山也浪漫
位于四川盆地東部的米倉山高大雄奇，綿延數(shù)百公里，西接摩天嶺，東接大巴山。西出通江縣城往北80公里，就到了諾水河的溶洞群，溶洞群之上，就是大約有1萬畝山林的大包梁。當(dāng)時，景祥俊和另外幾名男生女生就相約來到鐵廠河林場，被分配到泥地坪工區(qū)。從此，他們就在大包梁住了下來。
成為護林員后，景祥俊一心扎在林場里，白天栽樹、砍雜木，晚上學(xué)習(xí)。作為20多歲的年輕人，辛苦不說就是太孤單，工資也只有幾十元。
不久，景祥俊認(rèn)識了一個叫張志才的當(dāng)?shù)厣矫?，有趣的是，景祥俊他們嘻嘻哈哈打鬧在一起，張志才遠(yuǎn)遠(yuǎn)地躲在樹蔭里偷看，別人逗他，他也不言語，只是憨憨地笑。但他樂于幫助別人，下山背水、砍雜灌這些重活，他比哪個人都利索。這些年輕人中，身體一直不大好的景祥俊受益最多。
林場沒有電，夜晚靠煤油燈照明，沒有水，大家到山腳下去背，一個來回就要好幾個小時。孤寂和清苦令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到1998年，和景祥俊一起來林場的4名女同學(xué)、2名男同學(xué)都相繼離開，最終只剩下景祥俊一個人。為啥選擇留下來？除了作為一名“林三代”身上固有的大山情結(jié)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愛情。直到今天，景祥俊的婚姻在很多外人看來，依舊難以理解。
1998年6月的一天，景祥俊在撫育林木時因急病突然暈倒，恰被上山挖藥材的張志才發(fā)現(xiàn)。醒來后，她已躺在林場的衛(wèi)生室里輸液，而站在身旁的張志才汗水涔涔，焦急地看著景祥俊。“這個小伙子從山上把你背出來，急得不得了?！毙l(wèi)生院的醫(yī)生吳國正給她講述了獲救情況，女孩十分感動，羞澀的臉上輕輕泛紅。她下定決心：今生非這個男人不嫁。后來，不少親友給她介紹對象都被她婉言謝絕。沒過多久，她和張志才如愿走到了一起。
大她一歲的張志才，只讀過小學(xué)，21歲時母親去世。他當(dāng)時的“家”只有兩間破草房。自然，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不被看好。林場太苦了，景祥俊的父母退休后住在縣城，認(rèn)為女兒應(yīng)該嫁個城里人，少吃一點點苦頭。他們?yōu)榫跋榭〉纳钭髁艘?guī)劃，但其最終背道而行，遭致了爸媽的強烈反對。女兒出嫁之時，最想得到的就是父母的祝福。1999年元旦，兩人結(jié)婚之日，23歲的景祥俊望穿雙眼，卻沒盼來最親的人。
大包梁邊緣，有一棵幾個人才能合抱住的柳樹，再往前走就是一面陡坡——這是幾間有半個多世紀(jì)歷史、懸在山上的老房子。婚后，小兩口把家就安在了這里。新婚的生活是甜蜜的，在這座茂密的叢林里，野豬和狗熊總是令人害怕，好在它們的身影并不常見，反倒有一些“山中野趣”：山巖上野生的大腳菇、樹梢上跳躍的小松鼠、小兩口養(yǎng)的山羊在林間悠閑覓食。這種如桃花源般的生活，讓她感到很愜意。
與野獸相伴，雙手“染綠”4000畝荒山
令景祥俊最高興的是，婚后在她的動員下，丈夫也成了一名義務(wù)護林員。在幾乎與世隔絕的莽莽山林里，寂寞是很可怕的，所以，身邊有個伴太重要了。
景祥俊負(fù)責(zé)守護著上萬畝山林，平時的主要任務(wù)是種樹、防林火、防盜采盜伐和偷獵野生動物等。按照規(guī)定，每月至少得巡山22天，每年有264天奔走在山路上；每次巡山，最少要走10個小時，按往返一次20公里計算，一年要走差不多5300公里。
大包梁位于大巴山腹地，氣溫最低可達(dá)零下15℃。這里海拔落差大，有一段路必須把身體靠在石壁上慢慢挪。還有一段山道，路面隨時可見滾落的亂石。丈夫張志才擔(dān)心妻子吃不消，經(jīng)常陪她巡山護林。
