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善書
浣花箋上灑相思
◎沈善書
念起書信,總是與思念、懷人、追憶有關。
譬如,宋人晏幾道寫過一首與書信相關的《蝶戀花》:“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睡里消魂無說處,覺來惆悵消魂誤。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jù)。卻倚緩弦歌別緒,斷腸移破秦箏柱?!边@首詞滿是舊時深閨女子的哀怨之悲、相思之苦,好似那些眼淚清脆有力地落在字跡未干的信箋上,卻未寄出,因為她也不知他在何方。
女子懷人總是小心翼翼,生怕別人知道她的思念已翻江倒海,于是只能將心中的哀愁潑墨于浣花箋上。在古代,書信的名稱美麗而哀愁,有尺素、魚雁、鯉書等。哀愁的是這一張薄薄的信紙寄托了女子的深深牽念,字里行間全是隱忍的繾綣與緘默的深情。
關于書信,有個關于薛平貴與王寶釧的傳說。英勇瀟灑的薛平貴生得一副打仗的好骨頭,懂兵法,常年在外東征西戰(zhàn)。溫婉秀麗的王寶釧為了一場愛情,不顧世俗反對,甘愿嫁給薛平貴為妻,為他孤守寒窯。
流年里,誰許你盛世明媚,你又為誰綰盡相思。但凡女子,都渴望與貪戀煙火紅塵的男子洗盡鉛華,做一對白頭到老的夫妻,簡單自足,沒有曲折跌宕。只是愛情會讓人做許多沖動之事,不管對錯。所以,王寶釧為薛平貴守盡相思,一個人織布種田,等他功成歸來。
深愛之人不在身邊陪伴,日子多少有些孤寂。但王寶釧性子剛烈,她自有方法打敗那些負隅頑抗的孤獨。她會在燈下寫信,沒有鋪紙研墨的儀式感,只有信手拈來的肺腑之情,不加修飾,卻濃烈逼人。
某日,王寶釧在菜地種菜,已是深秋時節(jié),周遭都是頹唐荒涼的景物,她看著看著,不禁心中憂傷。此時忽見鴻雁飛過,叫聲哀凄,輕易便勾起了她的思念。她的思念本就如漲滿的潮水,此情此景之下,更是潰堤而來。
為了將心中的千言萬語帶給遠在他方的薛平貴,她便以鴻雁寄書,撕下一塊裙布當信箋,咬爛手指寫血書。在那個顛沛流離的年代里,一封家書抵萬金,更何況這一封是泣血寫成。
那一張薄薄的信箋如同一葉扁舟,承載著女子們飄飄蕩蕩的相思離愁,有的三言兩語,有的長篇大論,但字外的相思之意,那些漂泊在外的男兒自是懂得。薄薄的書信無非是想表達心中洶涌的思念,亦是想用一個期盼換取一份地久天長的承諾。有了魚雁傳書,等待亦不覺得難熬,反而覺得生活有了盼頭。
想來閨閣女子最樸素的心愿應是身旁有一個朝看花開暮看日落的男子,細水長流共度歲月滄桑。既然不能,不妨托那封浣花信箋,將心中道不盡的幽婉相思寄去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