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角很逗
自洪荒年代眾神移居九重天闕后,我們天庭的膳食越來越好,女仙們的發(fā)育也一日千里。到了近千年,我放眼望去,整個天庭竟只有我一個平胸的。
不公平!
大家都在一個食堂吃飯,吸納的是同樣的日月精華,憑什么就我發(fā)育不起來?
為此,我特意去請教了管理天庭圖書館的博學(xué)多才的文曲星君,他的回答是:“凡世有俗語,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雖說仙子你胸平,但是你顏值高啊。這么想想是不是心理平衡多了?”
我差點兒就被他哄住了。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這天庭的女仙幾個不美貌???再說了,男仙不都喜歡凹凸有致的女仙嗎?
為了我的終身幸福,我還是厚著臉皮追問:“有沒有什么速成的豐胸方法?”
在翻了幾本上古天書后,文曲星終于幫我找到了解決辦法。
“傳說在大荒以東的一處迷障林里,生有天地間唯一一株可助神仙修塑身形的仙草。只要你誠心齋戒沐浴,對它說出愿望,再將它服下,你將達(dá)成所愿?!?/p>
幾天后,我跪在迷障林的一片紫色花海中,面前是一株金色小草,在微風(fēng)中輕輕擺動。
我在湖里泡了三天三夜后,終于到了我改頭換面最重要的一刻了。
我跪在仙草面前,深情大喊:“巴拉拉古拉拉烏拉拉,請賜我一個大胸吧?!?/p>
發(fā)自肺腑地禱告完,我一睜眼就看見那株仙草已經(jīng)離我?guī)渍蛇h(yuǎn),跑得飛快。
喂喂喂,雖然我的要求有點兒過分,但是你也不用跑得那么快吧?大家好商量??!大不了我只拔你兩片葉子,漲一個罩杯也夠啦!
我趕緊站起來狂追,眼看就要逮到它的時候,它竟然不長眼地撞到了別人懷里。我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湖邊打坐的男人好奇地把仙草撿起來,眨了眨眼,然后扔進(jìn)了自己嘴巴里。
我叫白漸漸,是這九重天上一名微不足道的小醫(yī)仙。有道是能醫(yī)不自醫(yī),我給仙友們看了這么多年病,卻治不好我的平胸癥。好不容易找到一株豐胸草,萬萬沒想到,最后卻入了戰(zhàn)神千機的嘴里。
在沒見到千機之前,我對他的想象是這樣的:高大偉岸,有八塊腹肌,手臂強壯,兩腿修長。
見到千機以后,他基本跟我想的差不多。
當(dāng)然,這是第一印象?;叵肫鹉翘煸诿哉狭种械那榫?,我至今心有余悸。
當(dāng)時只見千機把那株仙草扔進(jìn)嘴里,下一秒,他本來就飽滿的胸肌忽然急速膨脹。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長出了一對呼之欲出的女人胸。
幸虧我當(dāng)機立斷,立刻捏了個訣遁走。要是讓他發(fā)現(xiàn)我撞見這一幕,我覺得我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然而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我最后還是以天庭醫(yī)仙的身份去給戰(zhàn)神看病。
我跪坐在千機的面前,思緒有些復(fù)雜,尤其是每次目光不小心掃到他的胸口時。
“我得的到底是什么???”千機的聲音有些壓抑,大殿里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氛。
活該!誰讓你這死吃貨不分青紅皂白就吃了我的豐胸草!
我吸了口氣,擠出一絲笑容:“上神,是這樣的。我覺得可能是您平時練武太勤快,導(dǎo)致您的胸肌有些過于發(fā)達(dá)……”
話還沒說完,千機當(dāng)場把衣襟一扯:“發(fā)達(dá)成這樣?”
