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銀霞
摘 要 本文從李澤厚的樂感文化出發(fā),分析了中國傳統(tǒng)文學作品的悲劇藝術精神。中國作品中所表現(xiàn)的悲劇精神是一種哀而不傷的情感,缺乏西方的反抗精神。
關鍵詞 樂感文化 文學作品 悲劇精神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661(2016)14-0114-02
中國哲學中的“天道”,本身是“生生”,也就是“天地之大德曰生”。無論儒墨老莊以及佛教禪宗都很重視感性心理和自然生命,一代代中國知識分子“據于儒,依于老,逃于禪”地徘徊于出世、入世之間,沉浸于人生悲喜之中,很少有真正徹底的悲觀主義,大部分的中國人總愿意樂觀地眺望未來。中國人的這種樂生精神,表現(xiàn)在中國悲劇作品中便形成了不同于西方“罪感文化”之下的悲劇藝術精神。
與西方傳統(tǒng)意義上悲劇不同的是,中國傳統(tǒng)的衡量悲劇藝術重要的標尺是“悲喜沓見,離合環(huán)生”,也即“說悲苦哀怨之情,亦當抑圣為狂,寓哭于笑”。中國悲劇意識在這喜、笑中淡化了,正因為這喜、笑成分的加入,中國的悲劇不構成激烈的沖突,人物的反抗意識表現(xiàn)出一種凄涼、凄美、哀而不傷的情感,在這一點上不如西方悲劇中表現(xiàn)的那么強烈。中國作品的這種“哀而不傷”的情感模式與儒家的“中庸”思想有著深刻的聯(lián)系。這種以“中庸”為基點的文化,反對放縱欲望,要求在現(xiàn)實的世俗生活中取得精神的平靜和幸福。這是在有限中享受一種無限,正所謂“知足者常樂”。這種樂感精神在《論語》首章句中可見一斑,“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鬃右舱f“發(fā)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耳。”“飯蔬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在其中矣?!边@種樂在其中,生活中樂無限的精神已經成為中國人普遍的意識和潛意識,成為一種文化——心理結構或民族性格。也正是這種“樂感文化”的滲透,中國古典悲劇才有“悲喜沓見”“寓哭于笑”的特點,這也成了有人說中國沒有正真悲劇的緣由。
仔細研讀一下中國悲劇作品,會發(fā)現(xiàn)中國的文學作品中有其特有的悲劇美,即在樂感文化下中國文學作品的悲劇精神。由于中國人對“生”的渴望和熱愛,對情感的隱藏和抑制,不可能也不希望作品結果是一種山崩地裂式的毀滅,這就沒有美狄亞式的驚天動地的怒吼,多的則是一種隱隱約約、纏纏綿綿,久久揮之不去的哀痛?!对娊洝分芯陀羞@種獨特的悲之表現(xiàn)形式。如《蒹葭》《將仲子》“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边@其中主人公對在水一方的伊人可望而不可及、可求而不可得的凄涼傷感心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內化為一種愁緒和無奈,久久在心中不得釋懷?!秾⒅僮印氛f“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面對心愛的人,卻又“豈敢愛之”。文中主人公雖多怨言,卻沒有反抗意識,沒有想到用反抗的方式來爭取,這便是中國式的悲痛,這種苦痛亦不是一朝一夕可消除的。這兩種帶有濃厚的悲劇美的作品,分別代表了中國悲劇意識中的兩種悲劇模式——追求者之悲和被追求者之悲(張法《中國文化與悲劇意識》)。
面臨同樣的悲劇境地,西方文學作品中表現(xiàn)的是一種反抗,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強烈抗爭意識,而在中國的文學作品中卻往往缺乏這種反抗精神,只是把怨恨消解掉,而不形成強烈的沖突,表現(xiàn)形式不同于西方的毀滅式,因而也就沒有那種將苦難與毀滅升華為壯麗的撼人心魄的凈化場景,有的只是哀傷與憂愁,是“心有千千結,不得解”的悲痛,顯示出不同西方而又具獨特形式的悲劇藝術表現(xiàn)方式。中國悲劇這種表現(xiàn)為柔美的悲多在家常倫理處著墨,以弱者的苦境、苦情博取觀眾的眼淚,“偏于瑣屑中傳出苦情”(祁彪佳《遠山堂曲品》),而悲劇中的悲劇人物則是被動的卷入矛盾沖突之中,是災難的承受者,面對不期而來的苦難,大多是表現(xiàn)出一種順從,順其自然的觀望態(tài)度。文學作品最終也總是也大團圓或幻化的模式作結,因此,《西廂記》中張生“紅榜中了狀元”,《孔雀東南飛》中有了焦仲卿、劉蘭芝死后的“五里一徘徊”的雙飛孔雀,《梁?!返南覙分谐霈F(xiàn)了“彩蝶雙雙舞徘徊”……這些良好的愿望也正反映出中國人樂的智慧,悲哀之中總有喜悅,這或多或少弱化了中國悲劇文學對心靈的震撼與凈化作用。
中國因為有著不同西方“罪感文化”的“樂感文化”,中國作品的悲劇藝術精神也就不同于西方作品中表現(xiàn)出的悲劇藝術精神。西方“向死而在”的哲學使西方人對死的意識很強烈,認為人類只有自覺的意識到他正走向死亡,才能把握住“此在”;而孔子卻說“未知生,焉知死;未知事人,焉知事鬼”,死的意義便在于生,只有知道生的價值才知道死的意義。因此,中國人樂生,中國人總能快樂地如莊子般逍遙在這天地之間。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作品中的悲劇精神便在具有“樂感”精神的文人手中顯得獨具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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