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吟·西湖懷古

陳德武

東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麗。臨堤臺榭，畫船樓閣，游人歌吹。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四山晴翠。使百年南渡，一時豪杰，都忘卻、平生志。

可惜天旋時異，藉何人、雪當年恥？登臨形勝，感傷今古，發(fā)揮英氣。力士推山，天吳移水，作農桑地。借錢塘潮汐，為君洗盡，岳將軍淚！

這是一首具有浪漫主義氣息的詞作。詞人筆觸徘徊在懷古與傷今之間，徜徉在幻想和現(xiàn)實之側。寫得下筆千鈞，慷慨悲壯，表情亦淋漓酣暢。

“東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麗。”從大處落墨，“概述”西湖的氣象非凡。接下來六句，具體描繪西湖的“佳麗”。堤上，亭臺樓閣，園林秀美；堤下，湖水蕩漾，游人歌吹?！坝橙蘸苫▌e樣紅”（楊萬里），在六月；“冷露無聲濕桂花”（王建），在九月，自夏到秋，“四山晴翠”，景色宜人，風光明媚。這里說的雖是夏秋兩季的事，實際含有四季風光，無不秀美的意思。以上六句從空間和時間上描述了西湖的“佳麗”，而錢塘成為“東南第一名州”，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山水之美，可怡人性情，但也會使人沉溺其中消磨意志。所以在鋪敘之后，詞人大筆一揮，引發(fā)無數(shù)感慨。“使百年南渡，一時豪杰，都忘卻、平生志?！标惖挛渖須v南宋覆亡，這幾句無疑是對南宋百余年恥辱歷史的沉痛總結，也對“百年”南宋偏安東南一隅，不思北復故地的批判。

“可惜天旋時異，藉何人、雪當年恥？”筆鋒陡轉，由懷古轉入傷今?！疤煨龝r異”概括了南宋被元所滅的滄桑巨變，“藉何人”是急盼有人出來扭轉乾坤，反問句增加痛苦之沉重?！暗桥R形勝，感傷今古”是全篇的文眼，詞人登臨之時，內心感情洶涌，似將傾瀉而出，“發(fā)揮英氣”因而要詞情慷慨，又為下面拓展新的詞境留下了余地。

“力士推山，天吳移水，作農桑地?！边@是面對西湖景物而產生的想法。力士、天吳，都是古代傳說中的神人。詞人想借力士、天吳來填水移山，想靠神力把理想變?yōu)楝F(xiàn)實。聯(lián)系起下句“作農桑地”，是詞人希望能有神人來推山移水，把西湖變?yōu)檗r桑之地。這一奇思妙想與上面的“畫船樓閣，游人歌吹”和“都忘卻、平生志”緊相聯(lián)系，是詞人復雜矛盾而充滿郁憤心情的又一種表現(xiàn)形式?？墒菬o情的現(xiàn)實是：“至南宋建都，則游人仕女，畫舫笙歌，日費萬金，盛之至矣，時人目為銷金鍋?！保ɡ社镀咝揞愭€》）如果鏟除這罪惡的淵藪，變?yōu)檗r桑良田，就可以有益于人民了。但這只不過是幻想，鏟除這個銷金鍋，南宋君臣，達官貴人，地主豪紳會找另一個尋歡作樂的地方。

之后詞人再作一設想：“借錢塘潮汐，為君洗盡，岳將軍淚！”岳飛精忠報國，卻落得父子被害的悲慘結局，真是神人共憤。憤懣郁積于胸，作者想借外力將其激發(fā)出來。表明國雖亡，但愛國之心仍拳拳于胸。

這首詞，上片敘西湖佳麗為指斥南宋君臣斷送大好山河映襯；下片一幻想或許有人可“雪當年恥”，二幻想“發(fā)揮英氣”，三幻想“力士推山，天吳移水，作農桑地”，四幻想“借錢塘潮汐”，為岳飛報仇雪恨。幻想重重，轉折層層，一股憂國傷時的感情，欲有所為卻又明知已不可為，將復雜矛盾而始終充滿郁憤的愛國哀思，表達得委曲深刻，不失為一首愛國主義的佳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