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徐穎

“穿西裝的單位人”來做APP能否像“穿便裝的身邊人”一樣，端莊、權威之外帶給用戶“接地氣”的感覺？

“沒想到國家也這么時髦，追趕時代潮流，分享實時信息，太棒了?！本W友評論道。

2016年2月26日，“國務院”客戶端正式上線，當天便在蘋果APP應用商店內收獲五星好評。這讓客戶端團隊放下了心。

這是繼微博、微信后，國務院辦公廳中國政府網運行中心開辟的又一個政務公開新媒體平臺?！包h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政務公開，今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中央深改組第二十次會議，審議通過《關于全面推進政務公開工作的意見》，指出政務公開是建設法治政府的一項重要制度?！?中國政府網運行中心主任趙建青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他告訴本刊記者，“李克強總理在今年兩會總理記者會上指出，政務公開和簡政放權都是推進政府職能轉變的關鍵，這相當于將政務公開放到了與簡政放權同等重要的位置上?！?/p>

政務公開是目的，渠道創(chuàng)新是手段?！按┪餮b的單位人”來做APP，能否像“穿便裝的身邊人”一樣，端莊、權威之外帶給用戶“接地氣”的感覺？

“你身邊的中央人民政府，這句話是我們客戶端的開屏廣告語?！薄皟晌⒁欢恕钡呢撠熑耍袊W運行中心新媒體處的林衍對《瞭望東方周刊》說：“有B2C，C2C，當然也可以有G2C，我們希望通過移動互聯(lián)網，讓國務院來到老百姓身邊。”

做不一樣的政務類APP

從一開始，這個名為“國務院”的APP就與人們想象中本該正襟危坐的政務類APP不大一樣。

在籌備期間，籌備組工作人員就像商業(yè)互聯(lián)網公司一樣，專門做了用戶需求調研。調研顯示，通過國務院APP，有網民希望“看最新的經濟政策”，有網民希望“有互動，能網上辦事”，還有網民簡單明了地提出“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

“國務院”不僅“潮”還有點“暖”

一位客戶端編輯向本刊記者介紹，在前期籌備過程中，這些訴求都是客戶端建設的目標。而之所以要進行用戶需求調研，就是為了避免此前政務網站出現(xiàn)過的問題。

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2015年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全國政務微博賬號達24萬個、政務微信賬號數(shù)量逾10萬個。而當26個中央部委辦局開通35個APP，全國70個大中城市開通316個政務APP，“新款熱銷”模式便已開啟，有人甚至把2016年稱作“政務APP跨越發(fā)展元年”。

盡管APP作為“互聯(lián)網+政務”的重要入口漸成趨勢，中山大學政務APP研究組發(fā)布的2015年國內70個大中城市政務APP的使用調查數(shù)據(jù)卻顯示：6成政務APP在3個月內從未更新。

重搭建輕運營，是“8萬家政府網站遍地開花”的政務公開1.0時代的遺傳病。

曾有媒體報道，一些政府部門在做政務APP的時候，只注重突出領導及城市特色，有時會產生“官員高興而群眾不用”的“四不像”。

國務院客戶端從一開始就想做不一樣的政務類APP?！耙磺袕挠脩趔w驗出發(fā)?！绷盅軐Ρ究浾哒f，“就連分享到微博、微信、朋友圈、QQ的點擊按鈕的排序，我們都經過了反復試驗，測試了拇指到底放在哪個位置最舒服？然后把最常用的社交媒體分享按鈕放在這個位置上?！?/p>

除了APP使用的直觀體驗之外，國務院APP運營團隊一開始便明確，在做好信息發(fā)布的基礎上，強化和側重于政務服務功能是其主要特色和未來發(fā)展方向，政策搜索、數(shù)據(jù)查詢等將成為其王牌功能。

