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囚鳥》,小說中的瑰寶,更被認為是作者最佳的作品,小說中作者用虛實結合的手法勾畫出了一部“一代人的自傳”。本文以新歷史主義理論為指導,從歷史的文本性和文本的歷史性這兩方面來闡明小說中歷史事實與文學文本的巧妙交叉和重疊,以期對這部成熟而富有想象力的作品獲得更深層次的了解。
關鍵詞:《囚鳥》;馮內古特;歷史的文本性;文本的歷史性
作者簡介:儲學敏(1991-),女,安徽馬鞍山人,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8-0-02
庫爾特·馮內古特(1922-2007)是20世紀美國文壇上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然而,其文學地位卻并非一舉成名,自1950年處女作《自動鋼琴》發(fā)表后便一直被看作科幻小說家,直到1969年才因《五號屠場》的發(fā)表奠定了其在文壇上的地位,納入20世紀美國“黑色幽默”作家的行列?!肚豇B》是馮內古特70年代的作品,小說既沒了科幻小說的天馬行空,也沒有黑色幽默的相視一笑,而僅僅是一部“一代人的自傳”而已。在這部“自傳”里,作者使用后現(xiàn)代主義藝術手法將歷史的真實性和小說的虛構性熔于一爐,揭露20世紀以來的美國歷史,批判美國社會,形成了一部新歷史主義的典型之作。
誕生于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新歷史主義是對形式主義、結構主義等強調文學本體論的批評思潮的一種反撥。主張文學文本批評的跨學科性,讓文學文本參與到其他文化文本的對話中來打破文學文本受保護的獨立狀態(tài),使得文學批評從內射性轉向外放性。文學和歷史二者之間的關系也是新歷史主義關注焦點之一。新歷史主義指出文學與歷史二者之間不存在所謂的“前景“和“背景”關系,而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歷史話語和文學話語之間的隔墻是不存在的,歷史學家研究的不一定就是“事實”,而文學家所寫的也不一定就是“虛構”,歷史和文學從此等量齊觀。小說《囚鳥》將文學創(chuàng)造的想象性和虛構性與歷史事件的事實性糅合在一起,使得歷史人物和虛構人物同臺表演,上演了一出“假作真時真亦假”的美國歷史大戲。
一、文本的歷史性——作者筆下的真實歷史
新歷史主義者認為文學與社會背景以及其他形式的各種文本是密不可分的,文本則是特殊歷史文化、政治、經濟發(fā)展的產物,而文學文本則是經過作家轉化的文本符號,歷史文本同樣也是經過歷史學家的轉化后形成的歷史文本符號,因而文學文本與歷史文本之間并非涇渭分明。此外,不斷被完善修改的文本自身也成了一種歷史文化事件,文本不僅是歷史的產物同時也參與著歷史建構。因而,在新歷史主義者看來文學文本是具有歷史性的。
《囚鳥》開篇“是啊——基爾戈·屈魯特又回來了”,馮內古特明確表示過“屈魯特其實并不存在。在我的其他幾部小說中,他是我的另一個自我(《時震》;9)?!笨苹眯≌f家屈魯特已經被公認為是馮內古特本人在其作品中的代言人,無形之中消解了整部作品的歷史客觀性,建立了主體化的敘述角度。小說情節(jié)由主人公,身穿灰綠色囚服的瓦爾特·斯代布克的出獄展開,隨后作者緩緩道出了主人公斯代布克的跌宕起伏一生中的三次入獄,這其中作者巧妙的將虛構的主人公與歷史上真實的人物和事件掛上了鉤,從而勾勒出美國自20世紀以來七、八十年的歷史。通過虛構的“庫耶霍加大屠殺”,描繪出美國20世紀以來尖銳的勞資沖突;通過敘述美國歷史上著名的冤案——薩柯和樊賽蒂事件,表現(xiàn)了作者對只保護資本主義的美國法律的憎恨;通過對美國臭名昭著的水門事件的敘述,則無情的揭露了美國政府的虛偽面,諷刺了腐敗的美國官僚政治;作者更是通過塑造拉姆杰克公司的老板——瑪麗·凱瑟琳·奧朗尼的這一形象挖出了美國“自由企業(yè)制度”的實質——只能是無止境的剝奪和壓迫。在這一系列的虛虛實實的事件里,上到美國的上層建筑,下到經濟基礎,作者對其無一不進行了揭露和諷刺。所有小說中的人物,無論是虛構的無跡可尋的小人物,還是響徹歷史長河的大人物,都無法逃脫當時經濟和政治勢力的束縛,不得不被歷史勢力所左右。同時,作者在創(chuàng)作《囚鳥》時并沒有將史書上的記載內容原封不動的照搬過來,而是在這些記載中進行取舍修改,讓虛構的小說人物不經意間闖入歷史事件,歷史事件成為歷史事實,小說最后作者竟堂而皇之的將作品中的歷史人物和虛構人物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列出來,告訴讀者哪些是歷史真實的,哪些是作者自己虛構的,以示清明。作品中所有的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在經過作者筆尖的剎那都有了些許的變動,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作者的主觀創(chuàng)作,而是作者在已有的歷史資料的基礎上添加一些虛構情節(jié),使得歷史事件和人物變得更為可信,作者清楚的明白所謂歷史人物,也已經是對自身進行過虛構的人物了。
