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wèi)平

[摘要]文風是黨風的重要方面，是黨的形象的重要反映。它既為歷史所造就，更為黨的性質(zhì)所決定。保持和發(fā)揚優(yōu)良的文風是共產(chǎn)黨人黨性修養(yǎng)的重要內(nèi)容。

[關鍵詞]文風黨性關聯(lián)

就政黨來說，宗旨立場是其本，文風話風是其末?！案槊缪匀A聲實義”，無論說話還是寫文章，情感是其根本，語言是其苗葉，聲音是其花朵，思想是其果實。筆者以國共兩黨的文風進行歷史考察，論述文風與黨性的關聯(lián)性。

一、文風是政黨的歷史胎記

國共兩黨文風的外在差異主要表現(xiàn)為國民黨的文風典雅謹嚴有秀氣，深具文言文的特點；中共的文風平實通俗接地氣，更顯白話文本色。誠如老百姓所言，“國民黨愛講‘文話，共產(chǎn)黨愛講‘土話”。

一個政黨的文風具有相對的穩(wěn)定性，國共兩黨文風話風實際上是各自長期形成的語言風格的歷史延續(xù)。它仿佛鈐印于政黨軀體上的一枚胎記，歲月的磨洗有可能使其淡化，但卻不可能使其消除。歷史局勢論認為，政黨是在新舊制度交替或民族戰(zhàn)爭中，因為政治理念的不同而產(chǎn)生爭議，繼而結成的不同政治團體。其文風也必然會有差異，因為不同的政黨所代表的社會階級階層“人”的群體之間有差異。

國共兩黨均是在近代中國救亡圖存的歷史進程中崛起的，甚至兩黨的早期創(chuàng)立者、領導者也大多為知識分子出身。所不同的是，若以國民黨的前身同盟會成立計起，國民黨的歷史要比中共的歷史早了整整16年。對于國民黨及其前身這16年，是一段十分值得關注的時間。其間，從同盟會到國民黨，既擔當過排滿抗清的急先鋒，成為近代民族民主革命的舉旗手，也曾在曇花一現(xiàn)的資產(chǎn)階級共和國中擘畫過民族復興的藍圖；既作為革命團體沖過鋒陷過陣，也作為民主政黨探索過議會民主的政治實驗并旋遭解散。如果說，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前的國民黨經(jīng)歷的是“光榮與夢想，輝煌與失敗”，那么其后的國民黨則經(jīng)歷了“傲慢與偏見，革命與蛻變”，直至“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但無論是辛亥革命時期的資產(chǎn)階級革命派還是1919年改組后的國民黨，一直走的可以說是一條“精英”路線，依靠的中堅力量始終是社會中的所謂“上層”，其所代表的民族資產(chǎn)階級，本身即脫胎于中國農(nóng)村的上層力量。這一階層在農(nóng)村信奉的是“耕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在城市則抱持“產(chǎn)業(yè)救國”“實業(yè)救國”的夢想。這樣的出身決定了他們具有相對豐厚的傳統(tǒng)文化根基和較為開闊的近代化視野以及接受新事物新信息的能力，訴諸文風必然打上較為顯著的“文氣”和“洋氣”，難怪魯迅先生在小說《阿Q正傳》中干脆將其諷為“假洋鬼子”。而到國民黨背叛革命之后，更是日益蛻變?yōu)榇泶蟮刂鞔筚Y產(chǎn)階級利益的代表，走的始終是所謂社會力量中的“向上”一路，其文風的“精英化”“上層化”自然不言而喻。

