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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長出一朵花

2016-07-06 01:02韓寒
愛你·心靈讀本 2016年5期
關鍵詞:貼上標簽飛蛾小野

韓寒

很小的時候,小野從她奶奶那里學會了一套評判標準——害蟲和益蟲。有一天我正吃飯,她突然從旁邊飛身而出,口中大喊一句“害蟲,打死”,然后一只飛蛾就被她拍死了。

我大吃一驚,說:“我去,小野,這是不對的。”結(jié)果小野又學會了一句“我去”。

為此,我和母親還爭辯過:“所謂的有害與有益,都是相對人類而言,但你讓小孩子有了這種二元對立、非黑即白、貼上標簽即可捕殺的想法,并不利于她的身心?!蔽夷赣H反駁道:“害蟲就是害蟲,小孩子不能好壞不分?!?/p>

但小野飛身殺蟲還是讓我很生氣。我站了起來,以前所未有的嚴厲態(tài)度再次責問:“你可以這樣做么?”

她退了一步,有點害怕:“它是壞的小動物?!?/p>

我突然思路開朗:“什么叫壞的,什么叫好的?傷害你的小動物就是壞的,不傷害你的小動物就是好的。這個飛著的小動物傷害你了么?”

小野突然閉嘴了,兩眼通紅,凝滯幾秒,瞬間大哭了起來。

我沒有即刻安慰她,繼續(xù)追問:“你做錯了么?”

小野已經(jīng)哭得沒法說一句完整的句子,但抽泣之中,她還是說:“我錯了?!?/p>

我上前撫了撫她的腦袋,說道:“那你現(xiàn)在要做什么呢?”

小野哭著走到飛蛾身旁,蹲下身子說:“對不起?!?/p>

看著她好幾滴眼淚都落到地板上,我心疼不已,便心生一計,說:“別哭了,我們一起幫助它好么?”

小野噙著淚水道:“好?!?/p>

我把飛蛾撿起來,帶上小鏟子,牽著小野到了一片土地上。我挖了一個小坑,讓小野把飛蛾扔進去。我教小野把土蓋好以后說:“這只飛蛾以前是個動物,現(xiàn)在它死了,我們把它埋了起來,它就會變成一朵花,變成另一種生命,就不會再痛苦了。”

我起身跑到十幾米外摘了一朵花,折返回去,把花插在剛才埋飛蛾的地方。小野也回房拿出了水壺。她走到那朵花前,驚詫得說不出話。我說:“你看,就在剛才,它變成了一朵花長了出來,說明它已經(jīng)原諒你了。”

小野破涕為笑,依偎到我懷里。夕陽灑下,我抱起她走向遠方。我想,所謂教育,也許就是這樣。

(摘自《成長,請帶上這封信:他們致孩子》人民文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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