平時，她的生活軌跡很固定：每天早晨7時許，天色微亮，深山中的泥地坪林場大霧環(huán)繞。從被窩里爬起來，景祥俊和老公張志才匆匆洗把臉吃點東西，就帶著護林刀、背著背囊從家里出發(fā)。沿途有懸崖峭壁，有野獸出沒的原始森林。作為林場的編外人員，張志才的主要“活路”就是幫老婆巡山、砍雜木。
“山上有馬尾松、錦雞、黑熊等野生動植物，我們要防止有人打獵、偷采。”景祥俊介紹，她和老公每天都要拿著彎刀、牽著狼狗，在深山老林中巡邏?！拔夷懽有?、依賴性強，山上又沒手機信號，他不放心我一個人干活。我一年四季做的活路，其實都是老公在幫我干。”景祥俊的丈夫雖然不是高大魁梧那種，但由于從小在山里長大，渾身都是力氣，他最喜歡手持一把一人高的彎刀，鉆進(jìn)密林里揮刀砍伐雜草。
種樹、砍雜木和巡山的日子，仿佛鐘擺一般單調(diào)乏味。但大山里也不失浪漫，且只有山里人最懂。由于常年行走在山道上，景祥俊難得和人打交道，于是就養(yǎng)成了寫日記、讀日記的習(xí)慣：“單一的黑暗，一片渾濁，酒香在彌漫。一絲絲火光點燃，窗口邊，月光透過沉沉的煙霧”、“夕陽西下，秋水伊人，頂著太陽巡山去”……一行行娟秀的文字，流露出她對山林深沉的愛。
平時，他們一家除了米、油、鹽到縣城購買，其他都是自給自足。家門前的一塊空地上種滿了農(nóng)作物，其中玉米和土豆是山上的主要食物。而旱季吃水，更是要到兩公里外的地方去背。
好玩的是，山里的生活，不僅使原本柔弱的景祥俊后來劈柴耍起斧子來也是虎虎生風(fēng)。由于交通不方便，他們兩口子幾乎不下山。有時就連為張志才理發(fā)，也是景祥俊的分內(nèi)之事。
但是，山林里經(jīng)常發(fā)生各種險情，最要命的是黑熊。景祥俊偶爾會看自己寫的《巡山日記》，“降溫了，花落的聲音，風(fēng)知道；我依然去山里巡護。”其中還有一段這樣寫著：2001年9月的一天晚上，我們巡山歸來，突然樹林中傳來了黑熊的叫聲，狗狂吠不已，我倆趕忙趴在草叢中躲了十幾分鐘。并做好了應(yīng)對攻擊的準(zhǔn)備。但這次歷險之后，狗嚇得再也不陪我們巡山了。
夫妻二人巡山歸來通常已是深夜，他們依靠電筒的光亮，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2002年的一天，景祥俊正在野外植樹，突感身體不適，疼痛難忍。丈夫?qū)⑺偷娇h醫(yī)院，檢查的結(jié)果令人大吃一驚：她患有嚴(yán)重的腎病，左腎壞死，右腎萎縮！必須住院治療并及時手術(shù)。面對高昂的手術(shù)費用，她不顧親人和同事的勸說，選擇了放棄。經(jīng)過幾天簡單的治療，景祥俊就回到了林場。
“她經(jīng)常喊腰疼，身上、臉上發(fā)腫，我多次建議她住院治療，但他們沒有錢?！币晃会t(yī)生說，景祥俊腰疼時，他就只能給她開一些消炎的藥，暫時緩解一下痛苦。自從景祥俊被檢查出有嚴(yán)重的腎病后，丈夫就承擔(dān)起絕大部分重活；景祥俊則成了丈夫的眼睛，每次下山弄藥回來，她就會給丈夫描述山外的世界。
2008年，疼痛難忍的景祥俊再次來到通江縣人民醫(yī)院做CT檢查?！澳愕挠夷I萎縮只剩一點點了。你咋個還要往林場跑？你不要命了？”醫(yī)生了解到景祥俊的情況后，嚴(yán)厲警告她。
“雖然我還年輕，但我不怕死。只要開心微笑面對每一天，病魔就奈何不了我。”景祥俊說她要守著這片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身體不好她還硬堅持上山時，無可奈何的丈夫總是狠狠地說一句：“你去干啥！”語言雖然生硬，但是在景祥俊心里卻是暖暖的。除腎病外，她還有輕微的低血糖，每次巡山都要背上一個小包，火燒饃、茶水、藿香正氣和三管葡萄糖都是隨身的物品。
正是靠著這種不要命的拼勁，18年來，景祥俊和丈夫一共種下64萬株松樹，昔日4000多畝光禿禿的山丘，變成了看不到邊際的綠色密林。如今這些數(shù)的胸徑都在30公分以上。景祥俊對山里的山貨是如數(shù)家珍，夏天的蟬蛻，野核桃，野草莓，野蘑菇，秋天的野果子都是大山對她的犒勞。
