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方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感覺到,我們的社會變得越來越“脆弱”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有人覺得受傷害了,就要跳腳抗議。
比如,前一段時間網(wǎng)上很多人轉發(fā)鄭強教授的一段關于空姐的言論,是一段脫離了演講主線的小雜感。他自己也知道不是很嚴肅,當不得真,所以在視頻片段的開頭,他特地囑咐臺下的一位王書記把這段掐了別播。大家轉發(fā)那段視頻,主要原因是說得挺好笑的,把老憤青鄭強當段子手圍觀了。至于他說的,真沒什么,有點像茶余飯后侃大山時的閑話,一說一樂,沒必要太較真。
可是一所航空職業(yè)學院的女同學,也就是未來的空姐們不干了,她們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抗議,聲討鄭強對空姐的“歧視”,打出了“反對職業(yè)歧視,反對性別歧視”、“抗議鄭強校長歧視空姐,道歉!”、“鄭強下課”等上綱上線的標語。結果搞得鄭強沒辦法,只好接受采訪進行解釋和道歉,說講那番話的時候他還不是校長,他對空姐充滿了尊重云云。
年輕空姐們的抗議不是偶然現(xiàn)象,在社會的其他領域也發(fā)生著一些類似的事。這是一種已經(jīng)興起且正在蔓延的新的社會文化的表現(xiàn)。
典型的如女權議題。前段時間,演員包貝爾結婚,婚禮上的一個小視頻也引起了軒然大波。幾個伴郎想要把作為伴娘之一的柳巖扔到游泳池,另一個伴娘賈玲攔著,沒扔成,后來幾個伴郎自己跳水里玩了。當然,幾分鐘的視頻只表現(xiàn)了前一半。結果,女權主義者不干了,說這是對柳巖的性騷擾,至于柳巖本人是否認為被性騷擾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認為是。女權主義者接連罵了好多天,把當事人逼著一個個出來道歉,事情才算平息了。
還有“狗粉”,有些愛狗人士也是惹不起的,他們愛狗,別人就不可以不愛狗。有一個高校的操場出現(xiàn)了一只不大友好的流浪狗,為了不致惡犬傷人,保安開著巡邏車把流浪狗撞倒抓住了。網(wǎng)上就又有狗粉抗議了,說這樣太殘忍了,怎么能如此不愛護人類的朋友呢?當然,跟動輒到高速公路上堵運狗車的比起來,網(wǎng)上抗議算是溫和的了。
還有某些群體也是惹不得的,誰敢“歧視”誰就有大麻煩。我們也不敢惹這個麻煩,所以只能說“某些群體”,讀者朋友們冰雪聰明,不用說破也知道的。
總之,我們的社會上忽然間就多出了很多“歧視”,多出了很多長著玻璃心的人們,他們很容易受傷,很容易感到被“歧視”了,然后就要抗議。照這個趨勢發(fā)展下去,“歧視”會越來越多,因為它是人為定義出來的,是基于主觀感受的;相應地,抗議也會越來越多。長此以往,結果就是社會會有越來越多的禁區(qū),不可觸碰,因為有的人一觸即跳。
注意,我不是主張大家都要“皮糙肉厚”,對關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情漠不關心,而是要指出一個現(xiàn)象:人們對當代社會最重要的矛盾安之若素,甚至覺得自然而然,卻對一些細枝末節(jié)無限上綱,這是不正常的,大概只能認為這是后現(xiàn)代社會的特點。
現(xiàn)實一點分析,這也是“社會凝聚力下降”的表現(xiàn)。以同事圈為例,如果有人總是開很過分的玩笑,那么這個人是不受歡迎的;但如果有人非常玻璃心,一點玩笑都開不起,那么TA也是不受歡迎的。這兩類人無論哪種存在,同事群體都不能是個團結的集體。對社會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
至于導致了社會越來越敏感越來越脆弱的原因,我想大概有兩個。其一,西方文化、尤其是“政治正確”標準的影響。女權議題、狗權議題都有相應的西方的標準和社會運動作為映襯,在他們那里是“政治正確”的,在我們這里也應該是——有些人是這么認為的。其二,主流價值觀的統(tǒng)合力不夠,亞文化興起和興盛,各亞文化群體的“主體意識”無限加強,互相看著不順眼,太容易被對方“激怒”。
籠而統(tǒng)之地說,還是個社會“病”的問題。病了就要醫(yī)治,治好的關鍵要看主流價值觀的真正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