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孔廟的斜對面的深宅里,有老房子蘊存的溫敦沉靜氣息,用心營造的獨特空間氛圍,和—本本暫歇于此并靜靜等待的書。
這是一家書店的自我介紹,很多愛書人被這段話誘引到臺南,然后它逐漸成為“人文/緩慢旅行”必游的—站,“不到草祭買本書就自來一趟臺南”。書店的名字叫“草祭”,主人是曾任攝影師的蔡漢忠。
每一個愛書人心里部有-一間理想的書店,它—定不會大如金石堂、誠品之收羅所有類型書籍。它—定根據(jù)主人的品味、喜好呈現(xiàn)特有的樣貌且難以復制。它通常隱藏在城市一角的巷弄等待被發(fā)現(xiàn)。還有它不太可能賺錢,能夠生存下來的,都各自有各自的堅持,以及一份美好的因緣。
這樣的書店,現(xiàn)在我們稱之為獨立書店。
許多年以前在還沒有金石堂、誠品,乃至只要端坐計算機前就可以瀏覽、下單的博客來網(wǎng)絡書店的年代,中型書局和街角書店并存,它們賣書也賣文具,扮演小區(qū)的“微型文化中心”。爾后大型、連鎖、復合浪潮滾滾來襲,再更進一步邁向再也回不去的網(wǎng)絡時代,中型書局與街角書店節(jié)節(jié)敗退殘存者無幾,因為它們太像大型連鎖書店的縮小版了,這就成了獨立書店誕生、滋長的土壤。某些時候,人們欲望著從“大眾”脫逃,特別是別有懷抱的文青、知青、憤青們,以證明一個更個人化、更具獨特性的自己,而獨立書店正足以提供這樣的舞臺。
位在臺大學區(qū)的唐山書局算是獨立書店的前輩,30年前熱愛人文社科書籍的陳隆昊為了解決自身“找不到書”的困擾,干脆開一家以臺大學生為主要客源的書店兼出版社,它也成了戒嚴時期知識青年尋索共產(chǎn)主義思想的“地下倉庫”,有著說不完的與警備總部糾纏的故事。時移事往,如今的唐山書局仍在一面倒向市場、媚俗的世態(tài)中堅持一路走來的身姿。
相對于沒什么門面、幽幽暗暗的唐山,淡水河畔三歲大的二樓書店“有河book”別有-一番風情。除了文學、電影、旅游、生態(tài)書籍,以及與唐山并稱擁有最多的詩集,它還有街貓來去,有咖啡香,有每周主推書,有一位詩人女主人隱匿,有北藝大學生作品有來訪詩人在玻璃窗上留下的玻璃詩,有比書更吸引人的壁畫和手稿,還有不定期上演的讀詩會、電影放映會、音樂聆賞會?!坝泻觔ook”帶給滿街攤商的淡水另—種層次的風景。
位在新北市永和的“小小書房”則陳列以文學藝術為主的獨立出版品、二手書、童書和獨立發(fā)行的CD,辦讀書會,主人劉虹風把書店看成一個交流的平臺,一個人安靜地對抗以傳授技能為主的成人教育。
每一間獨立書店的主人其實都在對抗,試圖于現(xiàn)實中點燃理想的火苗,對“東海書苑”主人廖英良來說,他要對抗的是走進大型連鎖書店時那種“太多華而不實的書”涌來的壞情緒,以至他甘愿頂下書苑經(jīng)營,十多年來幾度遷移,現(xiàn)在的“東海書苑”停留在臺中美術館區(qū),賣環(huán)保、性別議題本土歷史文化書籍,也賣詩集,賣獨立發(fā)行的CD,賣咖啡餐飲,這是他理想中的書店,只有他想要的書和音樂,并且不是觀光景點,而是一處避難所,—盞微亮的燈。
嘉義的“洪雅書房”不只是靜默的對抗,而是用戰(zhàn)斗的姿態(tài)存活著。主人余國信為社會運動者,“洪雅”則為了傳播思想而在1999年誕生,以書作為抗爭的武裝,有人預言撐不過三個月,如今進入第13年,辦過600場以上的公益演講,嘉義舊監(jiān)的保存、歷史建筑“玉山旅社”之修治都有“洪雅”活躍其間的身影,
當一家家獨立書店變成為文化景點,當臺灣“文化部”新修定的《補助辦理文學閱讀推廣作業(yè)要點》首度把獨立書店納入補助范圍,每一家獨立書店的每一天其實都在為生存搏斗,在與大型連鎖書店的低價折扣拔河。有人稱這一群文化人為“貼在現(xiàn)實水平上飛行的理想者”,卻是—場疲累而沒有安全網(wǎng)的飛行。
有些獨立書店倏忽就消失了,如銀色快手夫妻的布拉格書店。因為開設在租金高昂的師大商圈,理想抵不過現(xiàn)實,一周年后便辦了告別式,卻留下了臉書繼續(xù)與粉絲溝通交流,書店于是在虛擬世界中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