“中國最美守山女”，獲“全國五一勞動獎?wù)隆?/h2>
除山林之外，景祥俊最牽掛的是她12歲的女兒?！芭畠鹤孕【屯薪o我姐姐照顧。我在大山里，沒能好好照顧好她，太虧欠她了……”說起女兒，她忍不住淚水盈眶。
小姑娘平日在縣城念書，只有寒暑假才會回到山上，陪伴父母。每年夏天是一家三口團聚的日子，是母女倆最快樂日子。景祥俊去年在山上養(yǎng)的70多只山羊，今年產(chǎn)下了好幾只羊羔，母女倆跟它們玩耍時非?？鞓贰?/p>
景祥俊家的老房子是竹子和木板構(gòu)成的墻壁，四處透光。家里有兩樣奢侈品：一部價值1300多元的手機、一臺姐姐送的彩電；三樣家電：手電筒、電燈和縣城閨蜜贈送的洗衣機，“只能烘干，不能洗衣服了”。而手機只有在離家不遠(yuǎn)的山頂上才有信號。
丈夫張志才算過一筆賬，自家8畝山地加上妻子的工資，年收入不到兩萬元。女兒在縣城讀書一年要花費上萬元、景祥俊一年的醫(yī)藥費也需要5000元，“虧了姊妹們幫我，不然，我養(yǎng)不了家?？嗑涂帱c吧，我守林護林，從來沒想過離開。”說這話的時候，景祥俊笑了。
女兒喜歡畫畫，為了讓女兒學(xué)畫，她每個月省吃儉用，巡山的時候常常只帶一杯水和一個火燒饃?！爱嫯嬍桥畠旱膲粝?。”景祥俊一直都記在心里。
暑假的一天早上，景祥俊醒來發(fā)現(xiàn)桌子上面多了一幅畫，畫中一個山里女人弓著腰揮舞著長鐮刀在砍灌木叢，雖然畫筆粗糙，卻深深地觸動了她?！皨寢尯軅ゴ?，很光榮！”女兒說，每次看見媽媽回家，經(jīng)常帶著傷，她都會很心痛地幫媽媽抹藥。她經(jīng)常在作文里寫媽媽的工作，講媽媽的辛苦，老師會鼓勵她念給同學(xué)們聽，“很多同學(xué)都說，做一個護林員很光榮！”
為給景祥俊治病，張志才一年四季就在深山老林中找活兒掙錢。在幫景祥俊栽樹巡山之余，他還打零工，在深山中采藥材，賣給藥販子。“像我這個年齡的人，都在平溪壩街上買了房子。我也想出去打工，一年可以掙到5、6萬。景祥俊背個藥罐罐，我走了，她害病哪個管？”令張志才欣慰的是，通江縣林業(yè)局為景祥俊組織了一次捐款，景祥俊接受了正規(guī)治療，現(xiàn)在感覺她整個人的狀態(tài)比以前好了很多。景祥俊非常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新買了10多只羊，她家羊群數(shù)量增加到70只了，還養(yǎng)了一頭豬；那臺老掉牙的電視徹底退休了，林業(yè)局送了一臺新的。
當(dāng)年離開大山的那幾位同學(xué)，如今混的都不錯，有人在成都做生意買了房，有人當(dāng)上了公務(wù)員。景祥俊說，她和張志才結(jié)婚之前確實有多種選擇，如果聽從父母之命，可以在城里安家；或者聽同學(xué)們的建議，到城里另找單位或做生意。就算是現(xiàn)在，一位在某部門工作的同學(xué)還罵她：“你都那個樣子了，難道要死在山里？”回首這段已經(jīng)17年的婚姻，景祥俊承認(rèn)確實過得太苦，山上的條件太差了，但“還是不后悔，也不覺得虧?！?/p>
18年來，她負(fù)責(zé)的萬畝森林沒發(fā)生過一起火災(zāi)和亂砍濫伐、盜獵等案件。尤其多年來她寫成厚厚的5 本20萬字的“巡山日志”，讀后催人淚下。
2015年春天，景祥俊獲得了由中華全國總工會頒發(fā)的“全國五一巾幗獎?wù)隆?、“全國五一勞動獎?wù)隆钡臉s譽稱號。被媒體稱為“中國最美守山女”！8月，四川省林業(yè)廳正在拍攝有關(guān)她的紀(jì)錄片《巡山女神》?！澳芴幪帉で罂鞓返娜?，才是最富有的人?！本跋榭≡凇把采饺罩尽敝羞@樣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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