我頓時只覺得鼻子一熱,好像有兩股熱流要噴出來。我趕緊別開目光對他擺手:“上神,有話好好說,先把衣服穿回去?!?/p>
誰會想到,被我許愿過的仙草讓千機吃完以后,他竟長出了一對傲人的胸脯,幾乎要從他的盔甲里呼之欲出。盼的人怎樣都得不到,不盼的人卻偏偏走了狗屎運。但這個事實我是不能說出來的,萬一讓千機知道,那天是我追著仙草,仙草才不小心撞到他懷里,我覺得他極可能會把我的頭擰下來。
“你就給我一句爽快話,有沒有得治?”千機冷冷地問我。
我琢磨了下,如果我不把這件事情應(yīng)下來,千機難免就會去找別的醫(yī)仙。萬一其他醫(yī)仙找到方法將這株仙草從他體內(nèi)取出來,我想要豐胸的道路就更加坎坷了。
想到這里,我拍了拍胸脯:“上神放心,就交給我了?!?/p>
聽到我這么誠懇的保證,千機這才緩和了臉色。然而他又補了一句:“胸這么小就不要使勁拍了,當(dāng)心塌下去?!?/p>
我終于明白千機這家伙為什么會長胸了,這完全是報應(yīng)!
看在我和他同坐一條船的分兒上,我大發(fā)慈悲地不跟他計較。隨后,我研究了幾天醫(yī)書,計劃著準(zhǔn)備像解毒一樣,將仙草的藥效運行至他的十指尖。到時候只要我輕輕割破一個小口,藥去胸消,完美!
至于具體如何實施,當(dāng)然是用我?guī)p峰造極的獨門推拿手法。
于是,挑了個風(fēng)和日麗,心情愉快的早上,我把千機按在了床上,手毫不猶豫地襲上他的胸口。
下一秒,我像皮球一樣被他踹出了戰(zhàn)神殿。
“對不起,白醫(yī)仙。剛才是我不好,我有點兒敏感。咱們再來一次?!彼\懇地對我道歉,目光里充滿了愧疚。
身為一個大男人,你胸這么敏感真的好意思嗎?再說,我才摸了一下而已呢!
我捂著隱隱作痛的肋骨:“這次你一定要忍住!”
“當(dāng)然,騙你我不是人。”他信誓旦旦地說。
我信了他的邪,這一回手還沒碰到他,就整個人飛了出去,掛在房梁上。
“白醫(yī)仙,你聽我說,我這可能是反射性的動作。要不然,你對我施個昏睡咒吧,這回我一定無法反抗。”
說完,他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一動不動,胸脯高聳。我決定,再信他一回。我捏了個昏睡咒彈過去,千機果然闔上眼皮,陷入了睡眠。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毫無防備的狀態(tài),他的眸子平靜地闔上,嘴角略微彎起,如果不是被他踹過兩次,打死我也不會相信,這樣一個如畫的美男子竟然是個暴力狂。
我忽然想起一個傳聞。很多很多年以前,仙界女仙中就一直流行一個打賭:誰能一親戰(zhàn)神芳澤,誰就是女仙中的佼佼者。
這個打賭的來源已經(jīng)無從追溯,我一度覺得,這根本是千機自己搞出來抬高他身價的。畢竟仙界比他長得好看又風(fēng)度翩翩的男仙實在太多了。他了不起也就是胸肌比別的男仙飽滿了一些,顯得比較有陽剛之氣罷了。
道理我都懂,然而面對佼佼者的誘惑,我竟毫無抵抗之力。既然他都昏睡過去了,不占點兒便宜實在說不過去?。?/p>
眨眼之間,我的手已經(jīng)爬上了千機的臉,摸到他的嘴邊。
我咽了口唾沫,然后噘起嘴,一寸寸對準(zhǔn)他的。
說時遲那時快,我只感覺到一陣風(fēng)刮過,伴隨著一陣劇痛,我再次吊在了房梁上。
千機睜開眼睛,眼底又是疑惑又是歉疚:“白醫(yī)仙,你聽我說……”
“閉嘴!我不聽!”我狠狠吼了回去。
看來,給千機做按摩這條路是行不通的。他警覺性實在太高了,我可能沒醫(yī)好他,自己就殘廢了。要讓他放棄戒備,除非是在他極為虛弱的情況下。
想到這里,我偷偷摸摸在他門口貼了一張告示:縱橫仙界萬載,難逢敵手,生平求一敗竟不可得。
末尾還加了個輕蔑的笑臉表情。
告示一出,千機立刻成了全仙界公敵。據(jù)知情的某仙友分析,千機此人表面上對其他仙友客客氣氣,實際上目空一切,狂妄至極。更得出結(jié)論,他早就想在仙界滋事了,能忍耐到今時今日已經(jīng)是不可思議。
我躲在圍觀群眾中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那張告示我忘記換個筆跡去寫了。
一轉(zhuǎn)頭,我就被千機堵在半道上。
自從長了個大胸以后,他就很少出門。這回破天荒出門,大概是被逼出來的,身上還罩了件密不透風(fēng)的斗篷。我端詳著他臉上的神色,覺得事情大大不妙。
我趕緊堆出一臉笑容:“神君,真是仙途何處不相逢。我見今日天氣正好,打算去曬曬太陽,您貴人事忙就不用陪我了?!闭f完就想走,結(jié)果被他一把揪住了后領(lǐng)子。
“白漸漸,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又給我惹了那么大麻煩,現(xiàn)在還想跑?”
