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君

足 跡

“夫子，你透過望遠鏡看見了什么？”

“看見雪地上留下了三種動物的足跡?！?/p>

“敢問夫子，是哪三種？”

“一種是狼的足跡，一種是兔子的足跡，

還有一種，是飛鳥的足跡?！?/p>

“夫子觀察這些飛禽走獸的足跡，有什么用意？”

“我看到狼的足跡同兔子的足跡交叉在一起。遠處的雪地上還有幾點猩紅，想必是血跡了?！?/p>

“那么，飛鳥的足跡呢？是否也留在雪地上？”

“飛鳥的足跡已隨風(fēng)飄走了?！?/p>

“那么，毫無疑問狼吃掉的是那只兔子。”

“糟糕的是，我還看見雪地上出現(xiàn)了人的足跡?！?/p>

“夫子，出現(xiàn)人的足跡為什么會是一件糟糕的事？”

“這片森林里，出現(xiàn)狼的足跡毀掉的只是幾只兔子，

一旦出現(xiàn)人的足跡，毀掉的將是整片森林。”

“夫子，你莫非忘了，這兩行足跡是我們留下的。”

“那么，趕快離開這里，讓風(fēng)吹走我們的足跡吧?！?/p>

注①：讌，通“宴”。語出曹操《短歌行》：“契闊談讌，心念舊恩?！?/p>

雞蛋與石頭

“你瞧，兩只腳的母雞生下了一個蛋

它跟數(shù)字‘三有關(guān)，也跟這個

橢圓形的地球有關(guān)。說到底

一只母雞和一只公雞以及它們所產(chǎn)下的蛋

統(tǒng)統(tǒng)都跟萬物有關(guān)?！?/p>

“夫子，我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

這個高深的問題。我只是常常覺得

我活著，猶如一個蛋

從來不敢去碰石頭?！?/p>

“的確，石頭和雞蛋，構(gòu)成了這個世界的

某種對立關(guān)系。但是你看

那些堅硬的石頭有一天

也會變成脆弱的雞蛋；

而雞蛋也會變得像石頭那樣

對付另一個更加脆弱的雞蛋。”

“呵呵，正如那些人，以石頭對付石頭?！?/p>

沉默者

“他還活著？”

“仍然活著?！?/p>

“他還有呼吸？”

“仍然呼吸著我們所呼吸的空氣。”

“他生了什么?。俊?/p>

“他沒有生病?！?/p>

“他是啞巴？”

“不是，他只是不想開口說話?！?/p>

“他為什么不說話？”

“他不說話就是對沉默表達敬意。”

“可是，他好像要說些什么?！?/p>

“是的，他可以用眼睛說話。”

“你知道他的眼睛在說什么？”

“他好像說出了一句可怕的話?！?/p>

“你能否代替他說出來？”

“不能，我一說出來這句話就走樣了?！?/p>

“一個人不能代替另一個人說話？”

“是的，正如你不能代替我吃飯。”

千里馬與伯樂

“千里馬常有

伯樂是不常有的?！?/p>

“果真如此嗎？

且去問問千里馬?！?/p>

“不是如此嗎？

想聽聽夫子高見?！?/p>

“我見到的是

另一種相反情況：

伯樂出現(xiàn)了

千里馬卻跑開了

也許該問問

是伯樂找千里馬

還是千里馬

不想被伯樂發(fā)現(xiàn)

或者是這樣：

伯樂要找另一個

伯樂，而千里馬

要等待另一匹

千里馬的出現(xiàn)。”

鳥與籠子

“這只鳥在天上飛，它在尋找什么？

尋找失散的伴侶，還是歇腳的樹枝？

你看它，孤單地飛了一圈又一圈？

仿佛要從這溫和的空氣汲取力量?！?/p>

“不，它沒有飛得更高更遠，

它只是在低處尋找一只籠子?！?/p>

“一只籠子？”

“是的，它剛剛從籠子里放飛，

但它無法融入籠子外面的世界，

飛到一百米高的天空它就開始

懷念大地上那個屬于它的籠子?！?/p>

“鳥歸于籠子，自由還給天空?！?/p>

“好吧，我們也該回到自己的籠子了。”

痛與癢

“你打自己一耳光，會痛嗎？”

“當(dāng)然。”

“你咬自己一口，也會痛嗎？”

“同樣?！?/p>

“你擰一下自己，也會痛嗎？”

“毫無疑問?！?/p>

“可是，你撓一下自己的胳肢窩

是否會發(fā)癢？”

“不會?！?/p>

“人，居然不能逗自己發(fā)笑。

這是我們的悲哀?！?/p>

（責(zé)任編輯 張世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