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霞
或許,因為名字里都有一個“霞”字,同窗三年,我和她格外親近些。那時,宿舍里的姐妹們,每晚熄燈之后,都會討論一個話題:將來如果考不上大學,我們怎么辦?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睡在我上鋪的小霞,每次都言詞激烈地說:“我不回去!哪怕留在縣城當乞丐,也比回家種地強!”
高考在我們忐忑不安的期待中來了。除了學習最好的蘭,剩下的姐妹統(tǒng)統(tǒng)落榜。大家紛紛收拾東西,告別了熟悉的校園。
小霞家里經(jīng)濟拮據(jù),她不可能復讀,在縣城又舉目無親,怎么辦?最后,她開始滿大街地找工作。功夫不負有心人,有家診所要招人,本來需要衛(wèi)校畢業(yè)才行,可小霞說,自己記憶力好,可以學習,更重要的是,她不要工錢,只求有個落腳的地方就好。
就這樣,小霞留在了縣城。三年后,我們再次相遇時,她正熟練地為病人拿藥,打針,動作麻利,完全達到了一個專業(yè)護士的水平。我為她的變化而驚訝,她則自信滿滿地說:“我就是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后來,我才知道,小霞之所以那樣自信,是因為她談戀愛了,男朋友是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老總的兒子。
當我們還在為未來奔波,不知明天的早餐在哪里時,卻接到了小霞結婚的喜帖。宿舍里的姐妹都跑去參加婚禮,身穿白色婚紗的小霞溫柔漂亮,而她身邊的那個新郎更是風度翩翩,他們站在一起,不知招來了多少羨慕的目光。那天,不會喝酒的我們,一個個醉得東倒西歪,都為小霞找到了幸福而高興。
后來,大家各自忙碌,為前程、為婚姻。有好幾年都沒有相聚過。后來我聽說小霞離婚了,帶著一個兒子,孤單地離開了那個富二代,據(jù)說,是因為對方出軌。
不久前逛街時聽到有人大聲喊著我的名字,回頭一看,路邊停著的一輛電動三輪車上面,有位中年女子笑吟吟地看著我,這不正是小霞嗎?“你去哪兒了?過得還好嗎?”我迫不及待地問。
小霞嘆了口氣:“離婚之后,我本想繼續(xù)留在縣城,但他不肯放過我,經(jīng)常來騷擾,我只好回到農(nóng)村老家。父母年邁,嫂子當家,憑空多出一張吃飯的嘴,她自然不高興,整天指桑罵槐。僅僅一年之后,我就又把自己嫁出去了,是鄰村的一個農(nóng)民……”
沒想到,轉來轉去,小霞還是留在了她不喜歡的農(nóng)村。我又問:“他對你好嗎?”她答:“以前他喝醉了酒,總要動手打人,說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窮,怎么也不會找我這樣的女人。自從女兒出生后,他比從前好多了,不怎么打人了,還天天出去放羊……”
小霞忽然和我一起沉默了。一陣風吹來,她舉起手,悄悄抹了一把眼淚,我的心,也仿佛剛剛淋了一場雨,變得潮濕起來。
這時,小霞懷里抱著的女孩醒了,她好奇地看著陌生的我。小霞為女兒整理了一下衣服,輕聲說:“現(xiàn)在,女兒是我全部的希望和精神寄托。將來,我一定要讓她走出農(nóng)村,當然不是憑借婚姻的跳板……”我相信小霞是認真的,也相信她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