他果然還是知道了。
我欲哭無淚地轉(zhuǎn)過頭去:“我這也是為了你啊。要是不讓人把你打個半身不遂,我怎么幫你治?。俊?/p>
他扯開嘴角笑了笑:“既然你這么為我著想,那我們就算一條船上的人了。以后我們就同甘共苦吧?!闭f著將我肩膀一攬。
我頓時臉色一紅。實話說,我對同甘比較有興趣,吃苦受罪這種事情,神君你自己扛好嗎?
然而我的訴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千機這家伙竟然從月老那邊要了一根牽緣繩,把我和他的手腕拴在一起。只要他意隨心動,不論我在哪里,都可以瞬間被繩子的力量牽引回他身邊。
這天早上我還在床上睡得香甜,忽然就被他召喚過去,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整個人就像皮球一樣滾下床。不知滾了多少圈以后,我終于到了戰(zhàn)神殿門口。
只見門口站著一群不知名的小仙,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全都在叫囂著要挑戰(zhàn)千機。我從地上爬起來,就聽到千機不可一世的聲音:“想挑戰(zhàn)我?可以,打贏我手下再說?!?/p>
沒想到千機還有手下。我嘖嘖嘆了兩句,正想在一旁坐山觀虎斗,就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順著他們的目光,我發(fā)現(xiàn)千機望著我一臉坦然的表情。
“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說的手下該不會就是……”
話音未落,他已經(jīng)把我推了出去,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大門。我就這么被一群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各位仙友,有話好好說。其實我跟千機真的一點兒關(guān)系也……”
啊,好痛!別打臉!
我對這個天庭已經(jīng)絕望了。凡人都知道挑戰(zhàn)規(guī)矩是一個個來,這群不要臉的居然群毆我。
但我現(xiàn)在最恨的不是這群人,而是千機那個王八蛋。渾身都是敏感點就算了,我都這么善解人意地幫他想出了辦法,他竟然不配合我,還反過來坑了我一把。
既然他都棄療了,我還管他做什么?我胸雖然小,好歹還是個女的;他胸大,但他是個男的??!
這么想想我忽然解氣多了。
很快,天庭迎來了百年一度的盛事。這盛事的名字說出來,我都有些羞恥。因為這是個只屬于男仙,也只有男仙參加的盛會,名喚浴仙節(jié)。
傳說當(dāng)年天君接掌九重天之前,在天河盡頭的一處仙泉中經(jīng)歷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洗禮,直至身無一點兒塵埃,靈臺滿是清明方走出泉水,從此成為仙界之主。為了紀(jì)念這一日子,仙界百年便舉辦一次沐浴的活動。
雖然天君從未說過女仙不能參加,但是男女有別,只要腦子沒問題的女仙,是肯定不會去湊這個熱鬧的。往年這個節(jié)日一向是千機的主場,他憑著飽滿的胸肌傲視群雄。至于今年,哼哼,我就等著看他怎么死。
事實證明,我想得太簡單了。晚上我剛在床上躺下,還沒彈息燭火,猛然感到一片陰影罩住眼前。我一睜眼就看見千機這家伙的胸橫在我臉正上方,完全遮住了我的視線。
片刻后,我被千機施了定身法動彈不得。他一臉從容地在我面前繞來繞去:“明天的浴仙節(jié),我勢必是要參加的。但是,你也知道我現(xiàn)在的情況。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法子了?!?/p>
我早有心理準(zhǔn)備,像他這種隨便抓住什么東西就往嘴里塞的吃貨,腦子絕對聰明不到哪里去。但我萬萬想不到,他不僅腦子不好,還這么沒下限。
“你也知道,在天河的仙泉中,我是使不出任何法力的。所以我想來想去,只能找人假扮我。你們醫(yī)仙不是擅長易容之術(shù)嗎?不需動用仙力,只要用點兒藥?!?/p>
我已經(jīng)找不到詞形容我內(nèi)心的崩潰。我好歹是個女仙啊,再怎么扮也不可能跟個男人一樣吧?!
