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某女生:
很冒昧地給你寫這封信,因為你不知道我是誰,同樣的,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在什么地方。美國概率學家宣稱,在這個世界上,我尋找到你的可能性只有八十億分之三,而且,這還不包括你和我在相同的時間和空間里出現(xiàn)。所以,我依然在尋找著。
當我站在高樓上,凝視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時,我懷疑你是否就在他們中間。我裹緊了風衣,走到街上,人群在一瞬間就把我吞沒,我搜尋著一張張沒有表情、冷漠異常的臉,懷疑我們是否已經(jīng)擦肩而過了。我遠離城市,獨行在山路上,在某一個轉(zhuǎn)彎的地方,眺望燈火輝煌的城市。在那無數(shù)溫暖的燈光下,在那無數(shù)的窗口和門洞間,哪里才可以找尋到你的身影?
我想約你回到1937年的上海,因為那時的天空是灰暗的,戰(zhàn)爭的陰云密布。我喜歡那暗紅色的時代,隱約有血色的痕跡,我更喜歡那里的建筑,在鉛灰色的天幕下,靜立無語。我想和你在那有風的街道上偶然遇見,看你眉眼低垂,看天地昏黃。我們手拉著手跑過一條條狹窄的里弄,在小閣樓上聽留聲機上的老唱片。里弄里有人拉著二胡,路燈開始閃爍。我們就坐在窗前,在看得見風景的窗前,等著夜色一點點蔓延上來。你端坐在梳妝鏡前,圓形的鏡子里,你的面目模糊,但是我看見你鬢發(fā)上的珠花泛著溫存的光華點點。我不記得你的樣子了,記憶燃燒成了灰燼,只是在生生世世里,我總為一種香脂的味道而駐足不前。
就是需要那隆隆的炮聲在遠處響起,戰(zhàn)機劃破夜空。我們像天真的孩子,欣賞漫天的流星,說著瘋狂的傻話。如果愛情一定需要什么點綴的話,我想要一次波瀾壯闊的戰(zhàn)爭。我們相遇在那一夜的上海,1937年,空襲警報徹夜不停。他們說我記憶錯了,因為戰(zhàn)爭不是在那一年爆發(fā),可是,我喜歡1937這個數(shù)字,我喜歡那一年天空中有戰(zhàn)機飛過。所以,那一年的上海爆發(fā)了戰(zhàn)爭,只是為了我能夠在街角把你遇見。在我的歷史中,就有那么一次戰(zhàn)爭,只為我倆而爆發(fā)的戰(zhàn)爭。
你說要過一次真正的情人節(jié),在圣瓦倫汀的面前見證我們的愛情。于是1937年的上海變成了臺伯河邊的高崗,我們回到了羅馬。在那以母狼為城徽的大城里,皇帝正在征招新兵,為了和東方的野蠻人作戰(zhàn)。1937年的羅馬不允許結(jié)婚,我們在城中瘋狂的尋找圣瓦倫汀,因為只有他,敢于冒犯皇帝的命令,為年輕人主持秘密婚禮。然而我們來晚了,偉大的圣瓦倫汀在地牢里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我們加入了哀傷的隊伍,整個羅馬都滅亡了。因為愛情之神已經(jīng)不再降臨在這偉大的城邦,人們忙于征服野蠻的民族,擴大帝國的疆域??梢宰龌ü诘亩鄻淇菸耍瑢殑Υ媪私渲?。你說,這里還有什么意思呢?
只是在你蹙眉的一剎那,我用手指抹平了羅馬,重現(xiàn)的是羅馬尼亞的特蘭斯瓦尼亞,我們在德考的城堡里分別。強悍的穆斯林軍隊正在進攻天主教國家,我要用火和劍去保護基督教的圣殿。你白色的面紗都無法掩蓋住你的悲傷,分別的時候,你的目光是那樣的絕望。等我歸來的時候,你卻已經(jīng)離開了這塵世。我背叛了千年的神,在死亡中重新升起。走在生與死的邊緣,我發(fā)誓一定要把你找到。他們說我是一只黑夜的蝙蝠,卻沒有人知道,為了你,我是如何放棄了永恒的安眠,忍受這千年的孤獨。
我輕輕吹了一口氣,你便從塵埃中恢復(fù)了你往日的容光,又在這人世間出現(xiàn)。你已經(jīng)忘記了所有過去的事,也已經(jīng)徹底把我忘懷。我終于還是失去了你的蹤跡,失去了你絕世的風華,失去了你溫柔的凝眸。情人節(jié)的夜晚,我依然不知道你身處何方。手提風燈,我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行走。我們的故事無法回憶,也無法在書籍中找尋。匆匆的流光中,所有發(fā)生過的一切,只是某個熟悉而陌生的微笑,這微笑就在我的唇邊,我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