反觀共產(chǎn)黨的歷史，會發(fā)現(xiàn)，中共的創(chuàng)建者其實大多也是脫胎于社會精英的知識分子，甚至有的本身就曾是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思想的鼓與呼者，例如陳獨秀。但當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馬克思主義，這些先進的知識分子已然認識到工農(nóng)階級在社會變革中的巨大威力。尤其是五四運動的爆發(fā)，促成了這些先進知識分子由認識到實踐的轉(zhuǎn)變，開始實現(xiàn)與工農(nóng)階級的結合。而隨著大革命的失敗，致力于“以俄為師”的中國共產(chǎn)黨人領導的革命力量被迫轉(zhuǎn)入廣大農(nóng)村，尤其是落后而貧窮的農(nóng)村。這一轉(zhuǎn)變，對共產(chǎn)黨人來說無疑具有脫胎換骨的歷史意義，它迫使共產(chǎn)黨人必須主動地在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努力改造主觀世界。為老百姓說話，對老百姓說話，說老百姓能聽得懂的話，必然以學老百姓的話為前提，這就要求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文風不僅要沾土氣，更要有土氣，要說白話，少說“文”話。這既是歷史賦予的文化胎記，也是主動適應中國國情，走中國特色的農(nóng)村包圍城市革命道路的必然選擇。

值得注意的是，這樣的文風差異也貫穿于國共雙方的軍隊發(fā)展史。例如在軍歌中，國民黨軍隊高唱“風云起，山河動，黃埔建軍聲勢雄，革命壯士矢精忠。金戈鐵馬，百戰(zhàn)沙場，安內(nèi)攘外作先鋒”；而我軍齊唱的是“我是一個兵，愛國愛人民。革命戰(zhàn)爭考驗了我，立場更堅定”。兩相對比，國民黨的軍歌更喜歡采用傳統(tǒng)的詞曲形式與內(nèi)容，中共的軍歌則注重簡約且反復詠嘆的白話。

二、文風是政黨的宗旨揀選

對政黨來說，宗旨即初心，它要回答的是“從哪里出發(fā)、為什么出發(fā)”的靈魂詰問與歷史拷問。宗旨是政黨性質(zhì)的最根本體現(xiàn)，文風則能準確彰顯一個政黨的宗旨本質(zhì)。

《中國國民黨黨歌》中這樣表述國民黨的宗旨所在：“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以建民國，以進大同，咨爾多士，為民前鋒，夙夜匪懈，主義是從，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貫徹始終”。這樣的文言表述固然烙印著濃重的時代底色，但同時也顯示了其所代表的政治力量的價值追求。應該說，文言表述既是形式的選擇，更是其價值的選擇，因為它要求其成員應具備“勤勇忠信”的政治品格，應擔當“國民之前鋒”。其所宗為“三民主義”，其所旨在“建立民國，以進大同”。按照孫中山先生勾畫的民國藍圖：“今者由平民革命以建國民政府，凡為國民皆平等以有參政權。大總統(tǒng)由國民公舉。議會以國民公舉之議員構成之。制訂中華民國憲法，人人共守?！憋@而易見，這樣的藍圖忽略了廣大勞動群眾在國家中的地位，其所謂的“平民”客觀上是以民族資產(chǎn)階級、小資產(chǎn)階級為主體的“國民”，因而難以使人民的民主權利得到真正的保證。其“民生主義”最為核心的土地問題解決方案“平均地權”，也并未正面觸及封建土地所有制。國民黨的所宗所旨是由其政黨的資產(chǎn)階級性質(zhì)所規(guī)定的，其文風話風的揀選天然地要求國民黨必須適應資產(chǎn)階級的利益需要、價值判斷、語言習慣和風格?！拔陌组g雜，典雅規(guī)范”正是脫胎于舊時代的民族資產(chǎn)階級的社會身份和文化教養(yǎng)在語言風格上的直觀體現(xiàn)。