“放心,我對你有信心。你胸這么平,誰看得出來你是個女的?!?/p>
“你怎么不去死!”
“白漸漸,雖然我之前做的事情是有點兒過分,但放眼整個仙界,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彼鋈粚ξ衣冻鲆桓便挥谋砬?,目光里飽含對我的期待。
我咽了口唾沫,瞬間覺得我自己在千機心里真的是好重要。
千機走后,我設(shè)身處地地想了想。換作是我,我確實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他都已經(jīng)放下身段來求我,我拒人于千里之外,又顯得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想到最后,我決定豁出去幫他一把。幸好,天庭也沒規(guī)定,下水的時候不能穿衣服。
我換了身寬松的男仙長袍,又找了塊裹胸布,把胸口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這才易容成千機的樣子下水。
但我沒想到,我才剛進(jìn)水里,肩膀立刻一沉。一轉(zhuǎn)頭就見以粗獷聞名的貪狼神君近在咫尺:“神君怎么還穿著衣服洗澡?往年你可不是這么含蓄的。來,我?guī)湍忝撘幻??!?/p>
說話間他的手已經(jīng)伸到了我胸口處,我嚇得小心臟亂跳,急急地退了兩步,又撞進(jìn)另一堵胸膛。另一個陌生白皙的男仙勾住我的脖子:“神君,去年在這池塘中,你愣是把我衣裳剝了,說男人洗澡怎么能穿著衣裳?怎么今年你這么娘娘腔?”
眨眼間,仙泉中的男仙一個個都圍了上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他們的手已經(jīng)湊了上來。饒是身為一個閱男無數(shù)的醫(yī)仙,我也沒見過這種陣仗,頓時嚇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我眼角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千機竟然出現(xiàn)了。
他果然不放心我,所以一直躲在暗處偷偷觀察情況,等著保護(hù)我嗎?我一下子就熱淚盈眶了。
萬萬沒想到,那家伙手朝我一指,出口竟是:“白漸漸,你也太不要臉了。居然裝成男人混進(jìn)來偷看!”
我在眼底滾動的眼淚“噌”地一下就消失了,這殺千刀的!既然他不仁,休怪我不義!
我當(dāng)即抹掉臉上的易容,沖上去揭穿他:“你們別信他。是他長了個女人胸,才求我過來假扮他的。不信你們看!”
說著我使勁扯下他搭在胸口的浴巾,一下子傻了眼。
昨晚還長在千機身上的大胸,竟然不見了。眼前只剩下一副光潔的男人身軀,雖然胸肌飽滿,但跟女人是絕對有差別的。
千機冷冷一笑:“白漸漸,你連這種瞎話都編得出來,真當(dāng)別人是傻子嗎?”
我怔怔地望著千機,忽然意識到,我也許是中了他的圈套。我剛剛扯浴巾的這個動作萬分猥瑣,一定會被人誤會。果不其然,我一轉(zhuǎn)頭就看見池子里的男仙們一個個目瞪口呆,開始咋舌:“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醫(yī)仙……怪不得看病的時候喜歡動手動腳?!?/p>
一時間群情鼎沸,我竟然無法反駁。我是醫(yī)仙啊,看病的時候不動手怎么把脈?!
我正想解釋一番,千機已經(jīng)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將我?guī)С隽颂斐亍?/p>
到了無人的地方,我終于開口質(zhì)問他:“這一切都是你故意安排的是不是?”