國務院APP開通了要聞、總理、政策、部門、地方、服務、督查等欄目，并請發(fā)改委、教育部、工信部、人社部等國務院部門入駐。

為了策劃欄目，團隊成員把各個部委的網站以及APP的所有欄目都進行了詳細分析，同時請各部委網站運營部門推薦5～7個與老百姓最密切的欄目。

誰愛上了國務院APP

手里出來的產品貼不貼心，服務性如何，直接反映的是政府的理念。在板塊設計和交互界面確定后，如何在內容生產過程中避免過往政務宣傳的刻板面孔？

國務院APP的團隊對各大媒體公號的推送文章作了大量分析。“既要準確理解把握政策，也要有網言網語的新鮮感，在兩者之間做到平衡?！币晃恍旅襟w處工作人員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據(jù)這位工作人員介紹，國務院客戶端的一部分運維保障工作由中國日報網承擔，兩個團隊的年輕人常常會聚在一起頭腦風暴，“用最新的語言，最新的形式來傳遞最權威的政策”。

“軍哥，最近弄啥嘞？”“這不是營改增試點馬上就全面推開了嘛，一直在忙活這事兒呢?！?/p>

“啥叫營改增??？”

這篇被近百家網站和微信公眾號紛紛轉發(fā)的政策解讀圖片，名為《微信白話營改增》，也是國務院客戶端運營團隊頭腦風暴的產物，推送當天這篇小文就獲得近百萬的點擊量。

類似的產品還有很多，僅以營改增為例，國務院客戶端就曾推出一系列“100萬+”的爆款作品，既有稅務達人“小軍”用微信聊天的方式白話營改增;又有直播“小營”（營業(yè)稅）“小增”（增值稅）“小財”（財政部代表）“大企”（大企業(yè)代表）“小稅”（國家稅務總局代表）“小企”（中小企業(yè)代表）出席“營業(yè)稅歡送會暨增值稅就職典禮”的H5產品;還有《營改增最全實用手冊》這樣的實用指南。

趙建青認為，通過這些“政策翻譯和轉換”的工作，公眾可在第一時間抓取原汁原味的政府聲音，而不再擔心政策會在層層下行中梗阻、損耗乃至變異。

王堯說，隨著參與用戶的逐漸增長，其地域分布呈現(xiàn)由省市到縣鄉(xiāng)逐層下沉的特點?！斑^去在政府治理過程中，信息的傳遞模式是金字塔型的，從下到上逐層匯報，從上到下逐層傳達。但互聯(lián)網時代的信息傳遞突破了結構限制?！?

“眾籌”民意民智

艾利艾智庫在調研中發(fā)現(xiàn)，截至2016年5月20日，已搭建政務APP的19個省、自治區(qū)和直轄市中，63%的省份未在APP中開通互動功能。在已開通互動功能的省份中，最常見的方式是“省長/市長郵箱”，仍較為拘泥于個人電腦端的形式。

與此不同，國務院APP一上線，便設置了“互動大廳”頻道，并嵌入了中國政府網的“我向總理說句話”欄目。

當天，其留言便比往日增加了一倍。

交互只是手段，通過交互解決群眾的實際問題，進而推動政府治理水平，是政府網絡政務公開的根本。

這或許正是“我向總理說句話”受到網民歡迎的原因所在。

2016年1月底至3月15日，“我向總理說句話”建言征集活動共接收網民留言183427條，比上一年增加104120條。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1503條優(yōu)質建言還分批報送至國務院有關領導和政府工作報告起草組，而2016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有93處部署具體工作的表述與網民建議高度契合。而在2015年，有1426條網友意見被送到政府工作報告起草組，其中46處部署具體工作的表述與網友建議高度契合。

國務院客戶端團隊正在醞釀結合簡政放權主題，組織一次線上線下活動相結合的互動活動，“你曾遭遇哪些‘奇葩證明？”“哪些職業(yè)資格許可認證該被取消？”“在辦理個人證照或行政審批過程中，遇到過哪些亂收費現(xiàn)象？”這些問題都是客戶端團隊希望通過移動互聯(lián)網獲得的信息。

“我們希望通過這個客戶端，進一步實現(xiàn)民意和民智的‘眾籌。”林衍說。

將數(shù)據(jù)請出“閨閣”

李克強曾在一次會議上提到：“目前我國信息數(shù)據(jù)資源80%以上掌握在各級政府部門手里，‘深藏閨中是極大浪費。”