與國民黨略顯曖昧的宗旨表述不同，中國共產(chǎn)黨人從不隱瞞自己的政治觀點和階級立場，從成立之日起，就堅定地和廣大勞動人民站在一起，明確宣示其無產(chǎn)階級政黨的本色和立場。二者的差別與兩黨所秉持的革命理論相關甚深，其所標示的價值立場涇渭分明。國民黨是“精英”立場，共產(chǎn)黨是“草根立場”；國民黨更側(cè)重站在上層的立場“教導”國民實現(xiàn)其“民主”藍圖，共產(chǎn)黨始終站在底層的立場“號召”不愿做奴隸的人們奮起抗爭。由于自視為“精英”，國民黨更側(cè)重于以“師”者自居，對國民實行“訓”政；因為自覺為人民的一員，共產(chǎn)黨則認同“生”的定位，努力“向群眾學習”，甘當群眾的小學生。共產(chǎn)黨人始終致力于成為人民群眾的“自己人”。軍隊是“人民的軍隊”，共產(chǎn)黨是“勞苦大眾的政黨”，這既是人民群眾對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高度贊譽，也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自己的身份確認。由于始終把“為人民服務”作為自己的唯一宗旨，努力向人民學習，與廣大人民站在一起，打成一片，就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自覺選擇。這樣的選擇注定共產(chǎn)黨人的文風天然地具有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畢竟，中國是一個落后的農(nóng)業(yè)大國，農(nóng)民占有中國人口的絕大多數(shù)，是真正的中國最廣大的人民群眾?？鬃釉疲骸盀檎缘?，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保ā肮病迸c“拱”同，圍繞之意）只要始終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始終堅持把“為人民服務”作為唯一宗旨，人民群眾就會擁擠你。不管社會如何進步，時代如何發(fā)展，人民群眾的生活和心聲，都將是共產(chǎn)黨的文風話風最為鮮活的源泉。

三、文風是政黨的風氣外現(xiàn)

黨風，是指一個政黨通過黨組織和黨員在實際生活中表現(xiàn)出來的相對穩(wěn)定的思想方法、行為風格、道德狀況和精神狀態(tài)。而文風恰是一個政黨思想作風、學習作風、工作作風、領導作風乃至生活作風最鮮明最直接的體現(xiàn)之一。一個政黨的文風是由其信崇的理論和信仰所決定的，而信仰的品位與純度往往成為政黨黨風的分水嶺。

1919年曾爆發(fā)過一場關于“問題與主義”的著名論戰(zhàn)，當事雙方分別為我黨早期著名領導人李大釗和新文化運動的著名人物胡適。胡適主張“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李大釗則主張“問題”與“主義”不可分離，認為必須有一個根本解決，才能有把一個個具體問題都解決的希望。李大釗所謂的“根本解決”之道，實際就是從“主義”上予以解決。對比國共兩黨各自的發(fā)展史和雙方的斗爭史，圍繞“問題與主義”的這場論爭實為一個歷史的“先兆”。與我黨始終堅持把“馬克思主義”作為自己矢志不渝的信仰堅持和理論指導，孫中山先生首倡并為國民黨所遵循的“三民主義”實際上還是在解決“民族”“民權”“民生”三大“問題”，國民黨所依的是“問題牽引”之法，共產(chǎn)黨走的是“信仰導向”一路，二者政治訴求之分野一目了然。國共兩黨的成敗利鈍與其說是力量之角逐，毋寧說是信仰之較量，是“問題與主義”在歷史斗爭中的重現(xiàn)。堅持“問題牽引”的結果往往是一個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又接踵而至，“按下了葫蘆又浮起了瓢”；而堅持“信仰導向”的效果則是“提綱挈領”“綱舉目張”，以“綱”為刃，則眾多問題往往會迎“刃”而解，當然，前提是這個“刃”本身具有科學性。

“人民群眾是創(chuàng)造歷史的決定性力量”。信奉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共產(chǎn)黨面對波瀾壯闊的革命和建設，不但努力改造客觀世界，更立足實踐，站在廣大人民的立場上努力改造主觀世界，并把改造主觀世界的成果運用于改造客觀世界的歷史斗爭中去。經(jīng)歷長期改造并形成的理論聯(lián)系實際、密切聯(lián)系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優(yōu)良作風，“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均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實際相結合的生動體現(xiàn)，也是馬克思主義的內(nèi)在要求。我黨的文風不僅要客觀反映這些思想方法，還必須將這些思想方法轉(zhuǎn)化為群眾所喜聞樂見的具體形式。建立在“實事求是”基礎上的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黨風，決定了我黨的文風必然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從實踐中來，向著實踐而去”。其凸顯出的“群眾性”“生活化”自然不難理解。

