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陽
關于阿爾茨海默病
阿爾茨海默病,我們稱它為老年癡呆癥,它只占這個群體的三分之二。它是一種慢性的神經退行性疾病,至今無法治愈。也就是說,如果確診,除了吃藥盡可能地延緩這一過程,患者能做的,只是等待黑暗降臨的那一天。
《我要漸漸忘記這個世界了》講述了這樣一位得知自己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女人,在人生最后幾年的清醒時光中,與家人告白與告別的故事。只是更可悲的是,這個女人正值盛年,她有更多未完成的心愿……
你難以忍受的苦痛,正是一些人的日常
一個普通的家庭,一場深重的疾病。這真的是足夠悲劇,賺人眼淚了。如果這本書,就從這條線上渲染陳述下去,我覺得,它就失去了意義,成為一個披著疾病外殼、因為痛而痛的“廉價”故事。因為真正的人生從來不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一個人的疾病而停止轉動,而一個家庭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疾病甚至喪生失去快樂。
當我們習慣性地付出自己的“同情”時,我們都忘記了,生活的殘忍與人的強大。太陽總是照常升起,所以有些傷痛終會變成伴隨我們前行的力量。
返老還童——比悲傷更悲傷的事
盡管人生依舊,生活照常,但難以否認疾病的存在。除了忘記親人、愛人,比悲傷更悲傷的是她對喪失自我的抗爭。為什么不能開車?為什么不能再工作?為什么不能獨自出門?為什么在別人得知她患病時一定要有異樣的眼光?她相信她還是個正常人,不能就此認命,所以她總是負氣出走,做出在家人看來出格的事,但她想要的只是做一個“正?!钡淖约海幌胫皇莻€擺設,被當作白癡。
每每看到這里,我總會感到徹心的疼,如果一個人不再有自我意識,不再記得自己,她將怎樣證明自己的存在呢?
我記得書中的克萊爾曾說,她寧愿自己得的是癌癥,因為起碼她可以認識字,可以給女兒讀書,起碼她可以為之一搏,不管結局如何,但這場病,讓她變得不是她了,讓她曾經充滿想法的腦袋變得空空、混亂。她漸漸變回嬰兒時的自己,全部依賴他人才能存活,并不可避免地邁入一片虛無。
唯有愛讓我們長存
如果知道自己將要忘記自己、忘記愛人、忘記一切的命運,那么活著的意義究竟為何?如果連愛都可以忘記,那么愛是否還有意義?
我想作者通過克萊爾母親之口,通過整個故事已經告訴我們她心中的答案,存在便是意義,而愛能讓這種意義恒久。
正如我們不會認為一個完全靠本能生存的嬰兒毫無意義,因為他的降生本身就給這個家庭帶來一種非凡的意義那樣,我們不會認為終將忘記一切的克萊爾,千千萬萬個這樣的克萊爾的存在毫無意義,因為他們曾經是母親的奇跡,曾經是女兒的依賴,曾經是丈夫的未來,而在他們漸漸喪失一切的過程中、在當他們漸漸忘記自己的過程中,那些人的愛從不曾失去。
藝術的特別之處在于,它通過向人展現一種特殊的存在,幫助人們意識到曾經忽視的。這不是個悲痛的故事,卻講述一個悲傷的話題。它幫我們看清生活,學著另一種面對失去的方式。
摘自《淮海晚報》2016年2月28日