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志毅
編者按:本期“微課題”想討論一下小學語文教學中的識字及教材中知識短文教學的問題。識字,是小學,特別是低中段小學語文教學的重要任務,它牽扯是否能提早閱讀,牽扯思維的發(fā)展,牽扯對漢字規(guī)律的認識等等。所以不可小視。本期刊出四篇短文,以期引發(fā)對識字教學方法、效率及知識短文教學的思考。
四月,在包頭市某小學聽了一節(jié)語文課,孩子們學習的內(nèi)容是人教版一年級(下)《識字4》,學的是蟲字族的幾個字,如蜘蛛、蝌蚪、蜻蜓、蚯蚓、蝴蝶、螞蟻。
那位女教師設計的程序大體是:
1.齊唱《抓泥鰍》歌;
2.學生自讀教材上的文字;
3.朗讀、正音;
4.觀察蟲字旁漢字的特點,說說它們與自然界的什么有關系;
5.用朗讀、背誦、填空等方法,熟悉教材上那首為了認字而編寫的兒歌;
6.寫字;
7.介紹法布爾的《昆蟲記》,要求學生課后閱讀。
學生是年齡越小越難教。面對一年級的孩子,這節(jié)課的教學目標是什么?該怎么處理詳略才得體?下課時他們有哪些“得”才算有效?
可是那節(jié)課,為了背會那首兒歌老師就花掉了十幾分鐘的時間,下面聽課的我就問自己:有這個必要嗎?背會那首兒歌,豈不是又掉入“教教材”“學內(nèi)容”的陷阱里了嗎?雖然課標主張“識字寫字分開,多識少寫”,但一節(jié)課只寫了“蜘蛛”兩個字,豈不是本末倒置?這就涉及到如何預設語文課的教學目標問題——這節(jié)課到底是學這首兒歌,還是認識蟲字族的這幾個字?這節(jié)課能不能不管“網(wǎng)”字及其他幾個生字,集中于形聲字的蟲字族呢(因為“網(wǎng)”字是個象形字)?
事后我請教了包頭兩位小學語文教研員,她們分析的大概是:之所以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還是教師無法從“教教材”中跳出來,教材本身成了教學的枷鎖——既然教材中出現(xiàn)了非蟲字族的“網(wǎng)”字,那么必然出現(xiàn)不能集中于一點(認識蟲字族的字)的弊端;既然出現(xiàn)了兒歌,就認為需要背會,怕讓人誤解為未完成教學目標。
教材,教材,教學的材料之一(不是全部),它本身不等于語文教學本身啊!后者遠遠大于前者啊!教材啊,教材,你已經(jīng)成為教師教學的枷鎖了!
假如讓我設計(其實我更不會教如此小的孩子,僅習慣了的書面語和成人化的表述就會把學生嚇跑了、教散了,同樣會誤人子弟),似乎覺得應該把認識“蟲字族”的字當作“到哪里去”的目標,引導學生初步掌握“蟲字族”漢字的特點和規(guī)律。譬如,怎么防止“秀才識字認半邊”?譬如,它們的結(jié)構(gòu)(既有左右結(jié)構(gòu)的,如教材中呈現(xiàn)的六個詞;也有上下結(jié)構(gòu)的,如“蟹”“蛋”;還有包圍結(jié)構(gòu)的,如“閩”)是怎么樣的?等等。
假如讓我教,我還想給學生展示一下 “蟲”字的變化,甲骨文、金文、隸書、草書、楷體,這么一通“小學”化的掃盲,起碼會引起學生好奇、驚訝吧?
假如讓我教,我還想問一問:蟲字旁的字說的都是昆蟲(“蝌蚪”顯然不是,但編者和教者都沒有在意)嗎?這六個詞中哪個不是昆蟲呢?為什么呢?這不就引出來“蟲”字含義的變化嗎——老虎,叫“大蟲”。 “母大蟲”就是“母老虎”,比喻厲害的老婆,今天時髦的說法就是“野蠻女友”。蟒蛇,叫“長蟲”; 鳳凰,叫“羽蟲”;烏龜,叫“甲蟲”……讓學生明白:原來蟲字在古代泛指所有的動物呢。
假如讓我教,還想引導學生說說生活中“蟲”字的比喻義:書蟲,沉迷于讀書的人;網(wǎng)蟲,沉迷于上網(wǎng)的人;酒蟲,嗜酒如命的人;蠹蟲,社會上的貪官污吏等等。
假如讓我教,還想讓學生知道,“蟲”字,古代還有其他讀音呢,最早讀 “hùi”,讀過”“tōng”,還讀過“zhòng”呢。
不過一不留神我就上成大學的《文字學概論》了,就是古代的“小學”。語文味道倒是有了,兒童情趣卻丟了。叢智芳老師委婉地批評我——“總是想給孩子更多的東西”。教研員吳秀玲老師則說:“除讀音的演變不必告訴學生外,其余都是可以的?!焙艉秃铺厥薪萄惺腋敝魅螚畲貉鄤t說:我們的小學語文教師哪有這個文字學的儲備?抽空你得給他們做個系列講座 ,補補課……
她們說的都有道理!
那位老師的設計不對路,我的難道就一定對路嗎?語文呀,語文,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