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世芬
?
美麗的獸性
文/劉世芬
近日一位加拿大微友發(fā)到朋友圈的故事,我看了一遍遍,為之動容。
2011年,一只被海上泄露的石油嗆得奄奄一息的小企鵝,漂流到巴西里約熱內(nèi)盧附近的一處海島漁村,被一位71歲的老漁民Joao花去一周時間清洗,活了下來。Joao明白企鵝是離不開水的,在喂養(yǎng)數(shù)月并確定企鵝完全康復(fù)后,拿出幾條魚喂飽了它并放歸大海。
然而,老人把企鵝放到海里,它卻跟著老人又回到岸上。反復(fù)幾次之后,老人認(rèn)為水淺載不起企鵝,便借了一條船,劃到深海區(qū),將企鵝抱下船放到了海里。
“再見了,小企鵝……”回岸的路上,Joao心里很是不舍,然而……這只企鵝早就先于老人游回了岸上,因?yàn)檎也坏嚼先苏钡脠F(tuán)團(tuán)轉(zhuǎn)??吹嚼先嘶貋?,它搖擺著尾巴尖叫著迎了上去。Joao沒再狠心趕它走,而企鵝也跟老人越來越親密。
老人沒有親屬子女,自從有了企鵝,企鵝就成為家庭一員,老人為它取了名字Dindim,D i n d i m也像對待老朋友那樣跟Joao熱絡(luò)著。于是小小的漁村里出現(xiàn)了奇葩場景:別人遛狗,Joao走在路上時,身后卻跟著一只大搖大擺的企鵝……
這只憨笨的小企鵝,溫柔地霸占了我的心。
這頭小獸,不,按照科學(xué)歸類企鵝應(yīng)屬“禽”,但“禽性”“獸性”在我們?nèi)祟惷媲斑€不是一樣的?如果不是表達(dá)需要,我早已將“它”改為“他”。
這則消息是“看圖說話”,一張張Joao與小企鵝親昵的照片令人心動:小企鵝仰著頭,眼神純粹,干凈,滿滿的都是愛地看著老人。
當(dāng)大西洋的季風(fēng)吹來的時候,這兩個老伙計已經(jīng)共處了11個月之久。這期間,企鵝退了毛,長出新的羽毛后,老人突然不見了企鵝。
J o a o以為這只可愛的企鵝永遠(yuǎn)離開了。豈料,失蹤的企鵝繼續(xù)為人類制造著淚點(diǎn)——第二年六月,它回來了。根據(jù)企鵝世界的生存定律,企鵝們本該聚在一起,前往共同的目的地繁衍后代,但Dindim卻選擇放棄同伴,萬里迢迢趕回來陪伴這位古稀老人。它準(zhǔn)確無誤地找到了Joao的住所,用帶著海腥味的嘴親吻老人。黏著老人,蹭魚吃。
此后五年,企鵝每年六月來,次年二月離開,到阿根廷、智利附近海域繁殖,周而復(fù)始。生物學(xué)家做過精確計算:麥哲倫企鵝的聚居地位于南美洲南端,從距離上估算,它每次為了見到Joao,要游至少5000英里。一路上,要克服疲憊和疾病,躲過海豹、鯨魚等天敵。它就這樣遠(yuǎn)涉重洋,年復(fù)一年,只為看一眼那個它生命中的恩人。在小企鵝的世界觀里,Joao值得它跋山涉水去致謝。
Joao對采訪者說:“我愛企鵝,它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我相信它也愛我,”“小企鵝不允許其他人撫摸它,否則會用嘴啄對方。而它卻睡在我膝蓋上,讓我給它洗澡,喂沙丁魚,也讓我抱它?!盝oao每天給小企鵝喂魚,為的是讓它增強(qiáng)體質(zhì),抵御大海的種種艱難險阻平安歸來。
一遍遍翻看老人與企鵝的圖片,一次次淚水盈眶……
老人的雙手布滿大片的白癜風(fēng),青筋暴脹,企鵝那黑白相間的小身體嬌嬌地依偎在老人胸前,安詳,靜好。他們的身后是一間破舊的屋子,沒有院子,屋前的地面泥濘不堪,掛滿漁網(wǎng),但我相信,這里卻是企鵝最溫馨的伊甸園。在一張老人與企鵝親吻的照片上,老人穿著臟舊的條格衣衫,頭發(fā)花白,赤腳,人字拖鞋,海風(fēng)和陽光把他曬得黝黑,他已經(jīng)微微駝背了……可是怎能否認(rèn)這些在企鵝眼里的健美無比呢!這是一種比親情還美的情感。在人類看來,我們有柔軟香醇的嘴唇,那才是接吻的最佳器具,企鵝尖硬的長嘴與人類的雙唇碰在一起,是什么體驗(yàn)?那笨拙的,憨憨的,胖胖的,搖擺著的小獸的內(nèi)心世界,我們?nèi)祟愔嗌伲?/p>
可是,有情,有愛,人與獸,就上演著一幕幕人類窮盡想象也難以編排的一吻。
年逾古稀的Joao為了等到小企鵝,頑強(qiáng)地跟歲月做斗爭。人們希望這個故事不要有結(jié)局,希望企鵝每一次離開,都能更好地回來。
我從電腦前抬頭,一眼看到世界地圖的右下角,那是南美洲南端,猶如長頸鹿長脖子那一段,航海線勾畫出麥哲倫海峽與老人所在的巴西漁村的距離,那深深的海洋,隔不斷一只企鵝與一位叫作Joao的人類的心。以前我經(jīng)常懷疑童話,今天這只企鵝讓我看到了真實(shí)的童話……企鵝如此,人何以堪?
關(guān)于這只企鵝,關(guān)于企鵝家族,關(guān)于整個動物世界,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奧秘,還有哪些?這只企鵝眼里看到的,是否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人類的視線?那些我們常常稱道的美德:悲憫,報恩,在踐行這回事上,人類是否該反思了。滴水之恩,企鵝以生命相報。
生命如此短暫。人類只顧傷心、爭吵,斤斤計較,而老人與企鵝,他們比誰都明白抓緊時間去愛。這只憨笨的小獸,給人類上了怎樣的一課?
時光荏苒,人們擔(dān)心著兩件事:老人等啊等,企鵝卻再也沒出現(xiàn);企鵝來到老人所在的漁村,找啊找,卻再也找不到老人……我再難抑久蓄的淚水。我們難道不應(yīng)該為這美好的獸性淚流滿面嗎?
但我又相信,一個人如果真心在等著什么,那么這個人一定不會隨便從這個世界消失的。
寫下這些文字,我一邊在《行船的人》薩克斯伴奏曲里沉浸著,是那種消除人聲的純曲,“船螺聲音催著咱分開/輕輕叫著心愛的名/希望保重你自己/我會永遠(yuǎn)愛你……”
情深,意繾,還有一點(diǎn)兒離愁,感傷,當(dāng)然更多的還有從悲憫中蛻來的愛的欣悅,它們跨越了遠(yuǎn)古洪荒,滿滿地涌來。
摘自《燕趙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