四、文風是政黨的形象依歸

凡物必有其形態(tài)，凡人必有其形象。在政治生活中，人們也往往會透過其政黨形象來完成對其性質(zhì)宗旨的價值預判。一般說來，形象是“吸引力”的重要依據(jù)，形象優(yōu)者云集者眾，形象差者歸附者稀。

中共之所以能夠從小到大、由弱到強，從勝利走向勝利，恰在于始終以“中國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代表者定位自己的政黨形象；在內(nèi)憂外患中誕生和成長起來的中國共產(chǎn)黨自成立之日起就把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為自己的歷史使命，塑造出“捍衛(wèi)民族獨立最堅定，維護民族利益最堅決，反抗外來侵略最勇敢”，最富于犧牲精神的形象；并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中不斷優(yōu)化自身形象。這樣的政黨形象無疑是贏得億萬人民擁戴的最大“吸引力”和“加分項”，也是中共在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進程中最大最管用的“通行證”。

政黨的形象最終要通過其成員的人格形象來樹立，經(jīng)由其社會形象來展示。這決定了共產(chǎn)黨在樹立自身文風上，必然要“貼地而行”，走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話語之路。被譽為“掌上千秋史，胸中百萬兵”的毛澤東畢生手不釋卷，是名副其實的“讀書人”，是名至實歸的“詩、詞、書、史”兼擅的“文化人”。但他平生為文最恨八股，最厭惡“墻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的“文人”和“文風”，雖擁有扎實的古典文化底蘊，但他卻最痛恨“子丑寅卯”“子曰詩云”“之乎者也”式的引經(jīng)據(jù)典。與之相反，他更喜歡用老百姓耳熟能詳?shù)墓适聛碚f事。比如：在談到敵后斗爭的作用時，用“孫悟空鉆進鐵扇公主的肚子”作比喻，洗盡鉛華，淺顯活潑。又比如，在關于保衛(wèi)工作的談話中他借《水滸》人物說事：“《水滸傳》梁山上有軍隊有政府，也有保衛(wèi)偵察這些特務工作。一百零八位高級將領中就有做特務工作的。梁山的對面，朱貴開了個酒店，專門打探消息，然后報告上面，如果有大土豪路過，就派李逵去搞了回來。”“神行太保戴宗就是做城市工作的。祝家莊沒有城市工作就打不開”[1]。通俗易懂，妙趣橫生。再比如，重慶談判期間，在回答陳立夫等人關于“共產(chǎn)黨為什么鬧革命”之問時，用“大鬧天宮”類比，說“我們上山打游擊，是國民黨剿共逼出來的，是逼上梁山。就像孫悟空大鬧天宮，玉皇大帝封他為弼馬溫，孫悟空不服氣，自己鑒定是齊天大圣?？墒牵銈儏s連弼馬溫也不給我們做，我們只好扛槍上山了”[2]。以毛澤東學問之富，其說話行文非不能“文”也，是不為也。

“不忘初心”“貼地而行”所造就的通脫平實、質(zhì)樸自然的文風，正是共產(chǎn)黨的政治旨歸使然，正是共產(chǎn)黨作為人民政黨的本色形象使然，也是共產(chǎn)黨人“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權為民所用”的理想人格使然！○

參考文獻：

[1]劉繼興.《水滸傳》讓毛澤東贏得了蔣介石？[OL]新浪歷史，2013-11-07.

[2]劉繼興.毛澤東耐人尋味的“孫悟空情結”[OL]新浪歷史，2013-10-31.

責任編輯/冷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