“你現(xiàn)在才看出來?”他挑了挑眉,“從我第一天在迷障林中吃了那株仙草,你就該有所察覺才是?!?/p>
我震驚地望著他,就見他攤開手心,緩緩變出那株仙草:“白漸漸,你真的以為我服下了這株仙草?你當(dāng)真以為,這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我怔怔地望著他,他停頓了片刻,終于咆哮了:“你是不是把我給忘了?”
我確實已經(jīng)在仙界待了太久太久,久到竟把千機也給忘記了。
很久很久以前,當(dāng)我還只是紫竹林中一個苦苦修行的小竹筍時,曾遇見過一個俊美得讓我移不開眼的男人。他隨天帝圣駕來到紫竹林面見師尊,我站在一眾侍女之中,遙望他的出眾仙姿。
身為一個立志修行成仙的小竹筍,我知道男女之情乃是修行路上的巨大絆腳石,但我管得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身體。
在當(dāng)晚的接風(fēng)宴上,我借著酒醉,將他狠狠壓在紫竹林中輕薄了一番。至于我如何壓得住那個男人,我當(dāng)時乃至現(xiàn)在都沒想明白,只能歸結(jié)于,他大概天生就是個小受吧。
于是,在占有了那個男人以后,我恬不知恥地說了一句:“你真是個小可愛?!?/p>
那一刻的我,真是攻氣滿滿。
歲月流轉(zhuǎn),時光荏苒,我沒想到,當(dāng)年那個清瘦俊美的小可愛,多年后竟搖身一變成了一身肌肉的戰(zhàn)神,以至于我竟完全沒能把千機這張臉和小可愛的臉聯(lián)系在一起。
而現(xiàn)在,記憶在腦海里重疊,我終于確認(rèn),千機這張臉確確實實就是當(dāng)年小可愛的臉。
可惡。當(dāng)年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的??!他既然認(rèn)出了我,大家面對面說清楚,大不了我給他敬茶賠不是就完了唄。他竟然如此大費周章地設(shè)計我,心胸何等狹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報復(fù)也僅僅只是讓我當(dāng)眾出糗,并沒有上升到要我命的地步。既然他達(dá)到目的了,那我和他的恩怨應(yīng)該就算是一筆勾銷了吧。
我每天照常去醫(yī)宮上班,然而經(jīng)此一鬧后,我在仙界的名聲一落千丈,幾乎沒人愿意光顧我。
午后我正托著腮幫子打盹,猛然一股勁風(fēng)掃過,我一抬眼就見千機坐在我面前,一臉排便不暢的模樣。
“干什么?”我問他。
他擰了擰眉頭:“不舒服?!?/p>
我指著左邊的門口:“從這個門口出去,左邊還有十二位醫(yī)仙供你挑選?!?/p>
他愣了愣:“你不想幫我看病?”
我很誠懇地回他:“從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來推測,我怕我會在你的藥里下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確定你真的要讓我來治療你嗎?”
他似是氣極,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我從藥箱里拿出一根牙簽,百無聊賴地開始剔牙縫,耳邊猛然又響起一道聲音:“白漸漸,你這個無情的女人!”
我的牙簽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插進(jìn)了牙齦中:“啊……”
鬼叫一聲后,我把牙簽拔出來,牙齦已經(jīng)流血了。我怒道:“你是不是有病?發(fā)什么瘋呢?”
他抱手站在門口看我,眼底涌起我看不明的情緒:“難道不是嗎?別忘了,當(dāng)年你對我做了什么,那個晚上的恥辱,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p>
說起來,其實我也很好奇:“那晚我醉了,但是我記得你沒喝酒啊。你為什么不反抗我?”
他的臉“唰”地一下紅得如火,支吾半天后才道:“你以為我不想反抗嗎?我跟你師尊切磋了幾下,被封了靈力?!?/p>
原來是這樣。我心里不由得有點兒小失落。
“我欺負(fù)了你一次,你也欺負(fù)了我一次,大家就算扯平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見面就裝作不認(rèn)識吧?!?/p>
他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似的,沉默了好半天:“這就完了?”
“那不然你還想怎樣?”