在《囚鳥》這部真實亦虛構的小說里,作者馮內古特在使用其慣用的一些后現(xiàn)代主義寫作技巧之余解構了歷史,使得人們明白“歷史不再是賦予世界的一個連貫的故事形式,而是一個又一個不斷更新著的認識層面,它將不斷地激發(fā)我們對世界做新的思考(盛寧,1994:260)?!?/p>
二、歷史的文本性——作者筆下的歷史
蒙特羅斯所提出的“歷史的文本性”,是指批評主體是無法親自去體驗歷史。如果沒有流傳并保存至今的文獻,人們是無法對歷史進行探索的。歷史學家在撰寫歷史時總是無法避開主觀對歷史的理解,歷史文本從而也具有了文學文本的虛構性。通過小說創(chuàng)作的文本和文化層面更清晰地表現(xiàn)出歷史的文本性。
從文本層面來說,文學不是被動的反映歷史,而是主動參與歷史意義的顛覆和建構。主人公瓦爾特·斯代布克畢業(yè)于美國的高等學府——哈佛大學。從而成為了一名“哈佛大學畢業(yè)的上等人”,就在斯代布克認為政府里越來越多的職位由哈佛出身的人來擔任合情合理時,卻又發(fā)現(xiàn)原來許多“不入流”的人是來自哈佛的,而在監(jiān)獄里,“哈佛出身的的人也沒有什么特別稀罕的地方”,甚至是“許多壞事都可以追究哈佛的責任”。作者馮內古特顯然將哈佛大學描繪成美國的縮影,改名換姓的去讀哈佛的斯代布克則是所有放棄一切來到美國追夢的歐洲人的縮影,他們以為只要來到美國便會擁有一切,卻原來不過是進了一所放大了的監(jiān)獄,一個“屠宰場”。斯代布克不僅僅是那些來美國尋夢的人的縮影,也是美國最普通民眾的寫照。他同大多數(shù)美國民眾一樣,是個理想主義者,他相信“和平、富裕、幸??偸悄軌蛳朕k法實現(xiàn)的”,然而最終他知道懷有這樣信念的自己只是一個“傻瓜”而已。通過斯代布克這個縮影形象,美國旗幟飄飄所宣揚的資本主義的“民主、人權、平等和幸福”已經蕩然無存了。而人們一直以來所以為的“美國夢”的美好的傳統(tǒng)意識也完全被顛覆,建構了一個即便是在美國這么一個眾所向往的國家里也會有不平等和壓迫的意識。
從文化層面來說,小說的創(chuàng)作離不開作者所處時代文化的影響。二十世紀以來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表現(xiàn)出的現(xiàn)實的不確定性、思想的不統(tǒng)一性致使人們產生了新的觀念來看待世界。作為后現(xiàn)代主義作家之一的馮內古特,更是認為傳統(tǒng)的小說模式已經不適用于表現(xiàn)后現(xiàn)代不確定的世界,不能有效地表現(xiàn)歷史和現(xiàn)實的真實。《囚鳥》是馮內古特后現(xiàn)代作品之一,小說的創(chuàng)作技巧帶有典型的后現(xiàn)代主義的特色。
小說“支離破碎”的情節(jié)便體現(xiàn)了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中常用的技巧——蒙太奇(montage),是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中有意識地結合,從而表現(xiàn)出后現(xiàn)代的一種“非連續(xù)性”的時間觀。《囚鳥》第一章短短三頁紙的內容里,讀者仿若身處時空隧道里一般,時間和場景都在不斷的變化著,從牢房床上的老頭兒斯代布克,到歐克里德大街的宅邸里小斯代布克,鏡頭再一轉看到年輕有為的斯代布克在羅斯福政府的農業(yè)部工作,最后又回到那個坐在床邊、擊著掌、唱著荒誕不經的歌的老頭兒斯代布克。不難發(fā)現(xiàn)作品的每個章節(jié)似乎都在進行著時間和空間上的跳躍,情節(jié)似乎是斷斷續(xù)續(xù)、凌亂不堪,然而正是這些非連續(xù)性讓人感到荒誕不羈。
此外,小說《囚鳥》主要取材于“水門事件“等美國歷史上諸多真實事件。在小說中馮內古特反復使用大量如“要心平氣和”、“天下真小”、日子照樣過下去“等短句以及一些夸張、幽默的語句,巧妙地將一幕幕真實的和虛構的荒誕場景串聯(lián)在一起,從而消解了歷史的獨立性,賦予歷史以文本性。
三、結語
馮內古特作品背景多為別的星球或是異國他邦,談論的多是后工業(yè)社會里機器給人帶來的不堪影響。在他以美國社會為背景,以過去的歷史反思美國社會發(fā)展的、帶有新歷史主義批評色彩的作品中,《囚鳥》當居其一。小說中作者雖然搬出美國歷史上的名人事件,但并沒有按史書紀實般的寫下去,而是將他們放在虛構的人物情節(jié)中來想象他們的反應,對歷史進行調侃和戲仿,卻又不排斥對大的歷史事件的描述。把歷史成分引入小說框架內,將真實事件和虛構事件并置,將有案可稽的歷史人物和虛構人物混為一談,完全突破了事實與虛構的疆界,將歷史和文學等量齊觀,最終達到文本歷史化和歷史文本化。由此,《囚鳥》不僅使小說中的瑰寶,其創(chuàng)作融合了馮內古特擅長的各種手法,更是將真實與虛構完美結合的絕佳的新歷史主義代表作之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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