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衛(wèi)韜
黎明,我又要去五十里外的縣城上學(xué)。坐上早班車,我回頭望去,父親拿著他那把昏暗的老燈,依舊站在路口,向我晃動了兩下,算是父子的又一次道別。
在記憶里,父親給我的印象只有兩個詞:勤勤懇懇、吃苦耐勞。天不亮,父親就拿著那把老燈下地去;秋忙時節(jié),他總是天黑透了才肯回家,那把黃昏的老燈是他唯一的陪伴,燈光晃動在田間小路上,給他帶來一絲光明。
從我記事起,父親總是把那個老式的、只能裝兩節(jié)電池的手電筒帶在身上?!八愕哪挲g一般大,”父親說,“那是你出生那天夜里買的。因為要摸黑跑十來里地才能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爆F(xiàn)在,這把大頭細(xì)腰的老燈,已經(jīng)破舊得不成樣子,燈皮銹跡斑駁,有的地方已經(jīng)銹透,隱約可見里面的電池;燈頭邊緣磕碰得坑洼不平,燈碗兒呈現(xiàn)淡黃色,上面的圓玻璃片已經(jīng)松動,且正中間有一條直直的裂紋,把它一分為二。即使裝上新電池,也照不了多遠(yuǎn)的路。
對于我來說,父親是熟悉的,那把陪伴父親的老燈也是熟悉的。
還清楚地記得,黎明時分,我就得趕到離家五六里的小學(xué)去。當(dāng)四周還是寂靜漆黑一片的時候,我家的小屋就早已亮起了燈。父親粗略地為我做出簡單的飯菜之后,便拿上老燈,送我上學(xué)去。下霜了,路上、地里白茫茫一片,出口氣嘴里直冒白汽,天簡直冷得可怕。我坐在父親自行車的后座上,父親寬闊的脊背為我擋住了寒風(fēng),可即使這樣我仍凍得牙齒打戰(zhàn)??墒?,屋漏偏逢連陰雨,我們剛走到半路,竟又起霧了,四面朦朧一片。連父親手中的老燈也照不清路了,只是在黑暗中留下一道白色的光柱,我借著光,看到父親頭發(fā)上、衣服上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霜,分外扎眼……路上,父親將外套給我。原本不長的路現(xiàn)在覺得如此漫長。終于到了學(xué)校,父親又將手套遞給我,我堅決不要,他沒說什么,塞給我扭頭就走了。我只看見一個黃色的光斑消失在黑暗中。我的眼角濕潤了……
記得那是個秋季,陰沉了大半日的老天,終于憋不住了,傍晚時分,雨就帶著不滿和憤怒落了下來。父親有些急了。剛出了一半的紅薯可還在地里!如果現(xiàn)在裝上車,大家的衣服就會淋濕。這紅薯即使價值不高,可那也是父親辛辛苦苦風(fēng)里來雨里去大半年勞作的成果,萬一被人拿了去,豈不可惜?來幫忙的親戚回家了,母親和我也回家了,只留父親在地里看著。
天黑了,該死的雨終于停了,我從家里返回了地里。父親從口袋里拿出了那把老燈,我緊緊跟隨其后,在老燈微弱的光亮下,把紅薯拾好,裝進(jìn)袋子里,又一袋一袋地抬上三輪車。父親的動作卻是我從沒見過的小心、溫柔——他怕紅薯碰破了皮,輕拿輕放,偶然間還把手伸進(jìn)車底,摸一摸有沒有硬東西硌著了紅薯。臨走時,父親還不忘拿著老燈在地里走了幾圈,直到不落下一個紅薯,才安心回家?;丶視r,還是那把老燈為我們照著那條泥濘的小路。老燈雖不夠明亮,但足以使我們能夠分辨清楚哪里是坑洼哪里是坦途了。
我忽然覺得,父親就是我的那把老燈。雖然不那么光彩奪目,但能照清前面的路。
【老師贊】
本文的主人公是“父親”,而本文的亮點在于以“老燈”為線索貫穿全文,父親黎明送“我”上學(xué),父親雨天在地里勞作都有這盞燈的身影,通過黑暗中的燈光更能體現(xiàn)出父親慈愛、辛勞、勤懇的品質(zhì)。
指導(dǎo)老師:王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