他的臉“唰”地又加深了一層紅,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我只能勸他:“大家都是成年的神仙了,這種事情要看淡一點兒。雖說那可能是你的第一次,但是仔細(xì)想想,誰沒有第一次呢?”
他臉色由紅轉(zhuǎn)陰。
我心肝顫了顫:“等等,容我修正下措辭。我很抱歉我對你做出了禽獸不如的行為,但您是堂堂戰(zhàn)神,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當(dāng)是被狗啃了,忘記這件事?”
好半天,我都沒等到千機的回應(yīng)。不過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我知道他對我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我還想再說些什么來補救,他已經(jīng)旋身出了門,半句話也沒留給我。
事后我反思了下,我確實是個無情的女人。
男歡女愛這種事情講究的是你情我愿,而我當(dāng)年對千機做的事情顯然是沒有經(jīng)過他同意的。那么大概當(dāng)時只有我爽到了,而他覺得非常吃虧?
雖然多年后,他憑借著自己的智慧對我實施了報復(fù),但是這種報復(fù)在他看來,并不足以彌補他受到的傷害?
我摸著下巴,看來我很應(yīng)該從其他方面彌補千機一下,也好化解這段恩怨。
我旁敲側(cè)擊地從其他仙友那邊打聽到千機非常享受被女仙擁戴的感覺,然而最近因為我和他的流言,天庭的女仙對他的熱情減淡了許多。
他必定非??仗摷拍洹?/p>
我非常善解人意地立刻賄賂了一幫見錢眼開的女仙,讓她們每天在千機出沒的地方對他夾道歡迎。如果有愿意撲過去抱千機大腿示愛的,工資雙倍。
在財寶的催動下,女仙們發(fā)揮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熱情,千機一出現(xiàn),身子幾乎就沒能挪動。兩條腿加起來起碼掛了三十幾個人,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像長了三十幾條腿的章魚。
我站在遠(yuǎn)處雙眼含淚,這場面真是感人。
我正想回去把家當(dāng)拿出來結(jié)賬,一回頭卻撞上一堵墻壁。
千機站在我面前:“白漸漸,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顯啊,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我有些心疼地說:“我領(lǐng)天庭的俸祿也是很不容易的,請這么多人可是斥了巨資的。放心,這段時間一過,女仙們的熱情就會重燃的,你不用擔(dān)心沒人追你?!?/p>
我以為我做這么多,他會感動,卻沒想到他勃然大怒。
“白漸漸,你對我就一點兒在意都沒有嗎?”
這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就像那天在天河他質(zhì)問我還記不記得他的時候一樣。
我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很在意我記不記得他,在不在乎他嗎?
我心跳驟然跳漏了兩拍。
我仔細(xì)想了想,我好像真的沒怎么在意過千機。在他亮明身份之前,我接近他的目的只是為了豐胸草,在他亮明身份以后,我又因為心虛急于跟他恩怨兩清。
我唯一在意過他的時候,是當(dāng)年在紫竹林酒醉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蓋著件男人外袍的時候。我確實有些思念他,不過也就是三天的光景罷了。
三天后,我又沉迷修行,不能自拔。
感情這東西是會隨時間轉(zhuǎn)淡的,從前我尚且沒有情根深種,多年過去后已經(jīng)幾乎忘記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再說,我一直以為他是存心來報復(fù)我的,躲都來不及了,怎么可能有心思想什么兒女私情?
現(xiàn)在他這么一問,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訕訕地笑了兩下。我覺得我需要時間來理清思緒。如果說,千機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不是存心報復(fù),那也許我可以考慮再把我從前的感情給培養(yǎng)起來?