國務院APP并不止步于一個時效信息的發(fā)布平臺，而是致力于通過沉淀數(shù)據(jù)服務用戶。

例如，“政策”欄目不僅會第一時間更新國務院以及各部委的重要政策，還具有文件搜索功能，所有國務院發(fā)布的政策都可以按年份、主題類型、關鍵字進行搜索。

有用戶評價說：“數(shù)據(jù)那么多，還那么詳細，用來給論文做參考簡直不要太棒，比中國知網還好用。”

在邀請發(fā)改委、工信部等多部門入駐國務院APP“大觀園”時，團隊發(fā)現(xiàn)，各部門的信息化建設都是在分散體制下展開的——不同平臺的信息無法打通，信息壁壘越厚，信息孤島越多、信息煙囪就越高。

“各個部委網站上的數(shù)據(jù)有很多都非常有價值，我們就想，如果能用新媒體的方式對這些數(shù)據(jù)加以整合和二次開發(fā)，沒準會有不一樣的結果。”林衍告訴本刊記者。從4月份起，國務院客戶端推出了一組名為“為您服務，一鍵查詢”的H5手機數(shù)據(jù)庫產品，涵蓋了“哪些食品抽檢不合格”“哪些職業(yè)資格已經取消”、“國務院出臺過哪些支持‘雙創(chuàng)的政策”、“國務院出臺過哪些支持民間投資的政策”等方方面面。

這組產品一經推出，立即產生了很大反響。根據(jù)國家食藥監(jiān)總局公布的當月不合格食品名單，國務院客戶端制作了一款小型數(shù)據(jù)庫H5，推送當天便引來瀏覽量的猛增。

后來，食藥監(jiān)總局的工作人員也發(fā)現(xiàn)了這款由國務院客戶端制作的“爆款產品”，雙方很快便見面溝通，并且一拍結合。如今，食藥監(jiān)總局網站的相關數(shù)據(jù)接口已經完全和國務院客戶端實現(xiàn)共享。

要成為“溫度計”

“領導能夠給新生事物很大的空間，這很難得。”一位客戶端編輯記得，2016年5月1日起全面推開營業(yè)稅改增值稅試點前夕，國務院客戶端做了一個動畫視頻。送審的文本中出現(xiàn)了“舉個栗子”的字樣，一位領導指出“這是錯別字”，但當他們向領導解釋說這是“網言網語”時，領導立刻表示，“要尊重網友的習慣，這個可以有。”

可見，技術正在重塑觀念，進而重塑民眾和政府的聯(lián)接方式。最新的政策與我有什么關系;部委對時下熱點有什么最新回應;數(shù)據(jù)如何在手機上一鍵查詢……所有關于政府的信息都被用于新的手段和語態(tài)。

發(fā)生了奇妙化學反應的不僅包括信息、互動、數(shù)據(jù)，還包括一個最容易被忽視卻也最為重要的部分：溫度。

在籌備客戶端期間，一位領導曾提出，國務院客戶端應該成為一支“溫度計”，能夠隨時感知社會的體溫，了解民眾的愿望。

于是，這個叫做“國務院”的高大上的APP會在端午節(jié)來臨時發(fā)出“安全出行的溫馨提示”;會在高考結束時刊登一張寫著“致考生——白日放歌，青春作伴”的海報;還會在新一年到來時發(fā)出“你在哪里，我們就延伸到哪里”的邀約和承諾。

“國務院”不僅“潮”，還有點“暖”。

2016年的五一勞動節(jié)，國務院客戶端發(fā)布了一款名為“你見過凌晨四點的城市么？”的短片。

在這個短片中，第一列地鐵開動，第一盞路燈點亮夜幕，第一根油條下鍋，還有那些在日出前就開始忙碌的工人、攤主、快遞員、司機……客戶端的攝影記者們用鏡頭記錄下了一座城市如何蘇醒。北方五月的天總是亮得很快，變化的光線帶來的是每天只有半個小時的拍攝時間，年輕的記者連續(xù)十幾天凌晨2點出門取景，拍攝凌晨四點時分的勞動者。

短片上線后，他們收到了數(shù)千條留言。

其中一條這樣寫道：“這是國務院在向我們勞動者致敬。極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