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乃歆
在關于黑鏡實驗的種種討論中,一場發(fā)生于17年前的網絡生存測試經常被拿來與之比較。1999年9月3日至9月6日,12名隨機挑選的志愿者被封閉在北京、上海、廣州的12個酒店房間內,在僅能通過網絡與外界聯系的極端情況下,他們要完成72小時的生存挑戰(zhàn)。
對于今天的宅男宅女來說,只要有一臺聯網的電子設備和一個可支付的電子賬戶,別說三天,就是在房間里窩上一個星期、一個月,都不是什么難事。然而在互聯網普及率只有3%的1999年,QQ還叫做OICQ,發(fā)E-mail還是一件稀奇事,使用電子商務的人更是鳳毛麟角。在這樣的情況下,僅靠互聯網生存的確是一項如同魯濱遜荒島求生一般的巨大挑戰(zhàn)。
這場網絡生存測試共吸引5068人報名,經過主辦方的篩選和網友投票,最終12名志愿者入選。其中男女各占一半,年齡最大者35歲,最小者18歲,他們之中甚至有人此前從未接觸過互聯網。
除了主辦方提供的1500元人民幣現金與價值1500元人民幣的電子貨幣,志愿者不能攜帶任何東西進入房間,就連身上的衣服都由主辦方統一提供。而在測試房間中,只有一卷衛(wèi)生紙、一張光板床、一個空空的冰箱和一臺可以撥號上網的windows 95系統臺式機。
生存測試中最關鍵的挑戰(zhàn)無疑是獲取水和食物。在隨時隨地都能訂購各種風味外賣的今天,我們很難想象連續(xù)三天只吃同一家外賣的情形。然而,17年前身在網絡生存測試中的志愿者范紅軍只能在網上找到一家可訂餐的餐廳——永和豆?jié){,于是他連續(xù)三天吃小籠包、喝豆?jié){?!白鐾昴侨斓臏y試后,發(fā)誓再也不吃永和了?!狈都t軍說。
對大多數參與測試的志愿者來說,17年前的網絡生存是不便的、乏味的,而對于網齡為零的北京志愿者郭世鵬來說,這成為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活動開始的第一天里,郭世鵬滴水未進。第二天凌晨四點,饑寒交迫的他終于打開電腦企圖網上訂餐。然而,由于沒有學會收發(fā)電子郵件以確認訂單,郭世鵬在嘗試了31次后仍未能成功。許多在網上觀看測試的網友給他發(fā)信支招,但郭世鵬始終沒有看到。在第二天15時40分,也就是測試進行到25小時40分鐘的時候,再也無法堅持的郭世鵬宣布退賽入院治療。他是12名志愿者中惟一沒有完成測試的。
測試結束后,一些人也表達了對這一測試的質疑,例如懷疑主辦方在挑選志愿者時可能會作弊,認為允許志愿者聯系他人為自己送東西屬于放水,還有人指出測試中的很多“網店”其實都是為了參與此次測試而專門成立或特設綠色通道,實際生活中網購則更加困難……這場72小時網絡生存測試企圖證明人類借助網絡實現生存是可能的,然而當時還有相當多的人不愿相信這一點。
就連完成了測試的范紅軍對網絡生存也不看好:“活下來是可以的,但這僅僅是維持了呼吸狀態(tài)地活著。不會有幾個人愿意在這個狀態(tài)下生活,那會活得非常辛苦?!?/p>
說這話時,范紅軍無法想象十幾年后,豐富的網絡信息資源將催生無數低頭族,發(fā)達的電子商務和物流會造就一批剁手黨,有人甚至會因為離開了網絡和電子產品而感到焦躁不安。
如果1999年的12位網絡生存挑戰(zhàn)者觀看了史航的黑鏡實驗,他們大概也會不禁感慨:“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