我思慮得比較深刻,難免就錯過了跟千機剖白的最佳時機。等到我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煞白著臉對我冷笑:“原來,你從來也沒有喜歡過我?!?/p>
我腳一崴,身體撞上一旁的樹。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白漸漸,算我瞎了眼?!?h3>第六章 戰(zhàn)神為我轉(zhuǎn)椅子
我沒能攔住千機離去的腳步,追到他的宮外,又吃了一記閉門羹。
我只能寫了張紙條——“我沒有不喜歡你啊”,往他的門下一塞,期望他看見以后會來找我。
人就是這么犯賤,他一走我立刻就想清楚了,我其實并不抗拒跟他在一起。如果我真的對他毫無感覺,就不會答應(yīng)他去浴仙節(jié)這么離譜的請求了。歸根到底,我內(nèi)心深處還是無法拒絕他的。
我在醫(yī)宮里等了幾天,沒等來千機,卻等來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千機打算將我夢寐以求的那株仙草送給他認(rèn)定的有緣人,他在天門處擺了個高臺,想要仙草的人都可以上來試試。
只要能打動他,他就把仙草送給那個人。為了公平起見,他還造了一張背對臺下的椅子。
“只要你的理由能打動我,讓我為你轉(zhuǎn)身,這株仙草就是你的了?!?/p>
這是赤裸裸的報復(fù)!他明知我一心想要這株仙草,他就是不給我,還擺這種勞什子擂臺。原本靠著從前的那點兒關(guān)系,我興許還能靠著黑幕,拿下這株草,現(xiàn)在,我除了要編個理由打動他,還得憂心會不會有人比我的理由更好。
消息傳開沒多久,天門高臺處已經(jīng)熙熙攘攘擠滿了人。我費了半天勁兒終于擠到靠前的位置,看見臺上已經(jīng)站了十幾個女仙。
千機背對她們坐在椅子中,不緊不慢地開口:“說出你們的理由?!?/p>
女仙們立刻爭先恐后地開口。
“我是一頭長在山林里的野豬,成仙后身材也一直是胖胖的,他們都嘲笑我,我連門都不敢出,每天就躲在房間里。我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要瘦成一道閃電讓他們刮目相看。”
臺下掌聲雷動。
“我出生在一個悲慘的家庭里。我爹是個醉鬼,我娘是個賭鬼,他們不僅逼我做各種苦活,一言不合就對我拳打腳踢。我臉上這半邊傷疤就是我爹喝醉酒把我按在火炕上留下的。后來我發(fā)奮修仙,就是為了在這個殘酷的世間活下來。我有一個夢想,就是變得美美的回到父母面前,讓他們后悔?!?/p>
掌聲雷動之余,還有不少人熱淚盈眶。
這分明就是個比慘大會??!
我從身世、相貌、身家、職位等等方面總結(jié)了下之后,發(fā)覺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福。這世上有那么多比我慘的人,我何必糾結(jié)于一個小小的平胸問題呢?
我正想悄悄退下,把機會讓給別人,身邊卻忽然有人低聲交流。
“千機這回是打算招親吧?”
“也該這么做了。當(dāng)年他拒絕天君賜婚的時候,說過他心有所屬,可這么多年了,他喜歡的那個人出現(xiàn)過嗎?我聽說了,天君對他很不滿意,說是要定他個欺君之罪。他若不趕緊找個人搪塞過去,只怕接下來的仙途就岌岌可危了?!?/p>
我的腳步停下來,再挪不開了。
千機心有所屬的人……是我嗎?
我回頭看向那道背影,心里有無數(shù)沒能解答的疑惑。于是我就這么不由自主地爬上了高臺。
“我也想來試試?!?/p>
我相信,千機一定認(rèn)得出這是我的聲音。果然,他的身子登時一僵,又迅速恢復(fù)過來。
“你是為了仙草來的?”他的聲音淡得不含一絲情緒。
如果拿到仙草就等于能和他在一起……
我回答:“是,我是為了仙草來的?!?/p>
千機沉默良久:“理由呢?”
我想了許久,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是一株小竹筍,呃,我的身材有些干癟。我想變得豐滿一些……”
我還沒說完呢,臺下已經(jīng)響起一陣噓聲。很顯然,我這種理由并不能得到廣大仙友的支持,不夠慘,不夠有噱頭。
千機也跟著笑起來:“如果你只是為了一己私欲……”
我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不,我是女為悅己者容。”
啪!
