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文

巧云因家務(wù)事跟婆婆李嬸吵了一架，委屈得不行，把換洗的衣服一收，抹著眼淚回娘家了。

這架吵得可不是時候，眼下正是搶插中秧時節(jié)，哪家不是忙得兩頭看不見日頭，更何況今年李嬸家還攬下了別人家五畝地，面積比一般人家要多。

村里人看的還不僅僅是這一點，要是換成別人家的媳婦慪氣回了娘家，把德勝叔請出來去娘家走一趟，沒有接不回的媳婦。可今天回娘家的是德勝叔自己的兒媳婦，他怎么好去接呢。再說就算他想去，還得考慮李嬸的感受，李嬸也覺得委屈，弄不好再讓她一慪氣也往娘家跑，那可越發(fā)不得了了。

就在德勝愁得沒有主意時，村里的幾個年輕媳婦結(jié)伴來串門了。

德勝一看她們，忍不住笑了。原來這幾個年輕媳婦都被他從娘家接回來過，那個夏小葉還接過兩次呢。

德勝叔，巧云呢？最先開口的媳婦就是夏小葉。

鬼丫頭，明知故問，想取笑你叔不成？

不是的，叔，我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這不來找巧云玩的么？

這時候，哪有閑工夫玩，就知道你們是沖啥事來的。好，叔這回求你們幫個忙，替我們家把巧云接回來……

夏小葉連忙接上話，不瞞叔說，我們幾個都想明天去接巧云，可就是怕接不回來，一想，還是來向您討主意。

是啊，叔，我們幾個約好了，明天一早就去巧云娘家。其他幾個媳婦紛紛說。

德勝順口開了個玩笑說，你們忘了，當(dāng)初叔是怎么把你們接回來的？

不成的，叔，您是長輩，那些話只有您才能說，比如夸巧云媽如何賢惠明理，還有，我就是再不顧尊卑，也不敢當(dāng)巧云爸媽的面數(shù)落李嬸……李嬸就坐在一旁，夏小葉把后面的話吞了回去。

你敢？李嬸唬了夏小葉一句，氣嘟嘟的。

我哪里敢，嬸。夏小葉邊說，便拉過李嬸的手，笑嘻嘻地說，您是村里最好的婆婆，要是我做了您的兒媳婦，您就是趕我走，我也不往娘家跑。

死丫頭，就一張嘴甜。李嬸也禁不住笑了，這才起身去給她們一一倒茶遞水。

德勝等媳婦們說過笑過，便對她們說，秦明下午給巧云打過電話，她一回娘家就下地幫她爸媽插秧去了，你們只要這樣，明天保準(zhǔn)可以接回巧云。

秦明是巧云的丈夫，此刻正坐在房間里生悶氣，一聽爸說可以接回巧云，忙從房里走了出來。堂屋里氣氛越發(fā)活躍起來……

第二天一早，夏小葉幾個年輕媳婦和秦明騎著幾輛電動摩托，直奔巧云娘家。

巧云爸媽帶著巧云正要出門下地，一見秦明他們，便下了逐客令，我家巧云慪了氣，不是你們能接回去的。看來爸媽堅決站在巧云的一邊。

夏小葉走上前笑著說，叔，嬸，我們不是來接巧云的，聽秦明說您家的中秧才開秧門，都落后我們那里了，我們是來幫您插秧的。夏小葉說這話的時候，秦明和另幾個媳婦有的尋秧草，有的拿秧架，說笑著拉過巧云，只管下地去。在他們的身后，是一時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巧云爸媽。

巧云的爸媽沒有跟著他們下地，誰的心里都清楚，一下來了這么多人，他們得安排吃飯，沒準(zhǔn)還要殺雞呢。

夏小葉她們本來就是扯秧插秧的好手，又兼著特殊的使命，因而一下地就特別賣力，等到巧云的爸來地里叫他們回家吃早飯時，一大塊白花花的水田里已經(jīng)撒滿了綠瑩瑩的秧把子。

果然，菜肴豐盛，還有一大缽子雞湯，夏小葉幾個一見，會心一笑，不一會兒便將桌上的飯菜風(fēng)卷殘云。吃完飯，夏小葉帶頭站起身，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下地去了。

這幫孩子，真的是來幫我們插秧的？巧云的爸半信半疑地問。

這是德勝老鬼的主意，你沒看出來？巧云的媽肯定地說。

就算是，可也不能老讓他們幫我們……

那還用說，吃了午飯把他們都趕回去，不然，還得殺只雞。

那……巧云呢？

巧云不走，他們能走嗎？其實，這回我是鐵了心的，一定要那個德勝登門來接，看他那張嘴能說出什么，沒想到他鬼點子多，來這么一手，他的面子我不看，可這幫孩子的面子不能不看。

也是，千錯萬錯來人不錯。

說著說著，巧云的爸媽就妥協(xié)了。

吃過午飯，巧云媽真的趕秦明和夏小葉他們回去，夏小葉呵呵一笑，說，嬸，您趕我們也不走，那塊地還沒幫您插完呢。

太陽一樹高的時候，那塊地終于插完了。

這回巧云的爸媽怎么留也留不住，電動車隊要返回了，與來時比，隊伍里多了一個巧云……

選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