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

從鋼琴老師家出來，我問女兒學了什么，聽完一堆“八分音符”后，我叮囑：“要好好學鋼琴呀?！彼c頭：“嗯，我長大了要當鋼琴老師?！蔽矣终f：“圍棋也要好好學哦。”她扭頭問：“為什么？”這回應讓我一愣：“當然了，學就要學好嘛。”

她居然認真起來：“我又不想當圍棋老師，為什么要學好？”

上次問及類似問題，是在新東方，跟我同桌的15歲女孩。我問：“聽得懂嗎？”

她微微一笑，里面全是自負。我說：“其實你英文已經很好了，有時間可以看看古文、背背詩詞?！迸⒃尞惖仄财沧欤坝惺裁从谩彪m不曾出口，但用身體語言體現了。

如果她是成年人，這可理解為粗俗的挑釁，但女孩一臉認真。我想了想說：“納蘭容若有句詩，‘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那些視為姐妹的、以為一輩子是好朋友的人，會漸漸淡忘，有一天，你會發(fā)現他們變了。也許你心里五味雜陳，不知從何說起、向誰說、怎么說。這時，想起‘卻道故人心易變，你明白了文學的意義，它說出了心聲、撫慰了哀傷。我們脫離人猿很久了，我們需要的不只是工具。”

如果技能與謀生無關、知識不用來生存，如果它不是通往美麗新世界的橋梁，那么它有什么用？天文讓我們知道，一生像微塵一樣輕；刺繡或音樂，帶給我們的美感與驚喜，是擦過皮膚的戰(zhàn)栗……無用的東西，都是有用的。就像一個美好的夜晚，也許它真正、唯一的用途，是讓萬籟俱寂，讓女兒有機會問出“有什么用”。

她會用一生慢慢找到自己的答案，而在我的人生譜系里，知識最高，智慧最寶貴。我愛所有的無用之物。

【素材點撥】音樂、文學、美術、電影……跟數理化比起來，這些好像都是無用之物，人類并不需要依賴它們生存。然而如果世界失去這些無用之物，將是何等蒼白無趣。正如古人所云：“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币苍S，它們唯一的作用，就是安放我們的心靈吧。

【適用話題】知識與興趣；有用與無用；人生所需要的，不只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