千機的手按在椅背上,椅子緩緩轉(zhuǎn)過來。
他居然就這么為我轉(zhuǎn)身了。
千機手中捏著那株仙草,他笑意盈盈地看著我。
這個時刻,就像是天庭選美比賽而我摘得桂冠,榮譽、掌聲、鮮花一齊朝我襲來。我欣喜若狂地朝他沖過去,雙手還沒碰到仙草,他的手忽而往旁邊一伸,將仙草遞給了那個半邊臉毀了的女仙:“你的遭遇讓我深深觸動。這株仙草是你的了?!?/p>
我的手還停在半空中,聞言整個人石化。
毀容女仙沖過來接過仙草,熱淚流滿臉龐:“感謝大家,感謝上神,感謝支持我的眾位仙友,我不會忘了你們的?!?/p>
我看向千機:“你逗我呢?”
他挑了挑眉:“我沒有說過我是為了你而轉(zhuǎn)身,是你自己以為的?!?/p>
這么說,他是打算娶別人了?
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心酸。我強忍著眼淚,把頭一甩,打算找個角落畫圈圈詛咒他下半輩子沒有幸福。
腳步剛邁開,一股仙力將我整個身子升了起來,我整個人就這么浮在空中,朝他飛過去。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落入他的懷里。
他低頭,笑得不懷好意:“白漸漸,你想去哪里?”
“招親大會不是結(jié)束了嗎?”我傻傻地看著他,“我不是已經(jīng)落選了嗎?”
“你明知這是招親大會,你還來?你不是說過不喜歡我嗎?”
我急了:“我什么時候說過這句話了?你不要污蔑我哦?!蔽译m然有點兒傲嬌,不是個輕易向人表達(dá)欣賞的女仙,但我自認(rèn)還是很誠實的,絕不會口是心非。
千機有些不悅地抖開手里那張紙條:“這是你的字跡,我沒認(rèn)錯吧?!?/p>
哎?怎么少了兩個字?
我寫的是“我沒有不喜歡你”,而此時千機手里的紙條只剩下“我不喜歡你”五個字。
坑爹,誰吃了“沒有”?
“這是個誤會?!?/p>
他勾起嘴角:“那我給你個機會重新說一遍。”
我低下頭,聲音細(xì)如蚊吶:“其實我到現(xiàn)在也不太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你。”感覺到他身體一僵,我又急忙補了一句,“但是你放心,我是個負(fù)責(zé)任的人。只要你愿意,你的下半輩子就交給我?!?/p>
好一會兒,千機都沉默不語。
“白漸漸,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
從千機口中說出來的故事,簡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得可以拍成戲本了。當(dāng)年他被我占了便宜后,確實有些生無可戀,為了緩解這種感覺,他將自己關(guān)在試煉之境中修煉了三百年,結(jié)果還是沒能擺脫我對他的影響。于是,他決定出關(guān)來找我。卻沒想到,那時我已經(jīng)離開紫竹林,去了各處仙山做成仙前的最后歷練。他找不到我,只能回天界,想著我一旦飛升一定會來找他。不料趕上天君賜婚,他想到我的存在,毅然拒絕了天君的好意,說要等他心有所屬的人。他怕我有天飛升成仙,發(fā)現(xiàn)他成婚會傷心欲絕。
他確實想得有點兒多。我不僅沒有找他,還將他忘記了。我每天在醫(yī)宮忙里忙外,也很少露面,這一蹉跎就是上千年。
直到他在文曲星的藏書館上小憩,偶然聽見我和文曲星的談話,又順便望了那么一眼,才結(jié)束了這漫長的等待。
“你認(rèn)不出來我就算了,”他氣得咬牙,“我亮明身份了,你居然還對我這副冷淡的樣子!”
我訕訕一笑:“我腦子遲鈍,見諒見諒……”
他嘆了口氣,“我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壓在這個擂臺了,我想,你如果在乎我,總會來的。好在,最終我等到你了?!?/p>
我激動得眼眶有些濕潤,原來,他不是真的想要娶別人。那么說,仙草也只是個誘餌了?我就知道,他不會舍得把我想要的東西給別人的。
我一回頭,正見到那個毀容的女仙將仙草服下,臉上瞬間像被粉刷刷過一樣,變得細(xì)膩紅潤有光澤。
我怔了怔:“那仙草……”
“當(dāng)然是真的啊。”千機笑得開懷,“難道你以為我會拿假的來糊弄其他人嗎?我不是這種人?!?/p>
“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